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锦看向二夫人,果然她早已是心生不忿,只是碍于体面没有自己出声指责杜若锦。
杜若锦冲着阮真冷冷一笑,说道:“你看在二少爷的面子上?我说怪不得你敢顶撞于我,原来背后有他撑腰呀?”
阮真闹了个大红脸,去看高墨言之时,高墨言沉脸不说话,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
杜若锦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喝道:“贱人,如二夫人曾经所说,等你肚皮争气,为高家产下一男半女之时,你才有资格名正言顺的说你是高家的一份子,否则你永远只是我二少奶奶的丫鬟,你认清这个理,否则以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杜若锦心里却在想,虽然她是赞成一夫一妻制的,可是二夫人为高家生下了儿女,总算也是事实婚姻,说她是高家的一份子,也不算违心吧?
果然,即便阮真已经气得几欲吐血,二夫人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看看已经坐下来的高纸渲,还有神色略显恍惚的高美景,一脸的得意与欣慰。
高墨言起身,拉着杜若锦的手往外走,脚步之快,让杜若锦跟不上,踉跄而行。及至墨言堂,杜若锦才甩开了他的手。
“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来问你吧?”高墨言凑近她,俯低身子,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明知道,我根本未与阮真同房,你这么难为她,是为何?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吃醋了。”
杜若锦仰头,有些不屑的说道:“二少爷倒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让我为你吃醋根本就是笑话。”
杜若锦转身欲走,被高墨言一把扯住手腕,说道:“杜沉香,不要无视我的警告,否则,今夜才算是你我洞房花烛,这次我是认真的。”
杜若锦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欲出,说道:“高墨言,我在祠堂罚跪一夜之时,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敢说,在那夜与我洞房花烛呢?我明明没有做错事,却受到你高家的惩罚,这个理我要向谁讨回来?”
高墨言轻叹一声,说道:“其实我……”
杜若锦看着高墨言的欲言又止,心渐渐沉了下去,似乎她在等,等他说点什么,随意说什么都好,可是他没有,这句话终究只是未吐露出口。
杜若锦看着他失落的背影,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失落的人呢?高墨言,你会是我的良人吗?是不是许久过后,连名义上的良人都不再是了?
杜若锦没有回墨言堂,绿意似乎想对她解释什么,杜若机挥挥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独自去了后花园。
远远看见廊亭上坐着一人,杜若锦绕着避行,去了假山之后,这里安静且不会别人撞见,就算是独自想点心事,也不会被别人打搅。
她靠在青石上坐下,突然看见旁边青石上刻着几行小字,杜若锦低下身子努力辨认着:“清明夜,我,独行。”
杜若锦想不透什么意思,微微出声:“好有意思的话。”
突然听见头上有声音传来:“如何有意思?”
杜若锦猛然抬头直起身子来,不巧正碰上高纸渲的下巴,两人俱是皱眉揉着吃痛的地方,杜若锦没好气的说道:“你每次出现都一定要这么鬼鬼祟祟吗?正常一点不好吗?”
高纸渲失笑:“二嫂总是冤枉纸渲。”
杜若锦斜睨着他,说道:“说,你为什么跟踪我来此?我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你来了,清静没了,就只剩下烦心了。”
“二嫂,不要鸠占鹊巢嘛。这里好歹是纸渲的地盘……”
杜若锦觉得自己用了十分耐心在说话:“高纸渲,你不要……”
“停,知道你就要说出些难听的话来。看,这就是证据,这是我原来写过的字,”高纸渲指着那排小字,面有得色的说道。
“高纸渲,算你狠。”
高纸渲轻笑起来,说道:“二嫂,你如果喜欢这里,纸渲也可以允许你来这里小坐。”
杜若锦没理会高纸渲的调侃,她的心绪一直不曾安宁,这会子黛眉轻蹙,连眉梢都是隐隐的心乱。
高纸渲也敛了笑,喟叹一声,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这高家谁曾真正活得快乐?”
“高家人是高家人,我是我,终归是不一样的。”杜若锦话里有话,可是话里的意思终究只能自己才能明白。
高纸渲若有所思的望着杜若锦,眼神似乎带着几丝探究,说道:“你从来不把高家当作自己的家,所以,所以你也从未将二哥看作自己的夫君,对吗?”
杜若锦猛然心惊,朝高纸渲看过去,看他神色虽然暗郁,却并无异色,只好岔开话题掩饰过去:“你还没给我说,那排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纸渲不接她的话,仍自说下去:“你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杜若锦不可置信,不过,她仍旧起身欲离开,高纸渲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在怀里,沉声说道:“难道昨夜,一夜的守候,都这么让你无动于衷吗?”
杜若锦挣脱不开,只觉得他的臂膀越来越用力,将自己紧紧箍在怀里,杜若锦觉得难以呼吸,他的怀抱任凭有再多的安全感,杜若锦此刻感受更多的却是窘迫。杜若锦努力压抑而低声怒道:“高纸渲,你疯了吗?”
高纸渲猛然放开她,杜若锦站立不稳,靠在了后面的假山上,高纸渲用胳膊圈住她,问道:“你不就是想要离开高家吗?我这算不算是成全你?只要让人看见你与我有私情,那么二哥就不会不放你离开。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杜若锦头脑一时短路,难道这样也可以吗?低低说道:“可是……”可是也太怪异了吧?
高纸渲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闷声说道:“你不同意?难道你是想守好名节,进入王府?”
杜若锦失笑:“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说,锦亲王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对吗?否则,你为什么一次次拒绝二哥,一定要一封休书出府呢?”高纸渲眼神炙热而带着几分伤痛。
杜若锦有些好笑,他想到哪里去了?
“我见锦亲王,从始至终,也不过只有三面而已,我怎么就会为他守节出府呢?”说着话,杜若锦眼波流转,心思一动,便声音略大了几分,说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为了你呢?”
“此话当真?”高纸渲一怔,随即眼神明亮了起来,却在看到高美景的身影时,瞬间黯淡了下来。
杜若锦附在他的耳边低语:“我说笑的。”
高纸渲也在她的耳边低语:“晚了,我已经当真了。”说罢,就在她的耳珠上轻咬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杜若锦面色羞红,捂着被咬的耳朵,看到高美景走过来,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
高美景面色很沉着,仿佛并不以为意,说道:“二嫂,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没有想到,你竟是为了三哥……”
杜若锦心里挣扎万分,不知到底要如何进退,这当真会有用吗?“其实……”
高美景在杜若锦身边的青石下坐下来,淡淡说道:“其实,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真的不容易,怪不得你不肯接受二哥,一定要拿到那封休书。”
“我……”
“只是可惜了二哥的情意,你在祠堂罚跪那一夜,他去爷爷那里求情,被爹好一通责骂,他在爷爷的房门口跪了一整夜。”
“二妹,你说的可是真的?”杜若锦震惊,她以为他什么也不肯为自己做,原来他只是不肯说。
“我骗你做什么?大家都知道的,难道绿意没有告诉你吗?”
杜若锦讪讪一笑,想起绿意几次欲跟自己说话,自己都没有让她开口,怕她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高美景有些感慨,说道:“难得你与三哥两情相悦,可是这究竟要如何是好?”高美景突然拉着杜若锦的手,欣喜说道:“不如,你们私奔吧,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再回高家,那样就不会有人来束缚浇灭你们的爱情。”
杜若锦一怔,跟高纸渲私奔?她没有想过。即便有祠堂那夜相伴的温暖,她也未曾想过要与高纸渲私奔,她要的不就仅仅是自由吗?
高美景还在为自己的想法欣喜不已,杜若锦明白,所谓私奔,不过就是高美景对于自己的感情的处理方式,她是真的想跟楚惜刀私奔,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颠簸流离,哪里都不重要,只要有爱。
可是,她杜若锦不同,她明白,爱不是盲目,不是流浪,爱是种温暖,要如何去比喻,她心里隐隐想起高纸渲在祠堂的相伴,可是如果那就算是爱,高墨言在高老太爷房间外跪了一夜,又算是什么呢?
杜若锦心更乱了,眼见高美景的情绪高涨到了顶点,那心劲恨不得杜若锦与高纸渲马上离府私奔一般。当即浅浅说了几句欲离开。
高美景在她身后喊道:“二嫂,你不用着急,我马上去问三哥去,只要他同意,我马上帮你们安排。”
杜若锦紧忙逃也似离开了,都说陷入深恋的女子最疯狂,高美景此刻就跟中了毒一般,只不过这毒是爱情的毒,解药便是楚惜刀。
回到了墨言堂,绿意惊呼:“二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阮真自杀了。”
杜若锦震惊,怎么可能?阮真竟会自杀了?“她现在如何?救过来了吗?”
绿意拍着胸口呼气,说道:“好歹是割腕,伤得不算深,又发现的早,顾大夫已经给她敷了药包扎好了伤口,怕是无碍的。否则,二少奶奶您麻烦就大了。”
杜若锦皱眉,听见绿意继续说道:“府里的人,都说是您容不得阮真,才逼的她去自尽。她如果死了,您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杜若锦怀疑阮真自杀有假,这如何就不是博取人同情的把戏?
“二少爷去了吗?”
“去了,去了,老太爷听见此事震怒,非要二少爷守着阮真,不要再叫她做傻事。二少奶奶,您……”
“走吧,跟我去看看,这些把戏还上不了杜若锦游戏的台面。”杜若锦吩咐绿意取了几样点心,一起去了阮真的房间。
果然,阮真在房间里低低哭泣着,高墨言手足无措得站在床前,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好生难为。
“二少爷,你说,阮真以后可要怎么活呀?当初大夫人承诺,阮真进了门就能坐上二少奶奶的位置,不会叫阮真受半点委屈,如今……”
杜若锦走进房门,貌似担忧一脸关切的说道:“怎么就要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呢?”
高墨言瞪她一眼,意思是还不是她给逼的?
杜若锦不理会他的眼神,掰着手指接着说下去:“其实,自杀分好多种,想立刻死去,死意坚决的人,便选择砒霜、沉湖、跳井,死意不坚决的,便会选择白绫或割腕,因为容易别人发现,都还有得救,死意最不坚决的便是,明明割腕却只割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阮真止住了哭,脸上的很色忽变,说道:“二少奶奶,是以为阮真在假死,吓唬人?”
“我一般不会这样说,这些游戏已经过时了。阮真,你如果想要在高家享受荣华富贵,得到别人的尊重,就为高家生下一男半女来,二夫人便是个极好的例子。可是你如果想要二少爷的真心,那么我告诉你,自己努力去争取吧。没有成了亲,就要规定两个人必定相爱的。”
杜若锦最后一句话,刺痛了高墨言的心,对,这一直是他们两个人打不开的心结。此刻用在了阮真与自己身上,当真算是极大的讽刺。
阮真一怔,从先前的怒不可遏,到现在不知如何发泄,杜若锦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讽刺自己无能?还是鼓励自己?
杜若锦说完,吩咐绿意将点心放在桌上,转身走出了房门。刚转过廊亭,高墨言追上来,说道:“其实,我就是怕她再出意外……”
杜若锦轻叹,无奈说道:“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和她之间,我从未叫你去选择过。因为你的选择便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
“你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当初老太爷做主,要我娶她进门,是因为你当时不能言语……这一切非我的本意。”高墨言也说不清自己站在这里,要对杜若锦解释什么,可是他要说,他总觉得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似的。
“其实,这件事处理方式很简单,只要你喜欢她,就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疼她,如果你不爱,不如趁早放手,让她离开。”
“离开,她要如何离开?她现在的身份是……”
“我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你高墨言的小妾,可是她现在如果是你们高家的义女,那么嫁出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有些人知道真相碎言碎语,也好过在高家不受人待见,受你高墨言一辈子冷落要好吧?”
高墨言若有所思,答道:“我明白了,我就去给娘说,也劝阮真答应。她如果得到了幸福,一定会感激你今天的话。”
“我不需要她感激,我只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去说话,之于她,之于我,都是一样的。这一切,你都该明白的。”杜若锦说完,忍不住嘴唇轻颤,随即轻咬红唇,转身离开。
只听高墨言在她身后说道:“即便你说我的选择是一种侮辱,我也要说,你和她,我选择你,永远只会选择你……”
杜若锦身形一顿,却没有转身,随即加快了脚步离去。
当夜,直到杜若锦安歇之时,绿意的情绪都属于亢奋之中,她哼着小曲,给杜若锦打水洗脸,杜若锦失笑,她明白,绿意这是听见高墨言的表白为自己高兴呢,她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一夜,睡得很沉稳,总觉得一切犹如尘埃落定的味道,心里说不出来的舒畅。即便是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杜若锦都归根于,与高纸渲假山后的一幕。
次日,比平时醒来略早,绿意还未过来,杜若锦自己去打了水洗脸,收拾妥当后,就见绿意失魂落魄得冲进房里来。
杜若锦惊讶,拉着绿意问道出了什么事。绿意张嘴欲言,看着杜若锦却开不了口,在杜若锦再三逼问下,绿意才开口艰难说道:“今早上,大夫人带着二夫人还有大少奶奶,去阮真房里探望,却发现二少爷和她两个人衣不蔽体的……”
杜若锦的心沉落了谷底,仿佛是眼前有一片迷雾,看不到尽头。
杜若锦努力若无其事得笑道:“绿意,给我梳妆,一会还要去吃饭呢。”
绿意马上应了下来,一边给她束发,一边低声问道:“二少奶奶,你没事吧?”
杜若锦轻笑:“我会有什么事?他高墨言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绿意懊恼道:“这二少爷也真是,明明昨天才对二少奶奶您表白心意,今天却传出来这样的事,他到底怎么想的嘛。他难道不怕伤了您的心吗?”
杜若锦不语,与绿意去了前厅用膳。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已经到了,大少奶奶柳氏从外面进来,笑道:“娘,这下可好,您就等着抱孙儿吧。”
大夫人喜笑颜开:“也罢,也罢,墨言这次如果真让阮真有了身孕,我一定让阮真好好保胎,争取一举得男。”
众人用完膳,从前厅一一出来,杜若锦正要回墨言堂,就被高美景一把拉住,她神色有些激动,许久才咬唇说道:“二嫂,我知道,刚经过二哥与阮真的事情,你心里很乱,可是这件事,我不能不说。”
杜若锦微微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好,无妨的。”
高美景朝远处高纸渲的身影望了望,又左右环顾,确定无人,才在杜若锦的耳边低语:“二嫂,昨天的事,我去问过三哥了。”
杜若锦大惊,高美景呀高美景,你当真做得出来呀。
只听高美景期期艾艾说道:“可是,可是三哥却不肯答应……”
杜若锦只觉得脸都要丢尽了,朝高纸渲那边望去,似乎看到他正笑吟吟得看着自己,只觉得连脖颈都要红透了。
高美景刚说完,就被二夫人叫走了,临走不无抱歉得看了她几眼。
杜若锦当真是欲哭无泪,自己的夫君与其她女人上了床:“私奔对象”又拒绝与自己私奔,这算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