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贵为部族长老,但狐髦深山隐居修行,除祭祀敬天外从不参与妖族议政,自觉在履行公务事体上于族群有亏,一直坚决辞去长老职务,但狐妖里再没有如此众望所归之人,坚辞被拒下,只能发出不领一钱俸禄的誓言。
少了公务供奉,那就得自己讨生活,一样得为柴米油盐奔波。所以,这父女俩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部族的赏金猎人。
根据村里公布的海捕文书,抓捕文书上罗列大盗换得赏金,为民除害的同时,胡灵儿也有了实战证道的锻炼,还是父女俩的生计来源,一举三得。
以往都是胡灵儿降妖,狐髦一旁督阵指点,随着胡灵儿道行法力的提高,渐渐的可以独自完成这样的工作了。
如今,狐髦闭关,洞里又座了两个闲的膀子疼的行伍之人,主动请缨之下,便由穆章黄棣二人出马缉盗。
这次的海捕文书很简短:有轩辕坟流出九名雉鸡妖,号称九头雉鸡精为祸乡里,有抓捕归案者赏钱XX。
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雉鸡妖盘踞的洞府,黄棣有意成全大哥声名,三下五除二将八只雉鸡精绑于洞府后飘然离去,只待大哥穆章拿下最后一只雉鸡精就可将这九头雉鸡精一并绑回,擒获盗匪的声名便为大哥穆章一人所获。
然而.。
海捕文书有误,虽雉鸡精为九只,但只有最后那只为妖中之首,玲珑机变,“九头雉鸡精”的名头为她一妖独有,法力远胜其余八妖。
遭遇之下,九头雉鸡精施法幻出“乱坟阵”,以九宫八卦借天排序,轻松将穆章困于阵中,穆章刚刚解得风毒,身体还正虚弱不堪,哪里及得上此妖法力。
这九头雉鸡精本是轩辕黄帝衣冠冢上所立一只雉鸡,数千年来感天地造化,自黄帝坟头石碑所刻《河洛图》中悟出万物生克之道,创出这“乱坟阵”,以坟做地为阴,借天之力为阳,阴阳变化间尽是法力加持。
对付如此狠角色,就算穆章病体痊愈下都未必会有胜算,何况对方新失八位属下,阵型驱动之下,净是杀招。
几个回合下来,穆章又是一身创伤。除了伤,还有愤怒。
他以为是二弟黄棣故意把最难的角色留给他,而自己跑回去携降服八妖的说法邀功,一时恼恨成怒,倒使法力大盛。
冥术最讲怒气,怒气越盛,法力施展威力越大,以如此的法力加持,才和九头雉鸡精堪堪战个平手,却早已是左支右拙,叫苦不迭。
等到黄棣和胡灵儿觉得不对,匆匆赶到后,合三人之力仍旧无法破阵,还是惊动了闭关中的狐髦长老亲自出马,才将九头雉鸡精最终擒获。
拿下九头雉鸡精后,按例要交给部族归案,但狐髦长老不忍千年精灵一朝灰飞烟灭,且胡仙儿借身还魂也需要肉身,便将九头雉鸡精讨要下来,关在“冰火九天”洞府看押。
此番恶战后,穆章又因受伤严重躺下了,黄棣心知兄弟两之间有了误解,却又无法言明,偏就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成全大哥和胡灵儿的好事。
那时起,黄棣就开始有意避开胡灵儿,虽然他也深爱着对方,这种心里神魂颠倒,面上强作冷漠的冷热煎熬倒应了所居洞府的名字“冰火九天”。
而胡灵儿也似更多的跟穆章说话。女孩儿家总喜欢找“兄长型”的人谈心,可是穆章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一味受宠若惊,只要胡灵儿肯跟他聊天,要他做事,请他帮忙,他就已经觉得很是幸福了。
——今天,她没跟黄棣说话,只跟我说话。
——今天,她向我请教人族军阵排列,研讨天地之道,她并没有找黄棣一道。
——今天,她为我换取伤口绷带,疼痛之下,还为我用丝绢抹汗,啊,别说是淌汗了,就算是流的血,也是不枉了.。
爱情,很多时候来自于这样的一厢情愿,恋爱,只不过是意外的出现了两厢情愿。他们的感情是两厢情愿吗?
一个人时,胡灵儿常常独自哭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棣对她冷淡,她不知道他心意如何。
——穆章对她热烈,穷追猛打下无论她做什么都积极迎合。
她开始只是用和穆章热络来激黄棣,慢慢的,对穆章也产生了一种兄长般的亲情,现在,却不知如何来婉拒他而不使他伤心。
伺候师傅狐髦长老清修时,恍惚中的胡灵儿又失手将铜盆掉落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地的巨响,在这空旷洞府内格外刺耳。
“今天你已经第三次失手了,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盘坐在锦榻上的狐髦身形未动,但言语已淡淡飘来。
“小女想到姐姐仍是魂灵游荡,暗自神伤,举止失措间打扰了师傅清修”,胡灵儿急忙掩饰道。
狐髦万年修行,对这儿女私情哪会不是洞若观火,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却又正中胡灵儿心口,“黄棣是喜欢你的,正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要逃避你,因为他以为你喜欢的是穆章,而又不想伤自己大哥的心。”
这下,胡灵儿更迷茫了。她也不想让穆章伤心。
她也渐渐觉察到穆章和黄棣之间那些红尘中的宿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使两人怨隙更深。
但如果不伤穆章,自己和黄棣就得要伤心,伤一辈子的心。
爱,本身就是这么的拿不起放不下,有所谓就有所乱,所以胡灵儿已经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兄弟二人,穆章勇武暴戾,当为一世之豪杰。黄棣气度不凡性格坚韧,如修得机缘,或可为万世之英雄”,点评完了这句,身为局外之人,狐髦也无法再对这样的感情纠葛有什么指点,重新闭上眼睛,魂游道场。
偌大的洞府,只剩下胡灵儿怔怔发呆,替家师拭面的麻布手巾一会放在水里浸湿,一会又机械般的拿起拧干,这样的反复几次,终于,铜盆又“咣当”一声掉落地上,原本整齐有序的洞府再次变的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