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颜轻与淑妃谈了许多,将近天亮时,她才从淑妃的寝宫中走了出来。
淑妃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地抱着慧轩公主。
颜轻转身,瞧了她一眼:“若事实当真如你所言,那你可得小心点儿。”
颜轻从未将这女子当成什么大人物,彻夜长谈之后,将对方的秘密都捏在了自己手里,态度更是随意起来。
淑妃这会儿倒是没计较,灯烛中,她只是低头看着慧轩公主的小脸,看了许久,才似终于下定决心,将孩子往颜轻面前一让。
颜轻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进宫的时候,是带了一对金童玉女的,但是这些日子,本宫也没瞧见那位金童。”淑妃深深看了颜轻一眼,道:“宫人皆知我儿已死,而且是在千华宫出的事……神女这趟牢狱之灾,恐怕是躲不了了。”
淑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颜轻愣是没听懂,不耐烦道:“说重点。”
“我想把孩子放在你那。”
颜轻眼珠转了两圈儿,瞬间就明白了。
那人要害小公主,还要借此要挟淑妃,挑拨离间……若是让她知道小公主未死,甚至公主不是公主,而是个男孩子……可想而知,那人必然不会罢休。
留在淑妃身边,小公主显然是危险的。
颜轻看看淑妃怀中睡得平稳的孩子,沉默了半晌。
她的对这孩子的感情着实复杂,若不是为他,今夜也不会有这一趟深宫之行,若说是为他,仿佛又多了些其他的目的。
却听淑妃又道:“我身上毒素已深,你刚才不是为我诊过脉?我已经活不了几日了,你权当救救我的孩儿。”
淑妃所言不假,她身上已经被人中了慢性毒素,时间久了,可令其失去神智,她平日心狠手辣在宫中为所欲为,多半也是沾了这毒素的光。
刚才惊见慧轩公主离世,淑妃魔怔,大约也是因为那毒素的缘故。
这种毒是日积月累深入骨髓的,任凭医术如何超群,也无法拔除。
虽然颜轻对她不久于世的话有些不敢苟同,却也深知,淑妃说的都是事实。
这女子,已经注定了一场死局。
但若是她死了,这尚未成年的小公主……不,小皇子,又该何去何从?
诚如淑妃所言,权当是救他一命吧!
颜轻伸手,接过了昏睡中的慧轩公主。
淑妃这才欣慰地笑了,低头,爱怜地看着小……皇子的侧脸,道:“他的名字原本应该叫做陈旸,梓阅是他的字……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以他的真姓名活着。”
提起这小皇子的真名,颜轻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生了个儿子……皇帝知道吗?”
淑妃极为狡黠地笑了:“你猜?”
关于你猜,和你猜我猜不猜这个话题,颜轻一点都不想继续,但是从淑妃的表情中,她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颜轻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转念一想,“不过,我需要你想帮我,把他送出去。”
既然要留在自己身边,那这孩子还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那金童玉女的说法是萧沉砚一手捏造,如今,这事情,还得去找他。
颜轻不怕他不帮自己,他是翠微山的人,而如今,她也算是半个翠微山的人……她在宫中有一份筹码,胜算就更大,萧沉砚自然不会不允。
不过,这中间,还得需要淑妃助力。
淑妃自然明白,当即点头。
抱起淑妃怀中的孩童,颜轻闪身离去。
出了月华宫,颜轻几乎没做停留,就带着陈旸去找了白浓,白浓被自家小姐神出鬼没吓了一跳。
见颜轻怀中抱着的孩子,白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小姐……您、您、您……您把小公主的尸体偷回来了!”
经过大半夜的修养,陈旸的脸上已经重新有了红润的血色,怎么看都不像具尸体。
颜轻瞥了白浓一眼,道:“你带着这孩子,今夜便出宫,去找萧沉砚。”
“啊?”白浓几乎是当即蹦了起来:“这……这……”
“会有人接应你……你应当有与萧沉砚联络的方式吧?”
白浓是文枫雅送回来的,看文枫雅走之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儿,这俩人只见,肯定有点小秘密。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白浓就低下了头,一副被抓包的样子。
颜轻揉揉她的发顶,笑道:“快去,你家小姐能不能躲过此劫,就要看你了。”
听了这话,白浓一脸坚定的抬头:“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嘱托!”
白浓带着睡梦中的陈旸离开了,而颜轻却没休息,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端坐在千华宫的正殿中,等待着那些的即将到来的人们。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将明。
主殿的门大敞着,颜轻看着太阳破晓,日光从东方的云层中喷薄而出,将天际晕染成一片暖黄霞色。
那片霞光透过窗格照到颜轻脚下时,寂静的千华宫,突然热闹了起来。
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唱道:“吕贵妃到——”
颜轻不急不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瞧见了从外头进来了吕贵妃。
今日的吕贵妃,却又与颜轻第一次见她时有些不同。
吕妃今天穿了一身褐红金线的裙衫,显得雍容华贵,衣衫的衬托下,她那张平凡的脸,竟也像是生出了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颜轻毫不惊讶地笑笑,迎了上去:“是什么风儿,将吕贵妃吹来了呢?”
吕妃见她笑脸迎人,倒是也是惊奇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摸样。
“多日不见,妹妹别来无恙?”
颜轻回道:“不用见你,自然无恙。”
“……”吕妃一顿,脸上的表情险些控制不住,她的神色空白了一瞬,才恢复正常,仰头看着颜轻,笑道:“妹妹宫中,这两日挺热闹。”
“是啊。”颜轻点头。
死了个公主,疯了个淑妃,如今又迎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吕贵妃,那可不是很热闹么?
吕妃道:“那妹妹就是承认,谋害慧轩公主的罪名了?”
这位吕妃娘娘,前两句话客客气气,可没有提到谋害公主之罪,若是换做常人,肯定要不忿反驳。
然而颜轻却知道,吕妃既然能站在这里,那目的就很明显了。
在她与皇帝的争端中,她获得了这次事情的处理权。
说不定,被白浓一嗓子吓晕过去的皇帝,还有几分吕妃的功劳呢。
颜轻不经意地笑笑,也不解释。
吕妃一招手:“来人,将神女,押往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