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眼睛瞪的更大了,似乎在等狐髦能告诉他些新的希望,但很快,他就失望了。狐髦讲出这两件几乎是不可能得到的法宝后,便不再看他,而是端起台上的茶杯,深深的咂了一口。
“也罢!”,寿王站起身来跺了下脚,叹道:“若天数如此,前辈点拨之下也算有助本王了,还当谢过。”
未等礼毕,身后就有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传来:“天数可曾定你今日命丧此地?”,一团黑色身影随着这句话飘进了洞府。
乌蚕冠黑纱袍黑云履,从头到脚的黑色配上一副无相的身躯,给这洞府突然罩上一层阴寒,来的正是蚩耋尊者。
蚩耋尊者这忽然的到来,让洞府里寿王和狐髦内心都有了各自的思量。
狐髦琢磨蚩耋尊者为何是独自前来?如要抓捕寿王,不要说在他洞府内打斗,就算是完全的一对一,以蚩耋尊者现在所剩无几的法力,对付寿王也都是胜负难知。
寿王却在奇怪这老妖是如何得知消息尾随至此,自己只带两名亲兵随行,一路又展“异魂术”屏蔽法术追踪,无论是走漏消息还是法术搜索,似乎都不太可能,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又是蚩耋尊者开口打破了这种三人相对的沉默。对着狐髦的方向浅浅一笑,“多谢长老通报,当为擒贼首功。”
其实,蚩耋尊者是通过在狐髦洞府周围布下的盯梢暗探获知寿王行踪的,消息报到百里外的黑龙关妖兵帅帐后,蚩耋尊者一面令人去请女娲娘娘,一面命亲兵随后火速出发,为怕迟而生变,索性自己先展腾云术亲身到达。
他也明白如果狐髦和寿王两人逼急联手,自己万万没有胜算,所以故意将走漏消息推给狐髦,先把水搅混。
狐髦心知是计,但此时任何解释都是越抹越黑,索性闭口不言,这在寿王看来,更是两位老妖谋算自己的一种默契。
一方得意,一方哑然,一方愤怒,蚩耋尊者张嘴就占得先机,而先机要想转为胜机,还得靠手而不是口。
蚩耋尊者两臂在胸前屈成圆形,转出一个太极环后,忽然浑身尽碎,化出一股黑色罡气,直袭向寿王而来。
“开天力!”,狐髦失声叫道。
洪荒之初,天地原为一片混沌,盘古,女娲,鸿钧三人聚而论道时悟出天地玄机,混沌为合,而有合就一定会有分,最严密的混沌也不过就是阴阳最佳平衡,一根稻草就可以改变这台天平的走向。
可知易行难,对宇宙洪荒来说,一个生灵的法力再高,未必就重过天平上的那根稻草。只有舍身,加持以我殉道的那份霸气,才能分出世间阴阳,万物两仪。
女娲智慧,鸿钧精明,都不会拼着形神俱灭去尝试改变什么,盘古的蛮憨却成就了自己万物始祖的名号,可身体发肤早已化作星辰山河,盛名的代价是肉身消逝,元神尽散。
蚩耋尊者此时使出的正是当年盘古舍身开天时的那招式,天道就是舍得,舍去阖家欢乐的天伦之乐就能得到一人特立独行的万般自由,舍去物欲欢娱就能得到静心治学的不朽成就,而蚩耋尊者此时舍出了自己的万年形神,想要得到的却很简单,那就是——寿王死。
万年之前,他不过是深山修炼的一个无名道人,那种宁静致远的恬淡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所以,就算自己的族群在和新崛起的人族做着生死大战,都没有让他离开洞府。
侄子蚩尤战败身死,妖族惊惶无主,他才不得不以蚩尤叔叔的家族身份出山,扮演着一个力挽狂澜中流砥柱的角色,但入世从政的心伤让他疲惫不堪,数千年间,无数次经历掣肘,争执,乃至背叛,这对一位政客算是日常功课,可对一位骨子里问道的老人,却时时都是一种煎熬。
一万年,或许是自己活的太久了,久的对那些问道求真越行越远,也离自己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念想渐行渐远。
比起艰难的活下去,死亡,更是一种一步极乐的解脱,身为自己的族群做这最后一件事,魂灵就可以完全为自己而存在,飘荡在那些自己还都不曾游历过的名山大川去寻仙问道。
所有法术的目地都是施法让对方死,而这“开天力”却是让自己先死,舍却自己尘世一切,换来一次心想事成。
盘古舍了形神,分开了天地,此时,蚩耋尊者自毁形神,凝成怨灵之力只是纯净,毫无杂念的袭向了寿王,天道会给他这份舍弃回报一次得到吗?
狐髦此时却容不得多想,忽然的变故让他脑子里的族群,是非,好恶等等一切计算来不及展开,他是因医悟道,变故突起下本能的反应是救人。
“开天力”的法力可分天地混沌,不是他可以阻挡的,但天人共道,对那些不可抗拒的洪水猛兽暴病顽疾,医道的主旨都是先“导”。
将来袭巨力导入自然,借天力消弭这种至罡,狐髦出手了。
大厅的正中,是座连接熔浆的地心池,那里,整个洞府的冰雪寒气跟发自地心的熔浆参杂涌动,阴阳合一。
狐髦一只手发招将寿王抛向地心池,借天地交汇的法力加持保护,另一只手团于胸前,抱元守一,要将蚩耋尊者的这股怨灵向自己身上导引,再以归元法力逐渐化解。
可这来不及解释的动作却让寿王原本对他走漏消息的猜疑最终形成了错误的判断——狐髦串通蚩耋尊者,先是通报消息,现在又联手出招,欲致自己于死地。
就在行将被击落到地心池的一刻,身凌空中的寿王拼尽全身法力,向狐髦施出了“霸王裂”。
出招后刚刚两手抱元,凝神静气导引蚩耋尊者怨灵罡气的狐髦再也无力去应对这意料之外的变化,在狐髦对抗蚩耋尊者的这架天平上,寿王的出招倒成了决定天平倾向的那根稻草。
既然一切都是天命,狐髦只有微微的闭上眼,等待这上天仲裁出来的最后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