换下了工作装的顾城毅端着芋艿排骨汤,走到靠后的餐桌。桌子上青雅已经点了一份豆角和一小碗饭,正小口地吃着。
此时是下午五点半,小小的职工餐厅里人员寥寥落落,顾城毅一坐下就敞开胃吃了起来,他粗犷往碗里倒了点汤就开始扒饭,猛吃了几口才发现自己这样有点“粗野”。他老脸一红,小声对青雅说道:“饿死了,实在是忍不住了,让仙女见笑了。”
青雅看着顾城毅的脸,也是掩饰不了噗哧一笑。
顾城毅看到青雅那清丽脱俗的笑容,心中就好像有薄荷水淌过,如果被网上的那些动机不纯地家伙们知道,他现在正在和他们的女神同桌吃饭,恐怕持刀恐吓的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哪个少年不擅钟情,人皆有爱美之心。青雅给顾城毅的感觉和网上盛传的XX婊是完全不同的,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是很难靠后天伪装的,而且现在两个人就在一个小食堂吃着普普通通的菜,和应酬是两码事,这也会更接近一个人真实的一面。
他觉得自己能和她本人吃一顿饭真心觉得心有荣焉。虽然顾城毅心里是很高兴的,可是并不想在餐桌上说太多话,因为他觉得要是说话了,按照青雅认真得体的性格,她就得放下筷子来回应一下,这显然对这个女孩子不公平。
就在两个人默默地嚼着饭时,青雅突然摊出左手,手心朝上,冲顾城毅努努嘴,顾城毅会意伸出了右手,青雅的左手在顾城毅的手心写着字。
青雅修长的手指在顾城毅的手掌心摩挲勾划,顾城毅有种难以言尽的****。
“你可以,说说话。我听着。”
顾城毅盯着自己的手心,发现青雅竟然是反手(掉头)写出这几个字的,并且写得行云流水。而且每写出一个字,就会在顾城毅的掌心四指轻按一下,温柔而不失庄重。
“嗯嗯,好的好的。”顾城毅忙不迭应道。
“我叫顾城毅,今天是我第一次来青青草做义工。我知道你对我的名字没什么兴趣,所以你也没问。”顾城毅摸摸鼻子说。
青雅只是面露微笑,不曾说话。
顾城毅笑着说:“想不到要干的活挺多的,加上修灯泡、通水管、擦瓷砖,三百六十行,做了一大半。但我觉得很充实,我想为这里人们做些什么。之前高中一直是这样教的,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正好这个暑假有空闲,我就来了。”
“你的高中,教得不错。以前来的,大学生,也不多。高中,更少,都在,玩。”青雅放下筷子用手语回应道。
顾城毅也明白,青雅说的都是实情。高中毕业生的第一个暑假绝大多数都是在疯玩的,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普遍有种“这些年的读书生涯亏欠了我,所以我要补回来。”的想法。
对比那些人,顾城毅有一种优越感和使命感,他确实做的比那些人要到位:“我对未来很迷茫,既然暂时没有目标,那就先去找一些有意义地事情来做。其实吧,我来这里是避难的,我想慢慢地独立出现在的家庭,能尽早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
“有趣的想法。”青雅做着优雅的手语,“能讲讲你的家庭吗?”
顾城毅有些诧异青雅突然问起了这个,他觉得也许是因为青雅自小在青青草长大,所以对家庭一类的有着有些好奇。
“我有个去向不明的父亲,我现在和我妈住在一起。”顾城毅平静的说,他看着青雅清澈的眼睛,然后继续讲着。
“我在小时候陪着我父亲走过了这个世界很多地方。许多电影在世界各地取景,而我能清楚地记得我初见它们时的样子。自从我父亲和我叔叔失踪后,生活就彻底安定下来了。”青雅闻言表情有所变化。
顾城毅继续说:“我最近经历过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它们甚至超出了常人的思考范畴。”
顾城毅看向自己的银色荆棘戒指,继续道:“我有时都不知道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中。”
青雅也望向顾城毅手指上的戒指,银色,奇形,泛着幽密的光。
“它,很好看。”青雅指了指银色戒指,打着手语说,眼里有说不出的欣赏。
顾城毅没有应话,只是默默吃着饭,吃着吃着就停下了筷子,僵坐在原地。大地皲裂、海啸倾城、银电划过天际、血芒永不坠落、人命如草芥般被收割,海洋巨兽冰冷的眼球注视着他们。顾城毅的表情凝固了,眼里有些道不明的东西在翻滚。
他的心情沉重起来,自己是不是太不尊重自己所背负的责任了?不论是父亲顾澎汐,还是叔父顾存根,亦或是李贺叔,甚至是Noah,他们都对自己有所期待,有所要求,而自己。。
青雅仔细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打扰。
“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共进晚餐。谢谢了。”顾城毅回过神后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一躬,青雅点点头,他转身离去。青雅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就像当初在超市时一样。
本质上顾城毅是很喜欢青雅的,莫名地喜欢,他觉得这样的场合他会和青雅说很多话,也许会想办法逗她笑——顾城毅很想看到青雅由衷的笑靥。但是现实和想象总是有一些出入,一些很不美好的经历破坏了他的心态,他觉得这很可惜。
顾城毅径直走出了青青草的院门,面前的是一条没什么车辆林**,马路的使用时间很长了,人行道的地砖参差不齐,枯瘦的的电线杆长进了树冠里,投射出绿色的光。
夏意渐起,连呼吸中都带着些空气里的粘稠气息。天色已黑,顾城毅想坐计程车直接回到家中,而不是先到达地铁站再转乘。
可是他沿着小路走了十几分钟还是没能等到一辆出租车,这一片连行人都很稀少,这才忆及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在刚才擦肩而过了,后悔不迭之余觉得人总归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必须承担起可能的后果。
“那青雅又是怎么回去的呢?从华伦C区的桑梓路到D区,路也比较远。”顾城毅思忖着,突然觉得凌可欣留青雅下来共进晚餐未必是很妥帖的事,然而现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沿着小路又走了几十米,顾城毅自责起自己刚才是不是走得太失礼了。
是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呢?在思虑再三之后,顾城毅拿出手机,告诉母亲苏珊自己今晚可能来得很晚,或者不回来了,最不济就是在青青草的员工宿舍住一晚。在得到苏珊的许可后,顾城毅转身往青青草跑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要跑着去,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某些时候不断上演。他调匀了呼吸,穿过一盏盏路灯和一颗颗行道树,跑了一分钟后隐约看到路边的一堵墙下蹲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有隐约的轮廓却难以看清容貌。
顾城毅直感到头皮发麻,这大晚上的,一个通体白衣的人蹲在一条无人路边,周围静寂无比,想想都觉得诡异,所以他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待他走得有些近的时候,这才看清楚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女孩子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一堵围墙下,女孩子的头埋在大腿上。围墙里边里一个工地,此时已停止了作业。
尽管周围光线昏暗,顾城毅还是觉得这身衣服很眼熟,于是他走上前去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是青雅吗?”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子“嚯”地抬起头,顾城毅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青雅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朝顾城毅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一点。顾城毅犹疑了一下,走上前去。
一屁股坐到墙角后,顾城毅向青雅投去问询的目光,却见青雅眼里有些恐惧和犹豫。于是顾城毅打着手语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青雅摇了摇头,用手语说:“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东西?”顾城毅一下紧张了起来,大晚上的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蹲在路边青雅突然有些没预兆地问了这个问题。
“一只动物,很大。很危险。”青雅在打手语的时候,脸上闪过忧色。
顾城毅闻言心想该不会是青雅出现幻听了吧,这里是工业区C区,没动物园什么的,充其量也就是大型犬吧?所以打着手势问道:“是,很大的,狗吗?“
青雅摇了摇头,“不,比狗,要危险得多。它,好像杀了人。有很沉重的呼吸。“青雅局促地往身后的墙看了一眼。
大型动物?杀人?顾城毅立刻紧张了起来:“你确定吗?它在哪里?”
青雅面色苍白,她闭着眼睛,用手语说:“就在,围墙的后面。”
“你呆在这里别发出声音,如果遇到危险就喊我。”顾城毅强忍着不安,双手扒住墙,缓缓使劲劲,头高过了墙头,他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观察着。
里边似乎是一个被废弃的工地,没有工人的踪影,桩机和吊机等大型器具还剩下一些,不知是开发商临时跑路还是建筑公司不干了,里边都是一些碎石和泥土,还有,被夜风裹挟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顾城毅从心底里产生反胃的感觉,上一次闻到这么重的血腥味还是在海底隧道的时候!
他强忍不适,悄声翻过了围墙,双脚轻轻地落在叠在一起木板上,他小心地从木板上爬了下来,身体半蹲着躲在木板后边,无声无息地打量着这片工地。
他等待了一会儿后,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于是他壮起胆子继续搜索着。他走过一个漆黑的岗哨,墙壁上涂满了小广告,里边漆黑一片,好像随时都会跳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一辆被剥了轮子的水泥车倒在空地里,顾城毅俯下身看向罐壁上的划痕,眉头一跳,这很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子造成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