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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神秘库房

众人对大火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片森林化为乌有。离开火场前,除了“黑面具”在车顶一直抱怨,再也没有人对谁追责发难。刘易斯中尉把我、斯泰芬和杰克,外加一名受伤的警察,一起安排到驾驶室中,免得我们与车顶的“黑面具”再生事端。消防车由安娜驾驶,重新回到通往罪案控制中心的路上。

路上,斯泰芬和我坐在前排,他不断调戏安娜,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尽其所能。可安娜不为所动,她毕竟是名受过特殊训练的秘密警察。到最后,她干脆只看前方,懒得理会斯泰芬。车中的人们困意十足,而我总是想起老琼斯,这家伙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他帮我几次,却从未显摆;他毫无征兆地击杀囚犯hurk,简直可以用残忍形容。而刘易斯中尉在离别时却让老琼斯去寻找他的儿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疑问,我问起刘易斯中尉。原先我认为他会告诉我一切,可这名知无不言的中尉竟卖了个关子,他没有直白地拒绝问话,只是递来一支烟,自己一声不吭地替我点上,就背过脸去。

天色已晚,车外变得雾蒙蒙的,大家疲态尽现,雾气飘过玻璃,合着我们吐出的烟雾,一切景物都变得缥缈混沌,只有消防车前灯射出的强光,孤独地在灰色雪地中一路推行。

终于,消防车离开特殊通道,驶回废墟中。我们行驶了好久,都没有什么状况。人们沉默着,我看着身边的猩猩,他流着口水,已经睡去。车轮下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它们才是唯一的活物。出于对黑暗中未知事物的恐惧,我一直没有闭眼,眼睛警惕地盯着窗外。

“唉,老琼斯这疯子······”后排的刘易斯中尉突然叹了一声,似乎充满感慨。

我转向后排,安静地听着,心中飘过一缕奇怪的情绪。

“据说老琼斯有个儿子,因为老来得子,老琼斯对他十分疼爱。孩子长大后,老琼斯愈发严厉,并用尽自身所学去限制他的许多行为,希望他能有所作为。可这一切终究无法控制他儿子年轻冲动的本性。时逢新思潮、经济衰弱的开始,那孩子接触了许多新鲜事物,他和众多工人一起,也加入到当时科特市大罢工的队伍中。当罢工游行转为暴动,局势变得无法收拾,混乱中,老琼斯的儿子也失踪了。有人说,他儿子被极端武装的人杀了;还有的人说,他被军警抓住,送往某个秘密监狱······我们镇压暴动后,将所有消息封锁,任何发出带煽动性新闻、言论的人都被划为异见者。街边巷尾,经常有人会神秘消失。暗杀、绑架,全是这些事情。那会儿,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人失踪了,至于老琼斯的儿子,他是否死了,还是和政治(犯)或是一些重刑犯关押在一起,到底在哪个监狱,谁也不知道。随后,老琼斯因为此事受到牵连,他被将了级,调往秘密警察机动组。可他坚信自己的儿子仍然活着,他的行为日趋怪异,还利用职务之便,出没于科特周围的几所秘密监狱,只为寻找他的孩子。可要知道,当一个人沦为秘密监狱的囚徒,首先就要抹去他的公民资料。所以,老琼斯跑遍了许多秘密监狱都一无所获。灾难爆发后,他留在了科特罪案控制中心。因为他的异常举动以及他自己的要求,我们把他和犯人们关押在一起。我知道,他肯定是想从那些转狱犯人口中套点消息,再后来,灾难爆发,底层监狱也发生了暴动······”刘易斯中尉说完,摇下窗户,将烟头丢到外面去。

冷风呼呼灌入车中,带走车里的烟雾,我对老琼斯的无数猜想也随风散去。老琼斯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有他的故事,也有他自己的情感羁绊,他有着秘密警察神秘冷酷的外表,骨子里却也是个被执着感性钉死的普通人。忽然,我想起阿默——那个身手不逊任何人的年轻小伙,他只因为发了个极小的善心,死神就无情地将他带离了这个世界······老琼斯的命运会怎么样?他身处一群危险的犯人中间,接下来,他能找到自己的儿子吗?······

“你们看!那边有人!”我的思绪瞬间被打断,后面的杰克大叫着,指了指窗外。

我朝杰克所指的方向望去,然而,除了雾影、废墟,没有人,没有活物,什么都没有。

“停车!”杰克拍了安娜一下,在车停下后,他很快地打开车门,挤下车去。

杰克是一个靠谱的家伙,他随时保持理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谎打趣。我推开车门,跳下车,在车边和他一起观望着。

······

过了一会儿,雾气消退了些,我瞪大眼睛,努力辨认,可废墟中尽是些不动的景物。我疑惑地看着杰克,想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杰克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他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不知是因为夜晚过于寒冷,还是因为情绪波动,我只听到他嘴边的“我······我······”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撞鬼了?”后车顶的“黑面具”叫唤了一声。

“你才是鬼呢!”我骂了回去。

“有个······孩子,我看见他跑过去。”身边的杰克平息了情绪,终于吐出话来。

什么?!这次我的脑子转得飞快,我猜想杰克一定是回忆起绿光大厦的那个孩子,我知道那是他的遗憾,因为那个孩子,他带伤度日,意志也消沉了好段时间。此刻,我不禁担心起来:在这个疲惫不堪、充满寒意的夜晚,再加上思考过度,杰克他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外面不安全!”“黑面具”说到。

“你们是警察?还是机器?难道你们的任务就是效忠国家,镇压异端,囚禁犯人吗?!”“黑面具”的话显然刺激到杰克,杰克终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爆发了。我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不管是平日与萨曼莎的争辩,还是雪地被俘,对抗老七的囚犯集团,冷静睿智永远在他身上,可现在,他好像都要失控了。

斯泰芬听到杰克与“黑面具”的争吵,也跳出车外,他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冲着顶上的“黑面具”喊到:“就你这胆,还当警察,信不信我捏死你。”

“黑面具”躲在车顶,只露出头来,他做着猥琐的手势,顺便回骂猩猩。一干人等在车边弄出很大的动静。我看看四周,雾气彻底散去,街道两边再次恢复到我第一次来时,那种黑暗空洞的诡异景象。“黑面具”时常出言不逊,可他的话不无道理,这里的确潜伏着令人不安的种种因素。

“好吧,车顶留人,来四人下车警戒。另外,我们需要自愿者。”刘易斯中尉没有我的选择恐惧症,他有他的判断。

我一直觉得刘易斯中尉是个比较中立派的人,他不偏袒,不算神秘,也不保留什么。我们喜欢问他问题,因为他总会回答我们,他不会像“黑面具”那般,搞搞言语刺激,什么讥讽恐吓,惹人生厌。可世道险恶,我不得不多留份心眼。我感觉,给刘易斯中尉下一个好警察、还是个坏警察的定义都为时过早。他也参与过镇压,不过,想起他递还宠物鼠的细节,大体上,我还是觉得这名警察中尉不算太坏。

“中尉,把你的枪给我。”杰克手里只有把短枪,而废墟中有太多的危险,单凭它肯定不够。

思想又开始挣扎。我可不想深入到两边的废墟中去,可我又不想让杰克独自冒险。因为他在绿光大厦无法救下那个孩子,心里自然有着很深的愧疚。在孤儿院里,有位年纪很大的老师曾今说过:人类情感是一种奇怪的毒药,它可以让坏事变好,好事变坏。它左右着事态的发展,即使再聪明的人也逃不脱。他说的这段话,用在杰克身上非常合适。我担心杰克,怕他被情感左右,然后不明不白地死掉。如果他死了,愧疚感就会落在我身上,这样一来,倒不如由我代他去吧。

“你留在车上,让我去。”我鼓起勇气,返回车里,拿来一支步枪。

杰克仍坚持己见。这时,斯泰芬拍拍胸脯,将他推了回去:“放心吧,我和猴子是好搭档。你们两个搭在一起,重伤回来还得修养个把月呢,我可不想照顾你们。”

车顶的一个重装警察爬下车,他送来两只夜视仪,并教我如何使用。斯泰芬早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很熟练地接过夜视仪戴在头上,再和重装警察握了个手。随后,那重装警察自我介绍了下,他叫林恩,他表示也愿意一同前往。

我见刘易斯戴着手表,我也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便说到:“中尉,如果我们十五分钟没有回来,你们就直接离开这儿。”

刘易斯中尉点点头,把随身短枪和盾牌交给斯泰芬,在祝我们好运后,他回到消防车上。

我们头戴夜视仪,一起摸进废墟中。我按林恩的指示,按下夜视仪开关。短短两秒后,眼前的景物马上变得明晰,虽然这是个全彩夜视仪,却也免不去世界中的灰白色调。值得称赞的是,它缩小了建筑物中的阴影,将环境造成的恐惧感减弱许多。

街道边的破楼群其实没有多么高大,大多楼体都已被强烈地震坍塌,房屋根基处只剩下一层带窗框的断墙。我仔细看过,没有人形生物,当然,正常人也不会像具僵尸似的立在窗口吓人。车后的二十米外,在一排残楼后,依照窗户判断,有座三层楼高的长条形建筑物大体还算完整,它的面积较大,可能因为残楼遮挡及迷雾碍眼,在消防车行驶中,我们竟没注意到它。我打开步枪保险,心想那里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斯泰芬和我想的一样,他拿起盾牌,手持短枪,做了一个前进手势,便先行探路。我和林恩紧随其后,各自用步枪瞄准破楼残影中的可疑部分,缓步移动。

我们三人来到三层建筑物前,它的周围十分空旷,停车场里停着许多弃置的汽车。林恩担任掩护,我上前检查几辆汽车,车内没有遇难者的尸体,看来早就停在这儿了,可车外人为破坏的痕迹让我警觉。每辆车的车窗上都有窟窿,门开着,副驾驶座手套箱都开着,车内仅剩下几块烂布,是有人将车中有用的东西统统取走了吧。

就在这时,斯泰芬做了个警戒手势,他显然注意到什么,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扫视起建筑物的各个窗口。这建筑物好像是一座库房,通常这种建筑物的结构不会太牢固。现在,它的房顶已经陷入其中,而墙壁却立着,从三层的一个窗口望去,依稀能看见天空;二层有些窗口则被房屋碎砖堵塞,只留下小个孔洞,其他窗户开着,由于角度问题,内景非常模糊。不过,在夜视仪的观察下,大家都可以发现,一楼墙壁保存完好,外围还堆着一批包装好的货物。

库房外头的雪地里有几具尸体,它们随身的衣物不是特别厚实,身体被雪埋了一半。鉴于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我判定这些人也是死在白光后的。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城市中的尸体实在太多了,暴露的、隐没的,纵然死后有所归宿,在此也仅是具无名尸首罢了。或许,我们活着的人要感谢这个气候,若不是灰雪盖地,在这么大死亡基数下,城里必然会爆发瘟疫。

······

实在没有什么留恋的,时间也不充裕,三人短暂停留后,转而走进建筑物去。

来到建筑物的里面,光线减弱,夜视仪自动调整了下,物体也依稀能辨。除了巨型货架上打包的货物,房屋内各种钢板、钢架、钢轨在一二层的破洞之间胡乱穿插,还有台重型机械,它压塌楼板,与破出的砖石一起陷落到一楼。屋子中间有几台类似冲压机一样机械,它们和没断的承重柱一起,顶住二层一块镂空出钢筋、并且下沉的楼板,形成独特的震后结构。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一台机器上,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一丝轻微响声都能绷起我们的神经,我和林恩随即卧倒在地,斯泰芬拿枪瞄准楼板上方的一个空洞。我一并望去,在斑落复杂的光影里,二楼破洞口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的影子一闪而过。啊?!这是?我的心中泛起一种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斯泰芬比划了一下。我和林恩领会到他的意思,马上散开,将枪口对准上面。

可当我们全神贯注于楼上的事物,身边却再也听不到异样的声音。似乎,二楼的东西并不针对我们,可能只是几块落而已。

过了几分钟,空洞处也没有人影冒出,我们极力屏住呼吸,让听觉得到最大程度发挥。当大家可以互相听见同伴呼吸声的同时,耳边还有种奇怪的声响传来,那是——“滴答、滴答、滴答······”

我们穿过大厅中斜插的钢轨,仔细搜索起库房中的每一处,我发现除了二楼,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那滴答声缓慢、规则,好像是水滴在一块薄皮金属板上的声音。这里很静,可要是没有点高度,水滴声也不可能这么响。看来二楼必定有什么东西存在。

不自然的环境容易带来心理恐慌,我们其实可以折回去,然后在杰克面前编出一个借口,就说我们已经彻底检查过废墟。可队伍中,这名叫林恩的警察,他会配合我们一起撒谎吗?我再想想杰克,我以为他早就解开了心中的那个死结,结果悲剧总是令人难忘。我要以谎言来搪塞他吗?

楼梯已经塌掉,林恩找到一条固定在墙面上的铁梯。我们三人计划了一番,林恩便自告奋勇上去探路。在梯子的顶端,林恩背后的一个V形标志很是耀眼,它闪了一下,和林恩一起消失了。

我还在回想林恩背后的V形标志,那是用来识别的吗?不一会儿,“啪嗒”一响,林恩按约定扔下一颗石头。听到信号,我们和斯泰芬一起,沿着铁梯爬了上去。上面情况不明,林恩没有露头,梯子顶口泛着些微光,可能是从敞开的窗户透来的。

一二楼的垂直距离不短,爬上梯子,在远离地面后,我回头看看下面,也没有异样,倒是在攀爬过程中,梯子上有些细碎的东西,不知是剥落的油漆还是铁锈,摸在手里很不舒服。

我们刚爬到二楼,还没站定,眼前的景象突然跳了下,可能是夜视仪出了什么问题。我用手拍了拍,图像一黑一亮,又正常了。楼上的光线稍微好些,窗口、楼板缝隙都有自然光透来,我们身处室内,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可能由于雾气消散,月亮也出来了。

“嗒哒、嗒哒。”鉴于没有通讯设备,斯泰芬打着口技,试图用原始的方式呼叫林恩。

我对所有情况一目了然,二楼虽然有着宽敞的设计,可机器的数量很少,角落处有排隔间结构,看起来像是厨房什么的。地面并不像一层那么黑暗,除了些钢轨、带传送带的小机器、承重柱和三楼的塌陷物什么的,大多碍眼的物体都不算高大,但是地板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空洞,就像被炮弹打过一样,人一不留神就会掉落下去。

斯泰芬停止发声,开始四处寻找林恩。我不知道重装警察和秘密警察的区别,可能林恩他们更擅长防守与正面推进,而老琼斯、安娜那些人则擅长突袭并制造混乱······现在我担心的是,林恩可能找到了什么,所以埋伏在某处?要么就是遭遇到什么,出了意外?不对,不可能!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察,发生意外的概率应该会很小。

······但是,经过一番寻找,我们并没有发现林恩的踪影,他真的消失了。房间内没有令人惊惧的气息,或许时间的压迫感更强些吧。

“嗒哒!”斯泰芬发出信号,这次,他的信号却是用来提醒我的。他展开盾牌,顺道指了指一台机器。我不敢大意,用最轻的脚步摸到那机器旁边。在那台不高的机器后面,我终于发现了林恩,他卧倒在地上,持枪瞄准角落隔间,背上用于识别的V型标志显得额外耀眼。我的注意全被枪口方向吸引:前方隔间处有扇木门,它微微开着,里面有种微弱的光,那光不停晃动,在夜视仪中显得不太自然。林恩果然发现了什么。我蹲下来,爬到离林恩不远的地方和他并排卧着,再瞄准隔间,像个猎人似的静待猎物出现。

斯泰芬悄悄探了过来,他见我们卧倒在地,自己也不敢乱动。隔间处也没个状况,只有那光还在里面一晃一晃的。我轻轻扣了地板一下,希望提醒林恩,可他纹丝不动。我又挪近一些,用步枪顶了他一下。因为被我一顶,林恩后颈的罩帽压低了些,几乎遮住他的全脸,可他依然瞄准那边,没有一丁点反应,我“呼呼”地朝他吹了几口冷气,他也根本不受影响。

这什么情况?恐惧传播得很快,我感到空气中阴风阵阵,就在此时,光线竟随着这气氛渐弱下去,一些机器、墙角的暗处居然呈现出更为浓重的阴影来。林恩显然不太对劲。有猩猩防御前方已经足够,所以,我又向林恩靠拢了一点。这种距离,林恩必然能察觉到我,可他还是没有动作。他是狙击手吗,要这样埋伏敌人?大家只有十五分钟,我当然不会纵容他浪费时间,所以,我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可当我摸到林恩的胳膊,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身体居然轻了许多。枪在我手,胆从心生,我索性将他翻过身来,让他面部朝上。可是!当我掀开他的罩帽,一看那脸,我才惊觉到:这哪里还是林恩!!!罩帽里,有张发黑拉长的瘦脸正歪着脖子,用它深邃的眼洞“注视”着我!

啊!!!这是具尸体!

我赶紧放开那胳膊,躲到机器后去。

······

额上和后背出了好多冷汗,直到脸上传来忽冷忽热的感觉,我才回过神来,我不是有枪吗?我得及时做出应对才是。在情绪彻底稳定后,我站起身,又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黑色盔甲上有一颗丑陋的黑色骷髅头,眼眶、鼻骨处阴影各异,大小不一,久视之中,也是异常可怖;在独特的微光下,我看它咧开嘴,露出脏兮兮的牙齿,似笑非笑地迎接我,好像等我多时了。奇怪?林恩不是戴着护面罩吗?怎么没了?!还有,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这时,有只手拍了我一下!

神经好像满弓之弦瞬间崩断,我如同触电般窜跳起来,连着倒退几步。不料,“哗啦”一声,我一脚踏空,半身直接滑进一个洞中去。

······

事情并不算糟糕,加上我及时反应,在滑落间,我抓住洞口边缘的几条钢筋,勉强悬在空中。我挣扎了一下,双腿在空中踏不到什么,根本无处借力,而两手却因瞬间惊怕导致短时失力,一时也爬不上来。几块石头掉了下去,没入黑暗,它们撞在下面的机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什么?!我听过这些声音,在下面!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同时,我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层,有两个模糊的影子正穿过机械和条形物体边。我无法辨析它们是什么,只是大致看到那两个影子弯着背,速度不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们在寻找什么?!这一幕又似在哪儿见过?!

不好!是绿光大厦陷坑底部尸体堆中的东西!

嗯?!一只手抓住我的左手臂,顿时,我感到有人将我提了上去。

原来是斯泰芬,他见我跌下洞去,急忙前来救援。

上来后,我不敢吱声,生怕轻微举动会将下面的生物引来,所以,我对着洞口做了一个注意的手势。

斯泰芬用盾护胸,往下看了看。十余秒后,他却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我看花了眼?还是这台夜视仪有什么毛病?我搭住斯泰芬的肩膀,摘去夜视仪,再往下观望,裸眼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状况。我又重启了夜视仪,待视觉清晰后,我再次通过大洞向一楼望去,因为离地距离及光线的关系,此时,我已不能判断一楼到底有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移动的黑色物体消失了。

有人又拍了我一下。

妈的!我缩回脑袋。这手法!刚才就是他拍的我!

旁边无人,猩猩摊摊手,又在装无辜。他就是吓我跌入洞中的元凶。正想说句“死猩猩,害我还来救我”之类的话,我看见斯泰芬敲了敲腕上的荧光表——时间!十五分钟已过!

我不得不得将危机视为解除的状态。斯泰芬继续守卫在我周围,而我则观察起林恩的尸体来。

林恩的尸体根本就是无肉的,可骨头颜色发黑,不知道沾了什么。那脸瘦成了骷髅,还有手套包着的指骨,一样显得非常瘦削;另外,他周身的盔甲大体完好,仍保持着瞄准姿势。估计,有种东西让他瞬间死亡,或者说,那东西让他肌肉僵化,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随后,它剥掉了骨头上的肉。

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有个东西可以像吸空骨髓一样,让一个活人骨肉分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我们爬上梯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活人变成这般模样,何况还是武装的牙齿的CPC警察,这简直是离奇。二楼一定有什么!

时间不允许我去惧怕,我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而一种怀疑的态度却如幽风探缝,钻了出去。

我关注尸体上的每一处细节、地面上的每一处零碎。终于,地面上,一道深色的痕迹引起我的注意。

它出现在尸体前端,好像是干掉的血迹,但看起来又像是什么焦油状的东西。我再细看了一遍,这痕迹其实源于尸体胸口位置,它一路通往厨房方向,好像将尸体与房间连接到一块。这有点诡异。林恩尸体的朝向不对,如果他负伤带血,从厨房中爬出,为什么他还要回头朝厨房瞄准?而我和斯泰芬都没有听到枪响。再说血液也不可能这么快干涸,这是什么情况······越来越多的疑问围绕着我,这层到底有什么?

“滋滋······”我似乎听到什么电流声。就在这时,夜视仪也出了什么问题,居然模糊了。

我拍了几下,希望这种笨办法能奏效,可效果却是相反的,眼前的画面竟变了个颜色。原本的亮光黑影更加明显,亮处刺眼,暗处深黯。再看角落隔间,有个不高的人影出现在门前!

有鬼?!

“站住!”有人大叫着,从一台带传送带的机器中钻了出来。

这又是谁?!隔间门口的鬼影一惊,连忙闪往里面。刚才喊话之人对我们做了个手势,快速冲入隔间门去。事情发生的太快,我无法很快做出判断,只觉得那人背后有个标志好像亮了一下。

什么?!V型识别标志?我记起来,那可是林恩背后让我过目不忘的东西。那人是?那个挥手动作,好像是跟上的意思,他冲我们挥手表示我们认识。啊!我翻然醒悟,那人是林恩!他怎么会活着?

我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还在。这人又是谁?他有着和武装警察差不错的装备,我们总共三人,而此处多出一具警察尸体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猩猩就在我面前,也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影扭曲了些,在夜视仪前显得不太真实。我开始怀疑眼前所见,难道这一切都是虚化的景象?

落石的啪嗒声,下面的黑影?对了!还有在一楼时,洞口的人影,为什么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空间平行?要真如此,这二层楼板就是隔绝两个空间的界限,而破洞便是连通两个空间的通道。通俗地说,我们在楼下看到的,其实就是我们自己。一切的一切,响声、洞口的黑影都是自做自看。忽然,一种更可怕的想法在我脑中闪过,难不成我们早就死了?现在所看到的,仅仅是我的意识游离?我看到我们生前的残影了?这究竟是幻觉?还是隔世所见?

“别动!把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隔间内传来一声凌厉的喊声,它让我浑身一震,并将所有疑团推开去。

“走,冲进去。”斯泰芬也喊了一声。虽然前方的他身形飘忽,可声音确实是他的。

情急下,我也来不及调整夜视仪,一并朝隔间冲去。

隔间里,总共有四个人影。我恍惚辨认出林恩与斯泰芬的身形,他们不算,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人手上握着两个极亮的东西。

突然,我眼前一闪,继而一黑,便再也看不见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当我脱去已经彻底失效的夜视仪,我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四个人影,他们都是活的。林恩和斯泰芬分别瞄准前面的两人。那两人一高一矮,确切点说,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孩子。

气氛不能用一触即发来形容,虽然这两个陌生人被我们制住,不过问题还是有些复杂。在交叉的电筒光下,我看清两人的容貌装束,他们都很普通,只是大人腰上挂着几只老鼠。他们不是那种衣衫褴褛的饥民,但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枪口前,大人举着双手,一只手上有把复合弓,另一只手上有只强光手电。而这时,他身旁的孩子却将电筒别在腰带上,掏出一把弹弓瞄准我们。

“小朋友,叔叔不是坏人。”斯泰芬将枪口压低了些。

“我说,你就这么喜欢昧良心吗?”我见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威胁,很随便地对猩猩开了个玩笑。

“去,不要诋毁我。”斯泰芬佯装怒态,回了一句。

“别开枪,我们不是那些危险流浪者。我们还有许多人。你们······你们是警察吗?”那个大人见气氛尴尬,带点慌张地说到。

“小朋友,叔叔帮你修好收音机,好不好?”

原先,我想,斯泰芬其实也是个幼稚的家伙,装傻卖萌、逗孩子开心的事情最适合他了。结果我发现,那孩子的腰上的确扣着一台很小的收音机,那种“滋滋”的电流声就是它发出的。

“等等,你们?”中年男子放下弓来。

“别动!”林恩保持着他的专业素质,他是武装警察,他可不会对此掉以轻心。

“我见过你们两个。不久前,你们被人伏击了。那时候,提米还用弹弓提醒过你们。后来,机枪摩托开始杀人,我们就跑了。”中年男子说到。

什么?我努力回想伏击的情景。该不会是前往科特市罪案控制中心的路上,被药剂师伏击的那次吧?在斯泰芬卧倒前,的确有颗石头击中了什么,发出“啪嗒”一响。

“没事了。没事了。”斯泰芬或许也想起了那一幕,他收好盾牌,撤掉敌对的姿势。林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放下了枪。

中年人点起一支火把,把它插到一个冰块桶里,随着火光,厨房的轮廓逐渐明晰。我摘去夜视仪,这才发现,它的上面有个弹孔。可能是在攻击消防局的时候,被打坏的吧。

随后,中年人告诉我们,在通往罪案控制中心的路上,其实还有许多没有敌意的幸存者,他们一直在附近活动,由于食物短缺,他们急需帮助。

“除了老鼠。你们还有口粮吗?”说出这话的不是斯泰芬,而是林恩。我虽看不清这名重装警察的容貌,但我知道,疲劳、饥饿同样困扰着他,或许警察的伙食就比囚犯好那么一点点。

“我们反复搜索附近许多废墟,但是许多商场都被石块掩埋了。我们需要一些重型挖掘机械,能挖出点罐头什么的就好了,不然大家都得饿死。”中年男人说着话,伸手去拉一扇冰箱门。

火光下,在那台很大的冰箱旁,有个三十厘米高的蓄水池,它破了一面,里面仍有一池子黑水,还有许多黑水流到冰箱边,它们黏乎乎的,就像柏油一般,还没有干。而最让我惊奇的是,从外面警察尸体一路延续来的痕迹也被这滩黑水串联着。

“不好!那个冰箱里······”我察觉到危险,喊出声来。

来不及了,中年男子打开了冰箱。

在箱门开启的时候,更多黑水从冰箱底部涌了出来。

“什么?”中年男子也被惊到,他向后退了两三步。可在这个过程中,“噗”的一下,冰箱门被整个撞开,一个黑色的、满身粘液的人形物体一把将中年男子揽了去。它扭动身体,好像浑身都在抽搐,简直就是破茧而出的怪物。另外,它的脸被粘液糊住,五官全都变了形,看着十分狰狞。

三人抓起枪时,怪物错位的“胳膊”、”腿脚“已经全数缠住男子,我都不知道它是如何立在地上的,眼睁睁地看着它正用力拖扯男子向后移动。

“这是什么?!”林恩开始大叫。

“呯!”斯泰芬没有回答,对天花板就是一枪。

然而,警告对变异生物毫无作用。它快要将中年男子拖回冰箱去了。

“别杀我爸爸!”孩子哭喊着,一把抱住斯泰芬的大腿。

“怎么办?”林恩也没了主意,转头向我。

我实在难以承受选择的重任。那变异生物挟持中年男子,一直躲在他的身后,开枪不一定奏效,说不定还会击中人质;可不开枪的话,那个男子就必死无疑了。怎么办······

变异生物已将男子完全拖进冰箱里,中年男子一直挣扎求助,可后面的生物力道极大,任何反抗都没有效果。

“啪!”冰箱门已经关上,惨叫声伴着冰箱的震动,大家都不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噗通”一声,有个东西落在地上,就像从冰箱里吐了出来。

在三人的注视下,半个“黑人”正向我们爬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原先怪物的上半身。

“我要救爸爸!”孩子停止哭泣,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抓起火把,想去烧死那只变异生物。

不!!!我冲了上去,一边射击一边用单手揽住他。

“哒!哒哒哒!”怪物停了下,被几发子弹击中。

身后,连串的枪响下,刘易斯中尉发出一阵呼喊:“别碰他!小心传染!打死它!”

我和其他两人纷纷举枪射击,誓将那怪物钉死在地。弹雨中,怪物在四把枪的火力下根本没法前进,只能任人宰割。我们射空一个弹匣,猩猩又补上一发,那怪物在身下一滩黏糊的黑水中抖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离开这里!”刘易斯中尉夺下火把,再把孩子抗到肩上,不顾他乱蹬乱踢,扭头就跑。

冰箱处又来了动静。它震动着,势头由弱到强,最后竟横翻倒地。箱门一开,半截怪物微微颤动,直立起来,从它“断腰”的截面处还伸出几根乱动的触须来。

半截怪物突然展开攻击。四人中,只有斯泰芬有弹,可两腿怪逼得太近,几条触须到处乱甩,他用盾牌格挡,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其余人又怕感染什么的,怪物开始肆无忌惮,彻底打乱众人的防御,直扑过来。

而这时,“噗”的一响,变异两腿怪被一颗子弹击中,它的一条腿被洞穿,就地爆出一滩黑色浆液。“嘭”的一声枪响,那怪物又中一弹,它连着倒退几步,滑到地板上。

“干掉它!”斯泰芬大叫着,用短枪对着怪物猛射。其他人不再迟疑,上好弹,一并开火。

我以为这两腿怪死定了,不想,它“哧溜”一下弹跳而起,奔跑着钻回冰箱去。然后,它像只河蚌一样,“啪”地关上箱门。

“真是活见鬼了!这腿怪比它的爬地躯干敏捷很多呀。”斯泰芬嚷嚷着,瞄准冰箱,打了一发。

“噗!”、“当!”

这是连续发出的两声,什么东西钻透楼板,在冰箱上打出一个洞。

“轰!”

冰箱里面传来极闷的爆炸,洞中还喷出火焰来!

“不得了,还会爆炸?!”斯泰芬更加疑惑,他看着冒火的冰箱和再度爬出的怪物,还想补枪。

“走吧。那是安娜干的,她在楼下。”隔间外的刘易斯大喊着,原来楼下的两个黑影是刘易斯与安娜!我赶忙冲出隔间,顺着刘易斯的火把,小心避过地上的坑洞,直逃到梯子那。

林恩和斯泰芬紧跟着我,当然,还有那只浑身带火的怪物。火焰烧得怪物“噼啪”作响,它好像还有痛觉,触须乱抽之间,双腿还蹬上跳下的,情形煞是恐怖。林恩“哒哒哒”的一阵乱射,直到射了半匣子子弹,那怪物才退了些。

搞不好这里还有类似的东西。我一秒钟也不愿呆着,在刘易斯爬下梯子后,也飞快地爬了下去。

接下来大伙一阵狂奔,也没管后头的腿怪追来没。等跑到消防车前,看到“黑面具”他们,我们几个才停下脚步。

“快!上车!”刘易斯中尉下了命令。

“等等,这孩子是什么人?”车顶的“黑面具”发现随行人员中多了一个,他端起榴弹枪,瞄准刘易斯。“黑面具”总喜欢在关键时刻挑刺,可他这回竟直接瞄准起他的顶头上司。

一位轻装警察也跟着举起枪来,叫到:“不能让他上来!他可能携带有致命传染病,搞不好他还是极端武装的人。”

斯泰芬举起盾牌,刘易斯也瞄准车顶。

双方对峙中,唯有杰克跳下车,他静静地蹲下身,靠近孩子。

这动作······这······它让我想起阿默之死。杀死阿默的,也是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你们连一个孩子都怕吗?你们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因为摩托机器人的封锁,死在路上吗?”刘易斯中尉厉声道。没错,这座黑暗废墟中处处杀机。别说我,连这些凌驾在凶恶囚犯头上的武装警察都会惧怕一个孩子。

“对,你们这群胆小鬼。一会小心怪物吃了你们!”斯泰芬冲“黑面具”喊到。

原本冲突仅存于囚犯和警察之间,现在,居然轮到警察和警察了。我看看斯泰芬和杰克,我们这些深卷其中的旁人现在又该怎么办?

······

“行。你们上车吧。不过,别让他靠近我。”双方的对峙终于在“黑面具”放下枪的同时结束了。在危险的环境中,我想是自私让他妥协了。

“爸爸!你们杀了我的爸爸!”这时候,小幸存者哭着向库房跑去。

杰克没有愣着,他将小男孩拉了回来,并送上车。

大家不敢再多留一刻,在刘易斯中尉的引导下,我们依次上车,随后,消防车再次启动,返回罪案控制中心去。

······

······

快到罪案控制中心的时候,有辆摩托机器人前来护航。刘易斯中尉的对讲器里也传来控制中心警察的呼叫声。中尉报了个平安,双眼注视前方,再没有开口。终于安全了,在极度疲乏下,我闭上眼睛,争取一丝休息的时间。

车在隐秘仓库中停好后,刘易斯带领全部人,来到控制中心顶端的一个指挥室。他给我们找来几只睡袋,让我们就地安寝。

猩猩为不用回到地下监狱欢呼雀跃。萨曼莎也在指挥室里,她见我们活着回来,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在一阵寒暄后,说话声消失了,热情盖不住困意,不管我们,还是警察,所有人都累坏了,更没人会考虑遥远的明天。刘易斯安排了警戒守卫,接着,他也找来睡袋躺下,和大家一起昏昏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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