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小楼背后都有一个诡影,如果你看到了,请不要声张,可能说了也没有人信。
翠港市以前是德国的殖民地,红瓦白墙、碧树蓝天是那里的一景,德式小楼很多,多是二三层的别墅,红色鳞片瓦的屋顶旁带着一座尖顶小高塔。不过那白墙不是斑斑驳驳夹杂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就是长了满墙的爬山虎,一阵微风吹来,爬山虎层层叠叠的叶子像兽脊上的****一张一合,扩散出一道道墨绿的波纹,将小楼扮成鬣毛乍起的小怪物。老旧的窗框勾勒出一个个黑洞,好像小楼上大张的眼睛,空洞的望着街角。
最著名的当属前面有雕像的那一座小楼。雕像是大理石制成的,是一座少女的坐像。由于小楼地势高,铁栅栏外面的人往里看,只会看到雕像坐在院里俯瞰他们,雕像刚雕出来时,肤如凝脂、裙裾飞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手拂过海风吹起的头发,一手轻抚膝盖上的裙子,好似坐在草地上、看着情郎打开野餐篮子的少女。但是过了近百年的时间,带着苦盐味的海风侵袭过、城狐社鼠骚扰过、六七年代破四旧的邪火烧过,雕像面容憔悴,裙裾残破,看起来像一手懊恼的插进头发,一手拢住膝盖,成了个弃妇。
有雕像的小楼所在的小街以前比较僻静,绿树成荫,夏天不少人去纳凉。现在小楼破败如斯,小街日渐冷清,就算铁栅栏门敞开着也没人想进去,除了有人上班经过,其他的孩子在大人的训斥下不敢到那里去玩。
但是有个愣头青偏偏不信邪,说不就是一座破楼吗,有什么好怕的?哪天我一高兴就在里面睡一晚上,我就不信出不来。这话是在酒桌上说的,愣头青吹牛惯了,大家起哄一阵子就过去了,谁也没当真,谁知一语成谶,愣头青还和小楼发生了一段故事。
有一天傍晚,大雨滂沱,举目望去一片汪洋,刚下班的愣头青一边骂自己没带伞,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没过脚踝的水里走着,差点栽进没盖盖的下水道。情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再这样下去非感冒不可,旁边就是有雕像的小楼,愣头青顾不上“鬼楼”不“鬼楼”了,只好进去避雨。
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进去,迎面就是少女的雕像,愣头青瞥了一眼,上面有一道道鞭痕一样的黑印,大雨也冲刷不掉,看那少女的脸,下巴上缀了一串水珠,好像刚刚痛哭过。愣头青急着进小楼避雨,踩着湿哒哒的鞋子跑向楼门,却没发现雕像好像略略回了回头,两只红莹莹的眼珠冲着楼门的方向翻了翻。
楼门只靠一扇合页和门轴相连,就像仅靠皮肤粘连在肩膀上的断臂,愣头青伸手一推,木门哗啷啷歪到一边,差点戳伤他的小腿。愣头青啐了一口,身子趸进门厅,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里的窗框、木门发黑发黄,玻璃上有的贴着厚胶带,有的残缺不全。门外的冷风呼呼往里面灌,愣头青顿时感到贴肉的湿衣服好像有针扎,决定去二楼找个避风的地方。愣头青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到二楼,房间里面晦暗不明,比一楼沉闷多了。愣头青站在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听着瓢泼大雨好像被隔在外面,这才感到心绪平静一些,他脱下精湿的上衣拧拧水,无意间从二楼往下一看,感觉院子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雕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