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骨子里就不是好东西，她的好心多半是装的，为她建立的形象所用，刚刚似乎好心地劝张方建半天，却半个字不透露已经有了证据，如果把证据透露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张方建也未必会有现在这般嘴硬。
对夏雨来说，张方建好像一条略萌也略凶残的亚马逊鲇鱼，煮之前看看它游得好玩，会在心里说“嘿，还会摆尾巴呢，蛮好玩的”，但玩过之后该红烧就红烧，该清蒸就清蒸，该烧烤就片肉烧烤，一点都不会手软。
她只会嫌事情不够大。
即墨却与她正相反，面恶心善，别看他一脚把张方建踹鱼塘里了，但夏雨要说出证据的最后时刻他却拦住了，最后给张方建一个机会。
张方建这时心里也更忐忑，故作强硬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槐树周围没有凶手的脚印，你们说用绳子拉的，但你们也爬上去查了，根本没有找到用绳子拉过去的痕迹，而且用绳子拉的话，从那么远开始拉尸体一定是躺着的，不可能被拉起来只留下两行鞋跟的拖痕，只可能是平躺拉过去，地上会留下很宽的痕迹，从几米远的地方吊起来拉过去，而且不留一点痕迹，你们觉得可能是人为的么？”
“不是人为的还真是千年槐树妖不成？”夏雨好笑。
“那你说是怎么做到的？你给一个做法，能做到这样的？”张方建反问，他脸色虽然黯沉不安，但依旧道：“你们冤枉我了。”
死者被拖过去了却没有凶手的脚印，除了槐树妖吃人脑髓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不把移尸的机关看破，这件事就永远没法解释。
张方建所凭借的就是这诡异的移尸。
“你还真是自信。”夏雨笑着拨动手机转个圈，点开一个视频，“看了这个就不会自信了吧，不过我们先说好，但既然看了证据，以后无论如何都就不能算你是自首了。”
视频里，张方建正在童话镇小型年会表演魔术，他的身体直直地不断向后倒，表情装作恐惧，紧紧闭着眼睛，好像随时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但一直到身体与地面成45度角他都没有倒下去，而是不倒翁一般又转回来了，他睁开眼睛，拍拍自己胸脯表达大难不死之后的欣喜和不可置信，不过演得不怎么好。
“你怎么会有这段视频？”张方建颤抖着问。
这段视频是三年前的，他刚回童话镇的时候排的一个小魔术，节目不够精彩，全靠道具没亮点。
很多晚会上没有椅子一样能以标准坐姿拉二胡所用的道具，跟他所用的道具差不多是一个原理。
他表演之后没人特别感兴趣，知道玄机之后也就是笑笑，赞一句机械精巧。
视频没有在互联网上传开，连童话镇中都没几个人还存着这段视频了。
夏雨怎么会有这段视频？还用问么，黑了张方建的电脑找到的，不过夏雨道：“嘻嘻，视频在网上，很容易找到的啊，有很多线索都是很容易找到的，你真觉得你的机关那么天衣无缝么，看过柯南的人都能想到的，树上没有痕迹也很简单……”
夏雨来劲了，搓着手准备开杀，看这条鱼蹦跶也看够了，虽然觉得是条好看的赏心悦目的鱼儿，杀了挺可惜的，但鱼自己作死。
即墨再次打断她道：“这段视频、树下有放过梯子的痕迹、第三次尸检报告，另，搜查令已经下来，我派人去以前杀猪的人家搜，你先换湿衣服。”
说到视频、梯子的痕迹、第三次尸检报告的时候，张方建还能稳住，说到不去他家里搜，反而去杀猪的人家搜，张方建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把得到的线索一一摆出在桌面上，之后，即墨不再多说一个字，随意摆摆手，村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指示，如临大赦般，赶紧带张方建离开。
手机响起来，即墨翻开一看，讨好地对夏雨道：“特警队下面抓到鱼了。”
这条鱼宰得不痛快不够血腥，夏雨正有点不开心呢，“那条能宰么？”
“能，随便你剖腹刮鳞剁头抽筋。”
“我怎么感觉你护着那个张方建呢？是看村长的面子么？”
即墨饮一口果汁，无不机关算尽地道：“村长看中那小子，我们卖个人情给他，以后做事也方便，这就是为官之道，我道行深。”
“切~”夏雨不屑，眼波流转，轻轻推一推即墨的手臂，讨好地道，“我们先去宰那条鱼，好不好？这条回来铁定自杀，没宰头了，等这条招供了，宰那条也少了很多乐趣。”
“等特警把下面再打扫一遍，他们说发现了东西。”
“什么东西？”
“还不清楚，可能没什么的，就是那条鱼做的记号，现在还说不好。”
看来鱼只能一条一条宰，不能这里砍两刀，再去那条身上砍两刀，轮流砍的乐趣是享受不到了。
张方建就在农家乐借了衣服换上，很快就回来了，裹着绿色的军大衣，头发湿了乱了，脸上淡妆也没有了，不过平心而论，依旧是粉嫩的。
果然如夏雨所料，张方建回来就招了，招得比死者养子好多了，又干脆又仔细，条理清晰脉络明确。
“案发当天晚上10点15分，张老爹的养子，张虎飚给我打电话，说自己难受，要毒品，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作为他的负责人，我推卸不了这个责任……”
将近十点三刻的时候，张方建到了死者家，就看到死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过去探了鼻息，人已经没气了，张方建学过急救，赶紧给人工呼吸，但已经救不过来了，死者的尸体很快就都凉了。
死者儿子神志不清，一会说自己杀了养父、一会求别报案、一会又求叫救护车，张方建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知道从哪儿有弄到毒品吸上了。
张方建找了床单给死者盖上，打算不打扰大家休息，天一亮再通知殡仪馆和童话镇里相关的领导和亲属。
漫漫长夜，他陪着个瘾君子和一具死尸，还有可谓满屋满院、满坑满谷的方便面，他想到把死者养子先带回自己家安置——不合适；送去旅馆，就一具尸体在家——好像也不合适；就这么守着天亮——也好像怪吓人的。
他没这方便的经验，越呆越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