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汤的大军到了。
三人或四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绵延在单狐山并不宽阔的官道上。
军士们各自扛着手里的武器或旗帜低头急行,以这种速度急行军却仍旧可以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
足以显示出这支队伍良好的训练和素质。
队伍的前头,飘扬着两面大纛,一面写着大大的“商”字,一面写着大大的“寿”字,两面旗帜迎着风在空中飞舞,金底黑字,威严肃杀。
大纛下,一位年轻将领头上一顶盘龙交结的战盔,全身吞兽头的锁子连环甲,外面斜罩一袭猩红滚龙袍,由一条蓝宝带束起,显得分外英武,
但最让黄棣敬畏的却是那将领的一双眼睛。
这世上有一种人,永远踌躇满意,永远意气风发,仿佛一粒永不蒙尘的宝石,
虽不必光芒万丈,但那种霸气的明亮仍然远远的就可以直逼到人的眼前来。
这位年轻将领就是这种人。
穆章的父亲做过军人,闲时也常听父亲讲起军中名将,这时看到大纛上的字和那将领座下的逍遥马,腰间的金背刀,立刻知道了对方是谁。
急忙拉着黄棣和宇文元萼跪下,小声道:“寿王到了!”
商汤的大王帝乙有三个王子,大王子微子启精于文,笔下飘逸却又气吞山河,朝野有贤王美誉。
二王子微子衍精于武,手中一把据说来自冥界的变星弓,是后羿被徒弟逢蒙暗害时,怨灵滴落到射日弓上所凝成,即使引满不发,也能震慑三界。
可惜这两位王子都为庶出,做为大王帝乙的嫡传之子,三王子殷寿天生就有这种王家统御四海,君临天下的气度。
寿王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三人,直接问向先期到达的那位前锋将军,“苏将军,妖兵斥候可曾捉到?”
“殿下亲兵果然未有虚言,两名妖兵是妖王殿前卫,末将赶来时已现出豺狼原形逃逸,末将恐敌情未明,未敢再去追赶”,那位被称作苏将军的军人躬身应道。
“嗯,你做的对,这里已是边境,一切需当谨慎才是”,寿王声音清朗,但语速却不快,一听便知是那种本性豪达,却因久居高位,养成了雍容风范的领军统帅。
寿王亲兵有精锐四十骑,各自都有一身武功本领和强大的法术,就是那刚才被苏将军提到的寿王亲兵早在五里外便已侦知这里有妖,寿王这才命苏将军驱前锋赶到。
听到苏将军夸赞这名亲兵,寿王在马上侧身对那亲兵道:“茗洲,在本王身边也有时日,你这一身本领,不去领兵也屈才了,去黄将军帐下做个校尉吧。”
未等那亲兵谢恩,苏将军又报道:“末将到时两狼妖正在追赶一名狐妖,狼妖似乎并非妖兵斥候,而是遣来执行追杀任务的杀手,此事怕是另有乾坤。
两狼妖已逃,被两狼妖追杀的那狐妖却已被我擒拿。”
“哦”,寿王在马上略一仰身,似乎在思考苏将军所说的“另有乾坤”。
苏将军一挥手,军士们已将狐妖押了上来,寿王见是一名孕妇,眉头稍皱了一下。
不待寿王问话,众军士已吵喊着喝令狐妖招出实情。
“小狐本是妖王殿信使,因军阵前往来传递函件与冀州守将陈一飞将军暗中结下情愫,有孕在身后,恐妖王责罚,偷得妖军布防图投奔商军,
谁知行动早已被妖王识破,暗中以假图骗得陈将军杀出冀州后反遭合围。冀州城破小狐逃命亦被妖王殿前卫追杀,求大王念在小狐一身两命,放小狐条生路.。”
前些日,冀州守将陈一飞不顾属下劝阻,执意出城偷袭妖兵,反被妖兵包围诛杀。
主力既已被野战全歼,冀州随即陷落,大王帝乙这才急命寿王火速赶往前线收复城关。
狐妖嘤咛抽泣,众军士却早已按耐不住,人妖两族连年征战,早就结下血海深仇,比起狐妖的这套说辞,众人更相信她是妖族派来的卧底,害死了陈将军。
苏将军手已抬起,只等寿王示意,他便大手一挥,下令诛杀这狐妖。
此时,匍匐跪地的黄棣偷眼看到狐妖命悬一线,虽不敢抬头视王,仍大声喊道:“始祖黄帝打仗尚且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何况一只怀孕的母狐,求大王开恩。”
军中将领,本都性情暴烈,未等寿王开口,苏将军早已对着黄棣扬起了马鞭,“两军阵前,岂容你用这妇人说辞蛊惑大王?”,说完,挥鞭欲抽。
“这几个黄口小儿是什么人?”,寿王的问话声音传来。
苏将军听到寿王问话,扬起的马鞭赶忙收了回去,回禀道:“从装束看似为附近道馆学童,末将赶到时这几个小子正在跟狼妖搏杀”
“以你们几个这点道行就敢跟妖王殿前卫对战?”寿王转向三人问道。语气仍是不急不缓,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军士向仍匍匐跪倒的三人呵斥道:“殿下问话,还不抬起头来回话。”
三人抬起头来时,宇文元萼一脸惊恐,早已被寿王这份王者气派慑服。
黄棣因冒死直言惹怒苏将军,怕是责罚少不了,此时反是一脸坦然。
倒是穆章,似乎苏将军刚才对自己兄弟黄棣的斥责激起了他那股少年特有的倔强,眼神里净是不屈。
惹下祸事的是黄棣,他急忙先开口想为两位兄弟多洗脱点罪责,
“小儿大哥和三弟都劝小儿围观妖精互斗,是小儿执意出手,刚才对大王的劝谏也是小儿妄言,求大王只责罚小儿一人。”
听得黄棣此言,苏将军又厉声呵道:“军中赏罚岂容你信口指使大王?”
这时,寿王从马背上躬下身来,目光逼近了盯视黄棣,“本王是问你等,以你三人这般道行就敢跟妖王殿前卫叫战?”
这次穆章抢先答道:“小儿三人虽弱小,但亦有颗除妖报国之心”
寿王目光遂转向说话的穆章,盯视了半天,一言不发。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宇文元萼,宇文元萼早在这王者霸气逼视下面似筛糠,抖个不停。
寿王看到宇文元萼额头的血洞,问道:“小儿修过妖术?”
宇文元萼抖动着身体颤颤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黄棣接话道:“刚才小儿被狼妖击打,是小儿这三弟为救小儿抓破额头蘸血出招。”
寿王“哦”了一声,不再看向三人,身体重又在马上直起,傲然对苏将军下令道:“给那狐妖发放路条,派些散碎银两,放她归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