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这年秋，一人斩断半山香
这场秋雨死了很多人，陈斯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已经浸入泥土，被雨水一冲刷，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
雨还在下着，并没有想要停息的样子，陈斯铭抬起头，不再关心五具尸体的事情，他们会埋在这场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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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场秋雨缠绵了四个月的时候，终于在第四个月零一天迎来了一道久违的阳光。
这道光有点灰暗，像是遮着一层厚厚的面纱，人们就算用肉眼直视太阳，也只能看出那点圆润的痕迹。
现在已经是早晨九点过一点，与其说是清晨，更像是傍晚，因为这光实在太暗。
“这便是永夜的前兆吗？”陈斯铭望着天空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轮廓，喃喃道。
陈斯铭面上平静，但内心却是震惊不已，心想：无道他们做的这件大事也太大了，居然遮掩了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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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黑暗的地界，外面盛开着梅花，在四个月的雨水下洗涤，居然没有凋零，反而更加妖艳，梅香扑鼻，七里外都可闻到。只是，这里常年被大雾环绕，外人看不真切，时不时还能听见些凄厉的惨叫，像是野兽死前的绝望，又像是地狱传出的鬼嚎，让人听得莫不汗毛倒立！
曾经有人好奇，进去看看究竟，但最终究竟是出不来了，有人说被野兽吃了，有人说被厉鬼拖下地狱去了，也变成了厉鬼……众说纷纭，反正这个地方成了不祥之地，人们是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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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铭站在大雾外，他的目光紧盯着里面，眼角微皱。
这里便是所有人忌惮的地方了，也是那件大事将要发生的地方。
陈斯铭看着里面，虽然因为雾霾遮住了一切，但是他却似乎能够看出花来一样认真。
他想到不久后这里会发生一件大事情，无道和老夫子他们已经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那么这件事情一定超乎想象。
他的眼里有些忌惮，更有些兴奋和期盼。
他感觉这片大雾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像是一个结界笼罩着这片区域，更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陈斯铭深深吸了口气，神情一凛，抬步跨了进去。
陈斯铭刚一进来，便感觉头一阵阵痛，还有1什么东西使劲往头里钻，想要侵蚀他的意识。
陈斯铭赶紧盘膝而坐，运气抵抗。随着一阵暖流流经脑海，陈斯铭终于把那些入侵者赶出去了，这才好生打量起这片区域。
只见这片区域云雾环绕，仿佛身在仙境。脚下是一片金菊，开的正欢；身前是几树梅花，开的璀璨。香气夹杂在微风中扑面而来，让陈斯铭眼神恍惚，如坠梦里。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只是家里多了两个人，他们坐在屋里看着自己，管家恭敬地站在他们两人身后。
他不认识那两个人是谁，却感觉很熟悉，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感，这种感觉就像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新感觉，他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他喜欢这种全新的感受。
突然，陈斯铭一个机灵，不对！自己怎会如此放松？这里面有古怪！
陈斯铭运气于眼，看破幻象后才发现，脚下哪里是香气扑鼻的金菊？竟是一片彼岸花！身前哪还有什么梅花？明明是一片阴虱树！
据传，彼岸花与阴虱树同根异枝，都是尸体化腐后的衍生物。又道彼岸花是凄美爱情的象征，说是花开五百年，叶生五百年，千年不相见。
然而，彼岸花又名魂花，阴虱树又名阴尸树，于是彼岸花与阴虱树又都是罪恶的代表。
古书有言，某国国师出游见彼岸花，心生惶恐，上书谏言：
国运不齐，花开彼岸，阴尸相伴，恐遭大难！
皇帝半信将疑，又逢奸臣谗言，皇帝大怒，贬谪国师。国师冒死再言，奈何奸臣当道，朝廷之上，群臣之间，竟不复信。国师心生绝望，悬梁系颈，以死明志。
年终，异香扑面，国之臣民，皆有所感。不日，花开彼岸，阴尸相伴，举国殇！
陈斯铭想到种种传说，心里也是一凛，刚才要不是自己醒悟得快，此时怕是成了一抔黄土。
再想到自己是闻到花香之后，陷入幻境，陈斯铭赶紧屏气敛声。
虽然修士可以较长时间屏气，不用呼吸，但陈斯铭知道不能解决当下。按照之前和他们的约定，自己先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古怪，如果能够化开这片雾气，让它呈现在世人面前最好，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所以现在自己的要紧之事是弄清楚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而不是想着怎样逃出去。
约定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没有说个所以然出来，陈斯铭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但是，陈斯铭有一颗冷静的头脑，有一颗爱思考的大脑。
在陈斯铭看来，只要还活着，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陈斯铭想了一会，初步肯定这是一个阵法。但在弄清楚阵法的布局之前，他不敢贸然破阵。
阵法这个东西看似简单，其实是门大学问。几个小阵法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复杂的阵中阵，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贸然破阵，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时候，不但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件大事最重要的一环也断了。
于是，陈斯铭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只是时间很紧迫。
“毫无疑问，这彼岸花与阴虱树还有这雾就是阵法最重要的部分。雾气让人的感官降低，薄弱人的意识；接着是彼岸花的香气，吸入后让人陷入幻境，毫无抵抗之力；最后阴虱树趁机出击，用枝条将陷入幻境的人卷起，树枝上的尖刺再刺入人们的血肉，麻痹人们的神经，让侵入者毫无反抗之力，最后再吸取人们体内的精华，壮大自身。”陈斯铭在心里想着，最后不得不由衷赞道：“好一群杀手！好一个连环阵法！好一个……杀手！”
这前后的“杀手”代指自然不同，前面那“一群杀手”指的是构成这个必杀之阵的彼岸花、阴虱树和雾气；后一个“杀手”指的是那个布阵之人。
陈斯铭在思考，时间却还在不停地溜走。眼看着陈斯铭的真气渐渐不支，怕是支撑不了他一面继续屏气思考，一面抵抗那些试图钻进脑海的入侵者。
陈斯铭面露疲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怕是马上就要化为一撮黄土。
这时，陈斯铭一拍脑门，苦笑道：“看我笨的，要破阵，常人第一反应就是得找到阵眼，毁了阵眼，阵法自然就破了。但是，任何阵法都是需要能源来支撑的，毁了能量来源，这阵自然就毁了！”陈斯铭双眼精光闪烁，嘴角裂开，自信地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毁掉你的根源！”
陈斯铭一扫先前的疲惫，精神抖擞，双眼绽放着精光！一般的阵法无非不过是以晶石、宝具等蕴含能量的劳什子来提供维持阵法运作的动力能源。但是，陈斯铭看着这片彼岸花，望着这几十树阴虱树，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阵法，自然不能按常理视之！”
陈斯铭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用只有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世人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如此，我也送份大礼！”
陈斯铭眼色一凛，双掌贴于地面，默默在心中念道：“荒！”
顿时，这片区域发生了千年来最不可思议的壮观！
只见这片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黄土。
和之前的黄是有区别的黄，此时的黄不是之前黄土本身的黄，而是荒芜的黄，此时的黄没有一丝生气，如死绝了气的老人，干瘪而没有一丝生机。
千年以来，这片地区就成了当地居民的恐惧之地，自从有人凭着好奇心进去再也没有出来后，这里就成了人们的禁地。
流言是最锋利的尖刀，它会狠狠刺入世人的心脏。在当地人的传说下，这里也成了外人心中的不祥之地。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个最安静却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只是应该没人知道那些凭着好奇心进入此地的人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恐怕也不会关心，只求自身平安。
对于陈斯铭出手前那句“来而不往非礼也”，想来除了陈斯铭自己外，应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陈斯铭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一具具无人收的白骨横七竖八的躺着，无一不是在证明此地的恐怖。那些都是闯进此地的冒险者，被这里的一群杀手残忍地杀害了，汲取了生命精华，丢了肉体，留下一具毫无生机的白骨，成为荒芜。
这就是陈斯铭那句“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来由，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
看着这片地域以肉眼的速度化为荒芜，陈斯铭脚下的“金菊”也开始枯萎，那树“梅枝”也开始干瘪，陈斯铭终于笑了，他知道自己对了，而且是很对那种对，对得很离谱！
谁能像自己这样破阵？
简单，快捷。
谁也不能像陈斯铭那样简单地破阵，毕竟不是谁都拥有像陈斯铭那样霸道的功夫，居然可以让生物在瞬间失去生机，化为荒芜！这次的尝试，给陈斯铭以后的道路带来了不一样的光明。
但是，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在黑暗森林陈斯铭懂得了什么叫“趁他病要他命”。陈斯铭运气于掌，右掌举于头顶，作出斜劈之势，一斩而下！
……
……
多年后，人们于茶馆，酒楼闲话，总少不了那个传说：
那年秋，有一个人去梅山，一掌斩断半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