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文心书斋的老板倚在柜台前喝着花茶。
才品两口，放下茶盏，就看到洛长天带了几个挑夫，挑着好几框画稿走进了书斋。
“老板，一页一文，这里有六万页画稿，你点一点。换成银子应该是六十两。”洛长天一边给挑夫钱一边说。
闷咳两声，书斋老板把差点吐出来的茶水又吞进了肚子里。他本以为洛长天是乱画一些质量低劣的画稿滥竽充数的，走过去清点了一下，却发现那些画稿质量都还不错。
再细细一看，这些稿子应该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而且很奇怪的是，很多同样画面的稿子，居然画出来的线条笔法一模一样。这岂不是说明洛长天这个画手的画技已经炉火纯青了？
书斋老板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他会对洛长天做出这种错误判断，也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印刷术这种东西，所以他不是很能理解，眼前这个小子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搞出来这么多张画的。
六十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他也不再细点，让洛长等他一下，然后托书斋里打杂的下人带了封信去交给他幕后的老板。
信上简要说了洛长天这种情况，问老板说，画稿数量太大，形式独特收不收。
不就后下人带回了老板的书信，上面大意是说：这类书籍畅销且稀缺，若是质量过硬，多少都收。不过稳妥起见，最好先少收一点，卖一下看看销量如何。
得到了上头的授意，书斋老板便说不能先付那么多钱，但可以采取分成的方式，依据洛长天的书卖出去多少，收入书斋和他对半分。
洛长天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便点头答应了。他这一批画稿也是想试水，有了这次的经验，他准备搞点更加不同的东西。
与书斋老板签订了字据，他没拿到一分钱，便回到了住处。正好，五师兄从旧塔回来了，带来了他想要的一些东西。他的六师兄是个武器打造匠师，平时也常常制作一些精细的小暗器。洛长天托他和四师兄给自己做了一支蘸水笔，好用来画出画面更好的作品。
不止如此，他还托擅长土系道法的四师兄给自己做了一套泥土模具。模具通过排版拼接，可以印刷出他想要的文字组合，这也是利用了活字印刷术的原理。
几位师兄对他这些奇思妙想都赞不绝口，五师兄回来后夸他的话就没停过，嘴上止不住在说：“厉害，小师弟你真是厉害，脑袋瓜里有这么些好点子。”
洛长天用完了之前得到的那点钱，又尚且没有进账，只能靠五师兄先接济着。五师兄急着看他画的画，倒是对钱不吝啬，大把大把掏银子——他们影刃的几个人都是不缺钱的。
不过虽然他慷慨，洛长天倒是不接受他太多的人情。洛长天只是收取一些买材料需要的费用和生活所需的零钱。这些钱，洛长天说算作是五师兄入股，以后赚了钱都会还他。
五师兄听了他这些话总是大笑，说：“小师弟，师兄看好你，这点小钱谈什么还不还的，你只要认真画画就行了。”
与五师兄对他的看好不同，沈天汐就觉得他是在瞎折腾。特别是这次知道他一毛钱没拿回来，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对着埋头作画的他叹了好几次气。
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月，洛长天除了接了几个小任务，杀了几个地痞流氓，其他时候都是在埋头画画，以及排版印书。沈天汐也只是整天坐着看书，偶尔会去方缘那里串串门解解闷。
这天，连方缘都忍不住开口问说：“好久没见洛公子了，他还在埋头画画吗？”
“是，可能是因为我之前的话在赌气吧，少年心性，太好胜。”沈天汐说。
方缘不赞同，她心里觉得洛长天这样其实是上进的表现，之前本以为他是个轻浮贫嘴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倒是对他又改观了一些。不过她也什么都没说出来，以免沈天汐误以为她对洛长天有什么别样的好感。
拿了一叠书稿交给沈天汐，方缘告诉她那是之前洛长天拜托她写的东西。洛长天之前知道方缘博览群书，对道门理论很有见解之后，便把整本道门心法都交给了她，让她帮自己写注解。
“有劳你费心了。”沈天汐礼貌道谢，冲方缘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让方缘愣了一下，然后她笑着说：“沈姐姐，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你笑起来很好看。”
沈天汐确实是个很少笑的人，不止笑，她的任何情绪都很少表露。但这段时间生活在这里，她渐渐有了些改变。比如说见到叶术她就会忍不住心慌脸红，也会不由自主对他露出笑容。
她也渐渐变得有人情味了，比如对人热情了些许，开始与五师兄打招呼。又比如从不发脾气的她有时候会与洛长天斗几句嘴。
听到方缘夸自己笑起来好看，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羞涩了会儿，她收起了心法的注解，然后又笑了笑说：“那我以后就多笑。”
在她回到书斋的时候，洛长天已经开始和五师兄一起雕刻新模板印刷新版本的画册了。她要把心法注解交给洛长天，洛长天却忙得没空。
“先放在桌子上吧。”洛长天说：“我有空会看。”
“这是方缘辛苦写给你的，你先看一下吧。”沈天汐说。
“现在没空，先摆着吧。”洛长天还是头都不回。
感觉到方缘辛苦的成果不被洛长天重视，沈天汐有些为朋友气恼。她有些不开心地说：“你有时间不务正业，不如快过来好好修道。一个人，不会因为贫穷被人瞧不起，却会因为不知好歹被人鄙夷。”
洛长天还是头都不回蹲在那里。他停下手上的事，想了想，然后说：“你或许该反思一下，一个人整天闲着什么都不做，却对做事的人指手画脚，这种人才该被鄙夷。”
沈天汐语塞，她心里想，我只是懒得去料理这些人间的俗事。
“你还想说你是神明，所以无暇在俗事上耗神吗？”洛长天道出了她心中所想，因为类似的话，她之前也说过几次。
“那么好，有本事你就别吃人间的饭，你说有道理不，大小姐？”洛长天不想再容忍，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句话让沈天汐不好反驳，她也不会赌气就说自己不吃饭了。懒得再跟洛长天一般见识，她便放下了心法注解，用砚台压住，然后说：“赚你的钱去吧，耍嘴皮子没意义。”说完她便上楼睡觉去了。
木讷的五师兄一直静静看着两人斗嘴，这时候才插了句话。他拍了拍洛长天的肩膀说：“小师弟放心，你能赚到钱的，女人嘛，总要看到男人做出点实绩才会尊重男人的。”
朝他自信一笑，洛长天说：“我知道。”
他收起了地上干了的画稿和书稿，然后叫了几个挑夫进来帮忙搬运。在他出门之前，他冲五师兄笑了笑，说：“师哥，收割的时候到了，等我好消息。”
他这自信的来源完全是对自己画技和编剧才能的信任，以及对男人本性的了解——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看这种东东。
这几天，市面上也没见到自己画的东西流通，但洛长天也不着急。本来这些东西就不是上得了台面的，所以就算明面上看不到自己的画作流传，但有可能，自己的作品，此刻已经在暗处火爆异常了。
毕竟画得这么好。
当洛长天再次出现在文心书斋的门口的时候，书斋老板可以说是连滚来爬的冲了出来，拉住了他的手。
“哎哟，画家哟，画圣！您这些日子是去哪咯，可想死我了。”书斋老板搓着他的手，热情得不行。
有些受宠若惊，洛长天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问道：“不知道我那些画，卖得怎么样？”
“卖得太好了！您稍等，我先进去叫一下钱翰林。恩，您叫他老人家钱老就行，您应该知道他的吧？本城最大的书斋，基本都是他的产业。”书斋老板笑脸如花，忙请洛长天进去坐，然后叫下人看茶。
他自己跑到里屋去，带出来了一个胖胖的老头子，那老头子就是星韩的翰林学士钱丰。
在他二人出来的时候，书斋老板手里已经捧了一个包裹。他把包裹放到桌上，告诉洛长天说这里是承诺的报酬，一共八百二十两银子。
这个数目让洛长天都有些手抖，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钱翰林对洛长天也是热络得不行，对他的画作赞不绝口，也侧面打听，他那些画是不是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手，还是说是由几位画师共同完成的。还问他能不能再多产出一点作品？如果需要人手这边可以提供。
印刷术这种商业机密洛长天自然不会透露，扯谎说是自己和一批画师朋友画的。既然作品火，以后肯定是会再多画一点的。
“倒是晚生也是个开书斋的，不太懂这一行的规矩，既然钱老您是业内的泰斗，晚生还想抽个时间再来与您探讨一下。”洛长天对钱翰林说，他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书斋做大做强。
“欢迎欢迎，鄙人这几天都会在这间书斋待着，恭候洛画圣的大驾。”钱翰林对他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说了几句场面话，洛长天便留下新的书稿起身告辞了。一直到抱着一大把钱走出去很远，他才对有件事有了实感：
老子的画火了！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