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镇不住杜若锦,跺着脚急道:“你,你, 你给我跪下,我要打你手板子。”
杜若锦作惊讶状:“那可不行,跪久了下肢血液不通,对身体不好。手更是不能打了,我这双巧手,可是会做好多些玩意哟。”
杜若锦冲他眨眨眼睛,他果然有些上钩,问道:“你都会做些什么玩意?”
“你玩过风筝吗?”
男孩迷茫得摇摇头,杜若锦大声喊道:“风筝,天上飞的风筝,你没有玩过?“杜若锦手脚忙乱的比划着,男孩还是摇头。
杜若锦心叹,这是什么世道呀?八岁王爷有侧妃,却连风筝都没见过?杜若锦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可是风筝不是历史很悠久了吗?在现代,三岁孩童识纸鸢。
男孩对风筝有些好奇,拉着杜若锦问东问西,杜若锦心里得意,俯下身子,对男孩谆谆诱导道:“不如这样?我给你做风筝?你让阮真跟我回高家?如何?”
正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哼,男孩马上闻声色变,脸上现出几丝惶恐,一声不吭嗖的跑开了,速度之快令杜若锦吃惊。
杜若锦还在好奇这个莫名其妙的锦亲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的时候,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头抹紫玉,一身紫袍,威严而冷漠,他的身边伴着一个娇媚的女子,正拿眼死死盯着自己,俱是敌意。
张贵走上前来,说道:“王爷,奴才该死,奴才本是奉命请二少奶奶去偏厅,可是她却执意来正厅……”
杜若锦又是倒抽一口凉气,难道这才是锦亲王?
锦亲王走到主位上坐下,身旁的女子紧忙奉上茶,娇滴滴得说道:“王爷,请用茶。”
锦亲王一挥手,那女子只要悻悻得将茶盏放下,挨在锦亲王身边站着,并不敢坐。
反而是杜若锦一直大刺刺得坐在椅子上,因为惊讶,连行礼也忘记了。
“大胆,见了王爷也不下跪。”那娇弱女子对着王爷说话娇滴滴的,对杜若锦说话可是用足了劲,几乎要震得杜若锦耳朵嗡嗡作响。
杜若锦站起身来,福了一礼,恭敬说道:“民妇见过王爷。”她始终没有跪下。
她本想,王爷一定会气急败坏,可是锦亲王一直闲闲淡淡,面上阴郁之色稍减,也不难为她,问道:“本王要你在偏厅,你为什么执意来这正厅?”
杜若锦早已想好了措辞,答道:“民妇虽然是一介小民,可是行的端做得正,又是正室,自当可以出入正厅,那些偏厅也只有那些……”
杜若锦的话,明显是影射阮真和锦亲王的侧妃,锦亲王身边的女子脸上挂不住,指着杜若锦就喊道:“王爷,你看,你看着刁妇,妾身姨妹就没有说错,可气的是真儿哭得死去活来,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傲慢无礼。王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呀。她欺侮真儿,就是不给妾身面子,不给妾身面子就是王爷面子。”
杜若锦掩嘴轻笑,锦王爷的侧妃不亏为阮真的姨姐,果然撒娇耍赖的功夫更胜一筹,说道:“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王爷面子,不给王爷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呢?或者你大可以直接说,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这样岂不是更能唬人?”
锦亲王的侧妃名为温依绣,她进门是在锦王妃去世之后,王爷身边除了她,现并没有娶别的女人进门,正妃的位置也一直空着,温依绣自认为她离正妃的位置,只是一步之遥,只等哪天王爷一高兴就将自己给抬上名分去,所以她在锦亲王府一向骄横惯了,也只有在王爷面前收敛一点。
眼下王爷不为自己的话所动,还被这个可恶的女人嘲笑,当下忍不住喝道:“贱人,你还敢笑?不把你拖出去打死,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温依绣正想唤人进来拿下杜若锦,抬眼看见锦亲王正看着自己,目光冷郁而犀利,当下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锦亲王又将目光落在了杜若锦身上,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本王惩罚你?”
杜若锦坦然一笑,说道:“整个锦州城的老百姓,可都在门口等着看呢。看王爷要如何处置我这高家二少奶奶。王爷难道要不顾及身份吗?”
“你恶名远扬,本王就是处死你,也是依从民意,他们只会拍手称快,难道还会指责本王不成?”
杜若锦冷然一笑,又重新坐了下去,说道:“你口中的恶名远扬,恐怕只是你枕边人的嘴里的话吧?请问,当你想处置民妇时,就算不升堂提审,也要找人去调查事实吧?只是从当事人口中听来的话,如何就能作为定罪的呈堂证供?如果冤了民妇,民妇又去哪里上诉呢?即便找到了地方,又有谁敢受理王爷的案子呢?”
若锦的话虽然有理,可是在这古今混用的话语之下,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果然,杜若锦看到,锦亲王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是惊,似是喜,似是忧,似是虑,端的是令人疑惑不解。
锦亲王目光深不可测,头上莹莹紫玉,映得杜若锦坐立不安。
锦亲王轻舒一口气,似是试探得问道:“听说,你是自小隐疾,又聋又哑?可是突然有一天就开口说话了?”
杜若锦一直是理直气壮得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令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问题上第一次有了些迟疑,慢慢答道:“是的。”
锦亲王不着痕迹地抿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温依绣说道:“去给你的姨妹说,要她马上回高家。”
温依绣不可置信得看着锦亲王,直到锦亲王的脸色再度阴郁下来,才悻悻得应了下来,临走又不甘得瞪了杜若锦几眼。
不光温依绣惊诧,就算杜若锦自己也是惊讶不已,她此行是为了救绿意性命,早已是豁了出去的势头,否则也不会这么肆意言语,可是,可是这个锦亲王会不会太善解人意了,丝毫都没有难为自己,就将人交给自己带回高家?
或许是看的出杜若锦眼中的疑惑,锦亲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意味深长得说道:“你突然开口说话,也算是一番奇遇,而本王对待有奇遇的人,一向是特别礼遇。”
杜若锦茫然点点头,就看见温依绣带着阮真走了进来,阮真“嘤嘤”哭着,似是十分委屈,低低哀求道:“王爷……”
杜若锦笑道:“王爷,恐怕难如你所愿,看来我夫君的小妾,宁愿留在王府做一名丫鬟,也不愿意回家做半个主子了?”
温依绣脸上也不好看,阮真面色涨红,急道:“你,你不要乱说……”
“你难道没有说过此话?”杜若锦咄咄逼人,她意思很明确,离间温依绣和阮真,当温依绣知道,自己姨妹存了争宠之心,自然会疏远她,也不会再为她出头。
果然,阮真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温依绣黑着脸说道:“真妹,既然嫁入了高家,就应该守妇人的本分,从此后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阮真看失去了依仗,凭她自然不敢在锦亲王府哭闹生事,只好有些挫败得站在杜若锦身边,看样子像是服了软,
杜若锦这一仗算是大胜而归,连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顺利。
杜若锦向王爷辞别,一转头却看见那小鬼头站在门口,偷偷望里面看着,杜若锦向他眨眨眼睛,他却作出不屑的模样转身而去。
王爷看着杜若锦的神色依旧怪异,杜若锦心里慌慌的,带着阮真匆匆出了王府大门。看外面人群依旧众多,遮起面纱,进了软轿。
从高府来的时候,随从只抬了一顶软轿,也容不下两个人,杜若锦自己进了软轿,看样子就是要阮真跟着轿子自己走回去了。
阮真一边用帕子遮着脸,一边心里狠狠咒骂着杜若锦,还要跟上步子,苦不堪言。
锦州城又是一阵轰动,高家二少奶奶进了王府,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屈辱,什么鞭打,什么下跪,什么受虐的戏码通通没有上演。就是看着那个赌气回娘家的小妾,神情狼狈得回到了高家。
这下子舆论又站到了杜若锦的这一边,有人说:“高家二少奶奶真是顶顶好的人,否则像锦亲王那般的大人物,还能轻饶了她?”
另一个人说道:“那个小妾,她就是活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从夫家跑回娘家?不守妇道。”
“高家二少奶奶真是仁厚的人,还亲自去王府接她回家。至于那个女人,就算是在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是乱棍打死了之。”
最令杜若锦开心的是,坊间传闻,真是因为杜若锦宅心仁厚,所以上天才特别关照她,让她自小隐疾痊愈,能够开口说话,这是二少奶奶的造化,也是高家的福分呀。
回到了高家,高家怕是早已听说此事,众人齐聚正厅,看着杜若锦意气风发带着阮真回来。绿意还被绑在门口,看上去早已体力不支。
杜若锦开口便说:“把绿意放了。”
大夫人虽然惊讶,但是她好歹是长辈,不能在人前言而无信,就下令放人。
杜若锦走近大夫人,说道:“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一纸休书……”
大夫人本来只以为杜若锦肯定不会将阮真带回来后,还能全身而退,当时答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被杜若锦逼问,她倒一下子失去了信心,只能仓惶而答:“那是一定的。”
杜若锦拉着绿意回了墨言堂,绿意因为受到惊吓,一直说不出话来,杜若锦给她绞了一个帕子,让她拭了脸,好言安慰了一番让她回去休息了。
杜若锦顿时觉得有些疲惫,这次的险胜也不过是因为锦亲王那怪异而暧昧的态度,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到底是为什么来,只好放弃,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假寐着。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若锦突然感觉被别人扯着手腕生生从睡梦中拖了起来,懵懂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赫然发现有一张怒不可赦的充满恨意的脸,正是高墨言。
高墨言将杜若锦床榻上扯下来,因为用力过大,杜若锦落地时重重得摔在地上,磕得她当即皱起眉头倒吸凉气。
“高墨言,你吃错药了?发什么疯?”
高墨言眼睛闪烁过一丝不忍,只不过是一瞬即逝,硬了心肠没有去扶她,沉声说道:“我问你,你竟敢与娘谈条件,就是为了一纸休书?”
杜若锦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挨着椅子坐下,一边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对高墨言说道:“对呀,她让我去王府接阮真回来,我正好可以提出条件来嘛。”
高墨言看着杜若锦若无其事的模样,疑惑自己是不是从娘那里听错了,再看了看一眼手中的字据,没错,没错,字据上写的清清楚楚。
“你难道不知,全天下也没有一个女人主动提出要休书的吗?你要让高墨言从此在世人抬不起头来吗?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高墨言强压着怒气说道。
“我羞辱你?”杜若锦有些不能理解。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如果传出去,我高墨言从此可以自掘坟墓从此长眠了。”高墨言气的拿着字据的手一直颤抖。
杜若锦有些明白过来,在古代,从来只有男人给女人写休书,男人掌控一切主动权,女人只是一种附属品,可有可无,可来可去,如同衣服,穿旧了穿破了,换件新的就可以。而男人之于女人,就是天,不可冒犯的天,正如高家大少奶奶,表面上颐气指使,背地里还是被高笔锋吃得死死地。
杜若锦顾不得痛,将高墨言拉着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又分别斟了两杯茶,看这态势,她是要跟高墨言品茶谈心呢。
“听我说,其实,当一个女人提出离婚,不对,是主动提出要休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另一种就是女人,女人也应该占有一半的选择权,对不对?再说,你对我本来就不满意,否则怎么可能从成亲以后,你就绝少踏入墨言堂?”
说道这里,杜若锦微微有些面红,想到自己这是在给人灌输现代知识,又顾不得那么许多,继续说道:“而且,你我从未同过房,这其实是不正常的,真正相爱的男女一定会贪恋鱼水之欢的。我主动提出要休书离开高家,也是想解脱你我两个人,或许我们将来都会找到合适的另一半,我找到一个我倾心喜欢的男人,你也会找到一个让你怜惜的女人,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高墨言定定得看着杜若锦,看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得在讲话,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她说的,同房,离开高家,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说要找另一个男人,找到令她倾心喜欢的男人。高墨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也沸腾了,烧的他失去了理智。
杜若锦说着说着,也发现了高墨言的不对劲,就听见他一字一句在说:“女人,你是在抱怨我没有行使做夫君的义务?”
杜若锦慌忙摆着手:“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一边看着高墨言越来越暗沉的目光,一边反思,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竟然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高墨言从椅子上倏地起身,目光灼灼,往杜若锦身边靠近,杜若锦浑身一个激灵,也忘记痛了,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高墨言,急道:“你别过来……”
高墨言不理会杜若锦的话,还是一步一步走近了杜若锦,杜若锦心慌慌的,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衫,心想,难道自己哪句话惹恼了他?他要做夫君该做的事?
只见,高墨言在她的面前站定,将手里的字据给她亮了亮,一下一下撕了个粉碎,杜若锦气结:“你……”
高墨言目光犀利,说道:“我宣布,字据无效,可以作废。”
杜若锦不甘心,那可是她冒着有可能受屈辱的代价换来的,说道:“谁说无效?大少奶奶亲自写的字据,我又亲笔签下名字,还有大家伙可以作证呢。”
高墨言有些狐疑得问道:“你知道你签下的是什么名字吗?”
杜若锦想总不能你们不认得这几个字吧,虽然写的潦草一点,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是自己的名字,抬头骄傲说道:“杜若锦。”
高墨言无语,看杜若锦那副模样,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转身就要出房门。
杜若锦没有想到高墨言就这么离去有些惊讶,不死心得问道:“你还没有给我说,字据为什么无效呢。”
高墨言头也没回得说道:“因为你的名字不叫杜若锦,你叫杜沉香。”
杜若锦懵了,自从穿越以来,她知道自己娘家也姓杜,一心以为自己可能是前生今世穿,姓名也都一样了,哪里想到不过恰巧都姓杜,人家正宗二少奶奶的名字,竟然叫杜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