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为老琼斯是否发疯而感到费解。自称叫hurk的人出了声：“别理这个疯子了，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很明显，这个叫hurk的把我也看做囚犯了，想趁机拉拢我。监牢中的我不忍思考起来：琼斯曾今是警察，而他们是囚犯，这样的关系倒也好理解。而我又算什么？既不算囚犯，也不是警察，我充其量只是个路人罢了。
“好了，新来的。你得老实点，我给你讲个故事。”hurk咳了一下，继续说到：“来过这儿的人都知道，CPC下面的地下监狱是安全级别很高的监狱，它仅有一个出口。补给、电子监控、镇暴机器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地震后，由于不少纳米丝牢门断裂开，我们冲出牢门，展开暴动。一开始，我们摧毁了监控探头，攻占了地下监狱的多处机构，什么工程师、技术监工、守卫、医生，我们抓了很多很多。原本我们以为，有了这些人质，我们完全有资本去要挟上面那些警察打开地下监狱的出口。结果，上面的警察，我估计是史东那条老狗的主意，他说他拒绝和我们谈任何条件。这个，你也知道我们会做什么。几个工程师和监工被杀了，史东见场面没法收拾，就和上面那些看控制台的家伙派出镇暴机器人。起先，那些天杀的机器走狗给我们带来的是催泪瓦斯，好在我们占领医务室后获得了许多防护口罩，我们将这些口罩改了一下，加上手上有夺来的武器，很快，我们摧毁了这些机器······”“对，那次干得漂亮。”“砸烂那些铁皮脑袋！”过道中，传来其他囚犯的阵阵呐喊声。
“都给我把狗嘴闭上！”刚才“讲故事”的hurk吼了一句。囚犯们被他这么一吼，也不太敢作祟，看来，这个叫hurk的在这里也是个人物。
“摧毁这些机器后。当时，我们的大哥觉得，不能给那些黑皮时间上的优势。因为时间越久，我们出去的机会越渺茫。我们又杀了一批‘俘虏’，用来试探上面的黑皮们，可那些黑皮仍不管下面人的死活。之后，上面那些黑皮关了水源和电力。时间越拖越久，几天后，在一片黑暗中，我们中的许多人不堪口渴与饥饿，大家焚烧起一些没用的东西，还开始喝自己的尿液止渴。这时候，一个‘俘虏’要求和我们的大哥对话，他就是‘疯子’琼斯，呵，这老家伙也是不怕死的。这家伙修复了几个监控探头，好让上面的黑皮看到这里的一些情况，说是必须妥协得利。我们打着火把，把尸体统统收敛好，琼斯和我们的大哥则筹划起谈判。后来的几轮谈判非常顺利，我们释放了多数‘俘虏’，黑皮们也送来了补给。而这琼斯却自愿留了下来，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疯子’了？不过，你小心，现在他可真疯了。呵。”
“琼斯，说你呐。你死了没有？”有人问到。
琼斯的房间没有回声，他可能真死了。
“可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发问到。
“小子，你猴急什么。”hurk停顿了一下：“说实话。起初，我可不相信这疯子。可后来，这疯子倒真地像在帮我们。谈判后，虽然补给继续，可上面黑皮的行动却没有停止。有一次，他们在补给机器人身上装了一种催眠气体发射器，以我们口罩的防护能力，我们根本无法抵御这种催眠气体。随后，警察在武装机器人的协同下一起向底层监狱发动攻击。琼斯让我们不少人躲进底层工厂和玻璃囚室中，我们用毛巾、衣物浸水，堵住门缝，在底层监狱的各处伏击那些黑皮。可最后，带着防毒面具的黑皮们加上武装机器人用榴弹推进，他们一路射杀，毫不留情。到工厂区的时候，我们还剩下一半多人，双方开始激烈交火，由于气体和重装备的优势，我们顶不住黑皮们的冲击，就这样败了。但你一定想不到，取胜后，这些黑皮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此刻，各个囚室都沉默了······
种种可怕的想法也在我脑中浮现开来。
“屠杀！是屠杀！他们杀我们就像是宰猪一样。”说话的hurk语气异常激动，“那时，许多人在我身边倒下。我也吸了不少催眠气体，迷糊中，我感觉那些黑皮走上前来，对着伤了的、有气的补上一枪······我根本不知道我们几个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猪狗不如的黑皮，他们杀了我们大多数人，原来我们有百来个人的！百来个人！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一派胡言！简直是放屁！”说话的，竟是对面的琼斯。刚还“断气”在地的“疯子”竟然“活”了？还是他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年轻人。我半辈子都在和他们打交道，这个能苟活下来的家伙，他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琼斯“清醒”地说着，还用手抹了抹额上的鲜血，似乎一点事都没有。
这琼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不过细想他的话，我也感到，确实有许多问题无人解答。囚犯们的大哥到哪里去了？还有，琼斯毕竟是警察。即使他帮了犯人，疯了，而刘易斯中尉为什么不把琼斯带走，而是要把他留在这群凶残的犯人堆中？
有个囚犯打断我的思绪，问我上面的情况。在这种环境下，加之监牢中无聊至极，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索性将地震后上面的情况全说了。囚犯们和老琼斯听了，都震惊不已。大家唏嘘一阵，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囚犯吹起长长的口哨，还高声称快。
“都世界末日来了，那我们还发电用来干嘛？”有个囚犯按耐不住，说了话。
“上面的装甲车和摩托机器人还在运作吧？”问我话的是老琼斯。
“对。”
“那些最省电的玩意······你们发的电都送给它们用了。”琼斯向犯人们解释到。
我听到这里，不由觉得这个遍布废墟的世界中有太多想不到的事情。特别是这里，在灾难后，这里居然还维持着一种巧妙的“生态平衡”。
这时，过道中，有种滚轮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个收了电池的机器人。它一边开，一边在牢房外的红油漆框上短暂停留。等它绕了一圈，我终于看清，机器人在红框中，放下的是一个个盛着食物与水的小盒。
“老疯子。刘易斯中尉要见你。”“黑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他带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人举枪瞄着琼斯，另一人则操控开启琼斯房间的牢门。“背过身去。”“黑面具”掏出爆炸手环，给琼斯戴上，还推了琼斯一把。琼斯没有反抗，却回头瞪了“黑面具”一眼，还冲他挥了挥戴着手环的手臂。“黑面具”警觉地退了几步，琼斯又“疯”了，他哈哈笑着，在另外两名警察的押送下离开······他要被押到哪里去？这些警察要是真如hurk所说的残忍至极，搞不好，他们会杀了这老疯子。
“黑面具”走到我面前，弯腰捡起放在我牢房前的餐盒。“克宁区的小子，今天你没有工作量，晚餐免了。”说完，他将餐盒中那一丁点食物泼了出去。
“谁稀罕，留在地上，你自己舔吧。”我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隔着面具，他舔不了的。”牢房中，在一个囚犯的带头嘲讽下，接着，整个囚室都爆发出一阵笑声。“黑面具”大叫了几下，但都被囚犯的笑声盖住。我想，他肯定也没什么好脸色。过了几秒，“黑面具”背过手，快步走了。
“老疯子回不来了。新来的小子，顾好你自己吧。睡觉时，这里会有种蜘蛛机器人，它们会钻进你的脑子。”
“黑面具”和“老疯子”都走了，一个“资深”囚犯开始用他的独特方式“吓唬”起我这个新来的菜鸟。我躺了下来，肚子咕咕作响。监狱的被褥中有股发霉的臭味，夜长难眠，我想起那个囚犯吓人的话，还有晚上聊天中，字里行间的种种疑点。灯光渐弱，我闭上双眼，更多的，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想法，杰克、受伤的萨曼莎他们怎么样了？那个刘易斯中尉到底是不是好人？除了那些轻装警察，其他警察都带着面具，老琼斯会不会就是史东上校？他真的会就此失踪吗？······
······
······
一夜过去。在刺耳的警报声中，那个轮式机器人又回来了。这次，它送来的可不是早餐。它一行一顿，在红色油漆框中放下一个个电池箱。
“好了！都给我们起来，懒鬼们，开始工作。”“黑面具”一面吆喝，一面用一根电棒敲打着手中的G-armor。我暗暗想，他怎么不开个电，再打在G-armor上试试？不一会儿，我看见琼斯被押了回来了，毫发无损的样子。
“黑面具”在我牢房前站定，做了个手势，一个警察麻利地开启我的牢门。“你。乖乖背过身，退出房间。”“黑面具”对着我，指挥到。他准备搞什么鬼？严刑拷打吗？我经历了这么多，恐惧、落寞如影随形，有什么了不起的。此时，我倒觉得心中无畏，也不怕了，便按“黑面具”的话做了，退出房间去。
“黑面具”没有给我戴上手环，只是跟在我和两个警察后面，不停用棍子敲击那块G-armor。
“记住，别相信他们的鬼话。”疯子琼斯在我身后喊着。
三人押着我走进那个遍布弹孔的电梯，而令人奇怪的是，操控电梯的警察没有让电梯往上，而是一直向下。我不禁感叹这个地下监狱的庞大，一时转念想着，我该怎么应对后面发生的情况？清早就将我从牢房中提出去，注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既来之，则安之，人算也注定不如天算，罢了，随机应变吧。
电梯顶部的投影灯射出一个红色的字母“F”，它闪烁着照在门上，非常刺眼。几秒后，当灯不再闪烁，此时，电梯也停住了，门缓缓打开，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冷气。
三名警察压着我走进“F”区的走廊。我倒也不怕身后的“黑面具”会对我怎么样，便肆无忌惮地张望起来。这里的过道比上面宽敞许多，不过路面生硬，百步之内就只有几盏白灯，故而显得十分阴冷。白灯下，我边走边看，发现两侧的墙壁上有着更多的弹孔，不少墙壁被削出大洞，有的连里面的钢筋都裸露出来。不过，在洞里，仍是水泥，似乎看不到任何自然沙土的痕迹。除了弹孔之外，墙壁上还有许多黑褐色的渍迹，看着就像是干了不知多久的血。
走着走着，我发现一个巨大的金属人形玩意横在一处墙洞中，透过墙上的大洞往里看去，里面好像有不少被翻倒的手推车。还有另一个人形机器人断了只胳膊，倒在里面。看来，这就是hurk所说的底层工厂——暴动以及屠杀的现场。可站在这儿，看着手推车上的弹孔与斑斑血迹，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小子，害怕了？这里可死过不少犯人。我打赌，你在这里待不住半小时。”“黑面具”推了我一把，顺带恐吓。
“害怕、害怕。我害怕极了。”我故作姿态，鄙夷地说到：“我想知道，这里只有一座电梯。你们把囚室设计在上面，下面还有些非服刑人员。囚犯暴动却占领了下面，是你们蠢到家了？”
“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琼斯？还是什么犯人？”在我的问话下，“黑面具”显得非常意外。
“上面都是看管轻度罪犯的地方，而真正的重刑犯囚室还在下面。”随行的一个警察插嘴说到。听到这里，我有了头绪，看来囚犯是从最底层攻上来的，只不过他们占领这地方的时候，警察控制了电梯，他们和人质一起都被困在这层了。
又走了一会儿，我们来到一道铁门前。一个警察上前推门，示意我进去。
“别来无恙。”
刘易斯中尉早就在房间里了。
那房间的四壁都很暗，似乎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有什么极其细微的光影在震颤。房间的正中央，几根绳子吊着一张白色方桌，有盏圆灯的灯光从顶部射在桌上，不知这桌子是不是用了什么反光材料，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白亮。我用手遮住眼睛，只在指缝中看去，渐渐的，我走到桌前，发现那桌子居然摆着一杯牛奶与一些白色的糕点，看着令人觉得极不自在。刘易斯中尉一身黑衣，他没带面具，可衣服像融在黑影中，只有脸在光下，十分突出。
他眯着眼睛，安静地坐在桌子后面。
“昨夜睡得不好？这是给你准备的。”刘易斯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
“这些食物里该不会有精神控制剂的成分吧？”我不带半点客气地说到。
“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跟那群犯人呆久了，出来一定还想犯罪吧？”刘易斯后面的“黑面具”发怒地喝到，还拔出电棍来。
“够了。我不是来看你们争吵的。”刘易斯没有生气，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像毫不在意。
接着，他说到：“那是以前的事了，自从地震和暴乱后，我们就停止了精神控制剂的供应。”
“那对犯人的屠杀总是你们做的吧？”我反客为主，“审问”起这个警察中尉来。
刘易斯快速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所触动。可他并没有否认：“是，第一次屠杀是我们做的，由史东上校亲自指挥做的。当时，我们也考虑了种种。比如说，在食物中添加昏睡剂成分，可后来，这个计划被否决了，因为我们不可能让几百名囚犯一起吃下这些东西。”
什么？难不成还有第二次屠杀？可我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将想法说了去：“不如，你请他出来说话。还有，我想见我的朋友。”我想，有杰克在，和警察的高层直接谈谈，说不准大家还能离开这儿。
“哈哈哈！”“黑面具”发出一阵冷笑，“想见他？你不怕死？史东那几招，跟下面这些杀人犯没什么区别。他走后，我们重新控制了这里的秩序。控制！不是屠杀！你小子懂吗？”
“上校和军警一起去押送飞艇了。我们也查了，那艘飞艇已经坠毁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见过那艘飞艇。不然你们不会拥有那个导航仪。”刘易斯中尉补充到。
“小子，你的三个同伙都招了。如果你还想见到他们，乖乖招供，别绕弯了。”
顿时，我觉得这“黑面具”更加可恶，身为警察，他居然用杰克等人的生命相威胁。
“说实话，你们几个的确不属于这里。在你们身上，也没有本市的犯罪记录。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放你们走。”刘易斯中尉的语气则稍微平缓些。
诱供，黑白脸的把戏，当年那些孤儿安置学校的老师可都用过。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些警察到底想知道什么？
“黑面具”见我不答话，以为我又在与他较劲，便招来后面的一个警察，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警察听了“黑面具”的话，随即点起手臂上的控制器。只听“嗡”的一下，周围一堵黑暗的墙壁竟亮了起来。
我望向那边。可那里根本就没有墙壁，而有个带着玻璃的隔室，在吸光材料的作用下，居然是个难以发现的隔室。透过玻璃，隔室中，有几个长条形的透明管柱立着。每根管柱的里面都有个人，他们身上遍布管线，浸泡在一种溶液里，身体一颤一颤的，仿佛在抽搐。这些就是在黑暗光影中，细微颤动的东西。
“这些可都是十恶不赦的重刑犯。他们连劳动的权利都没有，我们也懒得再在他们身上浪费食物。在这里，光靠楼顶的几块太阳能板供电，只能满足照明，所以，我们把他们做成了生物电池。这些机器每天都会定时调出一些化学致幻剂，它们通过管子注入囚犯的大脑，激发出囚犯大脑皮层中最深层的恐惧。因为刺激，囚犯的身体便会产生细小的生物电，这种生物电就像蚂蚁身上的危险信息素，而溶液里的浸泡着一种感电微生物，它们能察觉到这种东西，并将这一感知扩大，放出更强的生物电来。小子，你不想你和你的朋友都变成人肉电池吧？”“黑面具”说完，一把将我拽了过去，他拖着我，想把我拉到那个房间前让我再看个仔细。
我在地上挣扎着，无意间却发现“黑面具”的腿上有把手枪，竟好像是阿熙用过的那种。我双腿使力，猛地在地上冲起身子，看准那把手枪，将其拔了出来。
“你开枪啊，这枪有指纹锁。”“黑面具”竟然不怕，还上前一步。
“别动！少唬人了。”我双手持枪，瞄准最近的“黑面具”，并慢慢向后退去。另两个警察反应不慢，我的身上立刻多出两个红点。怎么办？单凭一人一枪，电梯也需要这些警察的控制，我根本就无法脱身。要不，我把这可憎的“黑面具”给换了？
“好了，都放下枪吧。你们还嫌这里死的人不够多吗？给我去叫他的同伴来。”刘易斯中尉仍坐在那里，他不动声色地说着，十指交叉，并用肘支起双手挡在嘴上。
“好吧，中尉。”另外一边，“黑面具”指挥一个警察将那个生物发电室的灯给关了。
四处恢复了黑暗，黑色的墙壁在中间一点白光下对比鲜明，我感觉这个房间的阴冷味道越来越甚，可我的额上却冒出汗珠来，这种场面的确非常尴尬。过了小半会儿，杰克和斯泰芬出现在门口。我瞟了他们一下，他们的手上没有手环，众目交错，唯有我拿着枪和警察对峙着。
“你对我们缺乏信任。”刘易斯说到。
“你们的信任呢？他呢？”我用枪指了指“黑面具”，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
“好吧。那是他的职责。如果你需要道歉的话，我会对囚禁你们表示我的歉意。”刘易斯中尉站了起来。
“放下枪吧。我们在上面过得很好，萨曼莎在上面养伤。中尉本来就决定过几天将我们放出去。”这时，杰克竟帮起警察来。
“持枪袭警在安全法里可是重罪。不过，现在世界变了，我们也不会计较。”刘易斯边说，边走向我。
我得结束这种对峙局面，不过这所地下监狱的残忍恐怖却让我放不下枪。琼斯叫我不要相信这些警察，想想精神控制剂、屠杀、人肉电池······此刻，我宁愿相信这个疯子的话，因为眼前的这些警察比起琼斯肯定更加疯狂。
“我再退一步。”刘易斯中尉对后面持枪的警察做了一个压手的动作，那两个警察没有犹豫，很快将枪口压低下去。看着两个红点从我身上移开，我动摇了。杰克他们活得好好的，在上面，这刘易斯还将装着宠物鼠的背包交给萨曼莎让她照顾。他是个好人吗？可世事多变，人类的阴暗面总会在最危难的时候尽现，他的真实想法我也很难判断。这······
停了几秒，我终于决定交枪。我把枪口朝下，握着枪管，将枪柄递给刘易斯。刘易斯接过枪，让“黑面具”保管好，他没有任何怒态，自己又重新坐到那张桌子旁。
“既然你们几个都在，我便一起问了。你们去过医院、电视台，我想问问你们有人去过市里的消防局吗？”
这些警察要去消防局做什么？指挥救灾吗？
“对。我去过。”一时无法脱身，我不如对这些警察撒个慌，便说去过。
杰克和斯泰芬投来诧异的眼光。那斯泰芬还不愧于“猩猩”的称号，他收不住口，当着众人的面，竟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去的？”
话已说出，我也不好矢口否认，只能编下去：“我看到那里还有几台消防车呢，都没有开出去。”
“什么？！老琼斯也说那里有几台消防车仍可以用。”
不料，听到这话，倒让刘易斯中尉的眼睛一亮。
“他们显然窜供了！”“黑面具”叫了起来，他打着电棍，想给我狠狠来一下。
“想公报私仇，冲我来吧。”我显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圆谎到底。
“我们已经派人侦察过了。”刘易斯再次站起身，“消防局里面有些极端势力的武装，以我们现在的人力和机器根本夺不下那些消防车。你很熟悉那里？”
“你要消防车干嘛？”对我来说，刘易斯中尉的话令人费解。
“不妨和你们直说了，我们要离开这里。我和你的朋友聊过，我们也同意他的看法。”说话间，中尉指了指杰克，“不撤离这里，不找到联合政府的管事人，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因为城外布有地雷，我们必须夺取那些消防车，并将那些消防车改装，用来排雷。”
“中尉，如果我们几个帮你们夺取消防车，你可以将我们放出城去吗？”杰克插了句话。看来，杰克和萨曼莎他们也讨论过，毕竟，罪案控制中心只是个暴力机关与监狱的综合体，它根本算不上什么庇护所。
“我们有枪有装甲车。连我们都不可能做成的事情，凭借你们几个人？哼！”对于这样的交易，“黑面具”根本不信。
“那就先这样吧。带他们回去。”刘易斯淡淡地说到。
“黑面具”将我们送回上层牢房。路过杰克他们的透明房，我瞧见萨曼莎，她的伤看来也无大碍，我与杰克等人道了别，便在“黑面具”的押送下返回自己的囚室。在D区牢房中，囚犯们“忙碌”地踏着发电自行车。当他们看到我活着回来，便纷纷吹着口哨，大声叫好。
这些无赖一致认为我“战胜”了这些黑皮。我不予理会，牢门打开后，我静静地坐回床上······这些警察也为了生存坐立不安，我们还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一种“自私”的心态在我脑中冒出来。我想，我们必须利用这些警察的弱点，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年轻人，他们问你什么了？”对面的琼斯踏着自行车，在“黑面具”离开后首先发问。
“他们问我消防局的事。”说完后，我倒觉得这其中有点意思，老琼斯的问话再次将我歪打正着的谎话点了一遍。
“刘易斯想夺那些消防车，他们也想逃出城去，可他们的人手不够。在这种地方，加上从犯罪集团收缴来的枪支装备，绝对是枪比人多······”
对呀。“疯子”琼斯的话彻底点醒了我。暴乱后，由于缺乏电力，只有上面的装甲车和摩托机器人能动，下面的镇暴重型机器人不是损毁就是因缺电而运作不了。这些警察还缺少人力，除了这些发电的苦役，他们还需要一支作战队伍。先前，杰克与刘易斯谈过，他一定也洞察了这一点。所以，杰克敢大胆地提出这个交易，让我们这些不是在押犯人的“犯人”一起去进攻消防局的极端势力。
忽然，我想起刚才刘易斯所说的第一次屠杀。犯人hurk说，是警察屠杀了大部分囚犯，老琼斯则说是一派胡言，这里的疑点显然太多。现在，我在囚犯中稍微建立了一点信任，不如趁着这闲暇功夫，我来好好了解一下这些犯人。毕竟，老七、药剂师和那伙飞艇上的囚犯都是来自这里，回回的遭遇，我们都是以命相搏。现在，老七死了，药剂师生死不明，万一在废墟中再来个照面，我也好有个知己知彼的应对。
为了防止“疯子”琼斯因我的提问再次发疯，我接连叫了他几次，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起来。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让一个疯子做好准备应对刺激，这样的事情可靠不。这时，老琼斯开了口，他冲着我喊了句：“叫叫叫，叫我干什么？你也疯了？让不让人干活了？”
“我想听警察屠杀后的故事。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想听故事呀，一会儿把机器人配给你的食物扔过来。”一个囚犯倒不见外，直接把话茬接了去。
“你给我闭嘴。你们这些渣子，都是贪得无厌的东西。”这次，琼斯倒没被刺激到。
“年轻人，一时半会儿，你也出不去。我就跟了你说吧。”
“其实，要说这里的人没罪，那全然是屁话。”琼斯停下脚，吐了一口吐沫。此刻，我觉得这和他先前说所的因为贫穷逼迫而去犯罪的理论大相径庭。这老家伙一面一面的，莫不是又疯了？
周围的囚犯们开始发出不屑的嘘声。
突然，琼斯大喊到：“你们谁敢说出，在警察屠杀后，你们自己都干了什么？”
话音散去，整个牢房却被一片沉寂笼罩。
“这里有许多区块，可工作时，不少轻重犯人分批通过电梯到底部工厂做活。在那天，不巧的是，地震开始了，大批犯人冲出牢房，占据了两层。暴乱中，残忍的囚犯杀死了底部两层里的大多数警察。我和一些技术员被他们抓住了，我以为史东这家伙会在乎我们底层人的生命。后来我才知道，史东这狗东西，他宁愿牺牲我们全部人也要困住这些囚犯。为了剩下的人质，我决定自救。我和囚犯的首领谈了话。之后的事，你也听过，我们和史东展开谈判，警察送来补给。不过，他们趁我们不备，攻了进来，虽然我们摧毁了一些镇暴机器人，可因为枪击和催眠气体对脑部的损害，大家死了五十多个人。你说那是第一次屠杀，那就算是吧。可这后来的事情，它们比直白的暴力更加吓人！”老琼斯的表情十分夸张，他双目圆睁，浑身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我在尸体堆中被发现，刘易斯将我带离了。剩余的警察将地下监狱控制起来，他们放弃了地下两层，封锁电梯，只让机器人进出。百余没死的犯人全部留在工厂区，史东却故意命人把补给减少一倍。那是一种分裂瓦解的手段，这是让囚犯自己为了食物而去争斗。之后，我们从修复的监控探头中分析，犯人们已经被孤立成一股股势力，不少牢头狱霸拉拢起活着的人，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圈。可这一切都在史东老狐狸的算计中，随着缺粮少水的情况持续不断，而底层犯人的人数依然居多，警察逼迫饥饿的犯人们进行第二次谈判。谈判后，我们将那些头目秘密处决了。犯人们发现，那几个参加谈判的头头并没有回来。当时，我也在场，我觉得我应该回去帮助那些犯人，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再做出危害生命的事情。所以，我坚持回到下面。后来，史东让我带了口信，说那几个犯人头目已经向他们示好了，他们已经被飞艇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我照做了，原来我以为，没了首领的犯人们会意志消沉，减少因食物短缺而产生的斗争。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战胜人性！当晚，囚犯们利用一些自制武器互相攻击，瘦小的杀掉那些受伤的，强壮的再杀掉那些瘦小的······在那血腥、没有一丝困意的夜晚，这就是第二次屠杀。”说完，老琼斯从车上跳了下来，当着我的面，一脚踹倒那辆自行车。
“史东利用了我······我才是罪人······”琼斯喃喃着。
我想起“黑面具”所说的“控制”一词。比起剥削、奴役与暴力，在这个阴暗的罪案控制中心里，有着远远超过这些东西的力量。无意间，我发现，老琼斯的脸变得更加死灰阴冷。
“活人都散发着臭味，他们表面毕恭毕敬，可一旦你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他们就会让你见到更深沉的东西。”琼斯说到，“自相残杀后，我，还有那些犯人，大约还有八十多个。一些人躲了起来，还有几个，因为受不了刺激，自杀了。在犯人人数得到大幅度消减后，警察牢牢抓住了主动权。可犯人的人数还是太多，史东这杂碎还是使用以囚制囚的手段，他们逼迫犯人重选了一些能管事的囚犯。那时，囚犯中派别林立，有人主张议和、有人主张继续和警察斗争，然而他们为了食物的分配权，都参加了管事者的选举。可后来，史东竟恬不知耻地告知犯人们，警察将再次用飞艇运送‘表现良好’的犯人，让他们达到到安全地。不过，有个条件，那条件便是犯人们愿意除掉他们当中最穷凶极恶的。犯人们也不知道那班飞艇究竟会去哪儿，他们猜想，肯定是上面爆发了战争之类的事情，联合政府拿囚犯填充兵员而已。经历过两次屠杀，大部分人都想早早的离开这里，因此，那几个能管事的囚犯就遭了秧。利益诱惑下，犯人们进行了第三次屠杀。一天夜里，那几个管事的囚犯连带他们的小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你旁边的这些人趁他们昏睡，干净利落地把他们都杀了。你可以想象这个过程的血腥！可你根本感觉不到，在那个时候，杀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蟑螂还容易！！！”
听完整个故事，我感到浑身冰冷，心中一阵扭曲。特别是老琼斯的最后一句话，它的寒意，直刺我心。有个囚犯却在这时笑了出来，高调地喊到：“老疯子，你说的没错。全是我们做的，不过，你也参与了!”
我捂上耳朵，不愿再听。我的胸中再无暖意，周围都是些比鬼怪、变异生物还要可怕数倍的杀人狂魔。沾满鲜血的涂鸦、昏暗的工厂区、被摧毁的镇暴机器、墙壁上的弹孔、里面的弹头，它们都浸着邪恶的血液，还有那些丑恶的活人······警察也好、囚犯也罢，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人性毁灭机，特别是那个史东上校，他比老七和药剂师还要可怕。难怪老七那伙囚犯在占领飞艇后，把全船的警察都杀了，这样的目的不是为了彰显残忍，而是在向这些比囚犯更凶残的警察复仇罢了。想想在医院中，胆小懦弱的我，为了我心中所谓的一丝善念去杀戮，去复仇。可到头来，我与这里的警察、囚犯有什么区别。生存！利益！还有那点虚伪的善心！其实，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念想去残杀，抹掉生命、摧垮意志、泯灭人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