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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侠记(下)

[章记]星辰陨落情长恨,寒霜剑吻遇奇人。

叶青虽没有嗅觉,但视力高于常人,透过门缝,见人影在屋外闪动,心中一紧,便已猜出是尹川带人回来报仇,他着急的看向秦雨尘,却发现秦雨尘也拧着眉头看着他,低声道:“软骨散。”原来,秦雨尘中了毒香,身体动弹不得。

软骨散?妙真宗,修真以仙术、法宝为主,罕有练香,难道有别的江湖异士在外面?

不及细想,叶青心中唯有一念:“不惜一切,保护雨尘。”

他用手撑着身体,艰难的挪到了轮椅上,出了木屋,关上木门,看向院中。

只见石桌旁,坐有一人,身着虎皮长衫,一脸大胡子,身材硕大,正翘着二郎腿,面带诡笑,把玩桌上杯盏。身后一人,绿袍长剑,正是尹川,此刻的他,没有逃走时的惊慌失措,而是有着一抹幸灾乐祸之色。

大胡子见叶青果然坐着轮椅出来,笑容更深,嘲讽道:“一代天侠,竟沦落至此!”

他走到近前,一脸坏笑的上下打量着叶青,指向尹川,言道:“今天我遇到这位兄弟,本想吸血练功,然而他告知我,可以助我报仇,我便随他至此。真没想到,你果如传言一般,沦落成残。”言罢,哈哈大笑。

“百里虎,上次给你教训还不够吗?”叶青目露精光的望着他,警告道,“现在走,一切好说,再晚一步,我怕你没命回万兽山!”大胡子乃是万兽山庄的庄主,名叫百里虎,颇有些本事,然残暴好色,常抓了女子上山,玩弄吸血,被叶青得知,单剑拆了山庄,痛扁了他一顿,因而怀恨至今,伺机报复。

“百里庄主小心,他虽然废了,但刀还是很快!”尹川在其身后,“好心”提醒道。

百里虎急忙向后闪出一步,笑容不减,轻松道:“我今天来,有两件事想跟天侠‘请示’一下,第一件事,就是我要活活打死你!第二件事,是关于你屋里的美人,听尹兄弟说他修为颇高,我就用了些我秘制的软骨散。“

百里虎眼露淫光,舔了舔嘴唇,笑道:“相信一会我做什么,她都会‘百依百顺’的!”言罢,竟一脸淫笑的看向木屋。

屋内的秦雨尘听后心惊,继续运功蒸发软骨散的药力……

屋前的叶青,则怒火中烧,秦雨尘与他相守了整整四年,为他医治残躯耗尽心力,他怎么能让爱人受辱。即便赔上性命,也不能让她损伤半分!

刹时,叶青丹凤眼中凶光如火,嘴角挂着邪笑说:“你觉得,我会让你进去吗?”他已用单薄身躯挡在门前……

“哈哈,看来我又要向天侠讨教几招了!”言罢,百里虎隔空出掌……

百里虎不知道自己隔空打了多少掌,叶青竟不动如山,死死的扣住木门,身上已没有一块干净的衣服,皆染满了血迹。

最令人不解的是,叶青脸上竟挂着邪笑,面目狰狞的看着百里虎,像是看一个笑话。

“你这个废物!还不松手!”百里虎怒吼道,面对赤裸裸的嘲笑,他已丧失理智,猛然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飞身刺向叶青!那一刻,他身后的尹川大惊失色,而他面前的叶青笑容更深了。

“扑……”

当“寒月刃”刺穿百里虎的胸口那一刻,他才想起尹川的叮嘱,才明白叶青为什么要笑,那是为了要逼疯自己,一刀了结!

叶青费劲的推开百里虎,拔掉钉在肩膀上的匕首。

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染满了鲜血,仿若地狱中爬出的恶魔,赤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尹川。

尹川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怔住了,他已忘记自己能够轻松杀死眼前的叶青,他只知道,他要快点跑!他要远离这里!远离这个恐怖的恶魔!当他准备落跑的时候,木屋中飞出一柄仙剑,冲破了尹川的气墙,刺入心脏!他死了,死在了雨尘的“寒霜剑”下。

看见“寒霜剑”,叶青的心终于落下了,他瘫坐在轮椅上,感觉阵阵乏力,而此时木门打开,刚刚恢复的秦雨尘,连滚带爬的到了叶青身前,趴在他的膝盖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哭着质问道:“笨蛋,你为什么不松开,为什么!”

“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的……”叶青笑着说完,便昏死过去,雨尘见状,急忙点了他的周身大穴,保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这一夜,号称“少女神医”的秦雨尘,倾尽所能,却回天乏术。叶青挨了上百掌,全身骨骼经络已然崩断,五脏六腑也无复苏迹象,唯一活下去的力量,是他体内一股奇怪的真气。

次日,卯时,叶青苏醒,望着身侧泪人般的雨尘,他喃喃道:“雨尘,答应我,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泣。”

秦雨尘哽咽的不能言语,只能点点头。

叶青勉力一笑,轻声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能不陪我去?”

……

极北有湖,名曰落星,乃世外之地,罕有人至。

此刻,一叶扁舟,两行白鹭,三生情结,都在湖水的倒映中静静的呈现。

“叶大哥,你耗尽所有真气,坚持到现在,想要来的就是这片湖吗?”秦雨尘抱着怀里的叶青,看着他煞白面庞,忍者泪水问道。

“恩,我就是在这湖中的孤舟上出生的,父母弃我而去,紫玉虚子游历至此,见我身世孤苦,带我回了妙真宗,收我作了唯一的弟子。”

“曾经,每一次战斗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战败了,死掉了,我一定要葬在这湖里,也许就能找到我真正的父母,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多么想见他们一面。”叶青用最微弱的声音,没有带着半点哭泣,静静的讲述着。

秦雨尘则是认真的看着他,她不敢说话,因为她在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她答应了叶青不会再在他面前哭泣……

叶青看着这绝世的女子,看着她溢满眼泪的双目,他的心很痛,咳嗽了几声,用微颤的声音说:“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告诉你,从在鬼蜮见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有了一丝悸动,后来的点点滴滴,包括那次崖边舞剑,让我渐渐沉沦,无法自拔。你总问我有没有怨恨,其实我是有的,怨恨苍天,为何不能让我与你早些相识。”

叶青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擦掉秦雨尘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雨尘,对不起,你守了我这么久,却守来这个结果,你会怪我吗?”

秦雨尘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她挂着眼泪,勉强微笑道:“不会、不会!在你救我出鬼蜮时,得知家人蒙难,你已是我唯一的牵挂。这四年里,我霸道的只让你属于我一个人,你坏坏的微笑、暖暖的手掌、乖乖的神情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除了你,我一无所有”雨尘终于等到了叶青的承认,彼此隐藏多年的心事,终究要在离别时倾诉!

听完雨尘的话,叶青心中释然,他带着清澈笑容,用细如纤尘声音说道:“雨尘,我多么想成为你的夫婿,为你摘下面纱。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叶青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只能拼尽一切的睁着双眸,为的只是多看爱人一眼,可是他觉得好累……好累……

雨尘察觉叶青已然气若游丝,双眸也在挣扎着,她挂着泪眼,尽力笑道:“叶大哥,你不能闭上眼睛,我现在已然是你的新娘了,作为夫婿的你,你怎么能连妻子面都不见呢?”

言罢,雨尘一手扶着叶青,一手轻轻地解开了面纱的细绳,手一松,面纱缓缓落下……

这一刻,一副“绝世玉容“惊现于天地之间,涧中飞行的鸟儿为之倾倒在风中,湖中探头的鱼儿羞涩的躲入水中。

如果说,世间真的存在过最美艳的双唇、女娲真的有雕画过最美妙的鼻梁、凡尘中真的有让人癫狂的面容!

那么这一切,都自私的只属于一个人——秦雨尘!

当看清楚秦雨尘的面容时,叶青发现自己错了。错在用人间绝美女子的相貌去勾勒秦雨尘的相貌。因为,秦雨尘的美貌已经远远超越了绝美的定义!

他恍然明白,为何其父让女儿从十二岁就带着面纱,不到婚配之时,不可摘去。似这般倾国之貌,若是让世人见到,小则人心浮动、交口相传,大则天下****、群雄纷争!

叶青用尽最后一口气,含笑痴道:“雨尘,今天是我一生之中,最开心的日子。这一世,我欠你太多,下一世,等我还……”

秦雨尘看出叶青真气即将耗尽,她泪眼婆娑,哽咽道:“不,我不要下一世,这一世,你还欠我太多,你必须还完!”

叶青惨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艰难的睁着眼睛,四目相对,秦雨尘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叶青不会离她而去。

可是她失望了,叶青终究安然的闭上了双目……

那个平生未尝一败的少年天侠!如今,却在爱人怀中无声无息的死去!

有诗曰:一世沉浮空化雨,半盏灯灭笑苍穹!

叶青的一生,登过巅峰、跌过谷底,沉浮中爱恨痴缠,不过云烟过目……

落星湖,果然星落!

秦雨尘抱着叶青,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眼泪已经哭干,她的美目不再明亮,而是如同死灰一样,愣愣的看着湖面。

人世间的****缠绵,她不懂,她只是单纯想要陪在爱人身侧,守着他,看着他……然而,苍天无情,叶青已是残躯,却又无端遭逢大难,恨死湖上!

此刻,秦雨尘是多么恨,如果这一切是上天安排,她只觉得这天道何其无道!

忽的,她祭起了“寒霜剑”,没有片刻迟疑,即刺向了秦雨尘!

千钧之际,山涧中传出声音——

星落花泽羽登仙,

寂影残虹鹧鸪天。

莫道弹琴非谈情,

哪有孤雁往江南。

伴着吟诗声,一道白影从湖里飞出,湖面竟无半点波纹!

白影一闪而过,悬于空中,手持截下的寒霜剑,望向雨尘,叹问道:“又是世间痴情人,执念如此之深,非同生共死,方肯罢休乎?”

只见此人,一席白衣,眉间一条玄色螺纹,双目宛若利剑、英气十足,若非眼角余纹,白首白须,真看不出是位老人。

雨尘此刻,心若枯灰,无心理会,怀抱叶青,轻抚其面,无声啜泣……

老人见此番场景,微微叹息,目光漂过叶青,正巧叶青紫发被风撩起,一对小小的肉角显现出来,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但他却十分熟悉!

他大惊失色,闪身即到达叶青身侧,定睛细看,颤声道:“这……这不是叶青吗?”

雨尘大惊,美目重燃光亮,抬头看向老人,道:“前辈,您既知叶大哥的姓名,可有救他之法?”

老人拧着眉头,语气带有一丝苍凉,肯定道:“有,然则此法过于残忍!”

“无论何法,但求相救!”雨尘叩拜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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