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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股长名叫庄培德,五十六、七岁,原是乡村小学校长。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且“从龙者众”,庄校长便进了城。
后来“潜龙在渊”、风云皆散,自然而然在药材公司做了股长。
岂知“龙太子”就在自己治下,这家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
别看他现在像个病猫,却着实是个狠角色,桀骜不驯。
如果现在不申明制度,怎么能防止他日后乱来。
幸好现在破格提拔一个小青年主事,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愿他能帮到自己,对抗这个任性的旧太子。
庄培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眼皮耷拉着叙说他的防堵规则。
可是听会的八个人却表现不一,有人心里发狠,有人不知所云。
2
旨在传达公司决定的联合会议,以庄培德的讲话结束而结束。
众人如蒙大赦,正要逃之夭夭,忽然庄培德冷不丁的又来一句。
“会议到此结束,你们把卫生搞好,下午办理交接。”
“要办交接,也不早说;虚了半天,又说交接。”
有人心里不服,也有人心里别扭,更有人心里痛苦……
散会了,又是要干出力的活,自然话就多了。
“高主任,到办公室来一下。”这是黄股长的声音。
“呵呵,这么快就高主任了。”
不只是高继承自己心里这么想,其他一样是这么想。
高继承来到隔壁的生产股办公室,室内庄、黄二位相对而坐。
3
这间办公室南邻批发部、北接收购部,原来是业务股办公室。
业务股在此办公,不仅拥挤而且乌烟瘴气,连下脚空都没有。
高继承不由感叹,不知是时间过得快,还是事物变化快。
这新办公室一落成,业务股搬出、生产股入住,前后判然不同。
看这室内窗明几净、四白落地,空气中还有着肥皂的淡淡香气。
相比之下,这里比刚才去的经理室要优越,两个股长好清闲。
高继承口喊“两位股长”之后,就静等领导发话。
庄培德交代完下午接收移交应注意的事项后,就不在说什么。
黄股长便道:“是我们叫你来的,你以后可要听我们的。”
“要听你们的,什么意思?”高继承心内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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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股长的话虽然说得比较明显,但是语气温和,象叙闲话一样。
高继承也不便多作其他联想,只得轻声应道:“一定”。
但是,他的心里却想到,这两位领导竟然一扮白脸、一扮红脸。
看来以后并不会一帆风顺,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明争暗斗。
下午交接完门市部的物品、设备,高继承便早早关门下班。
因为高继承接手收购部,并不接收以前的账册和商品。
所以新的收购部要从明天开始,才算正式运行。
晚上,黄玉芹邀了几位同事,喝个接风酒,恭贺高继承升职。
小酒桌摆在他们的露天小院,从胡同口“一家村”饭馆叫了菜。
七个人围着小桌子一坐,便把十几平方米的小院占得满满腾腾。
5
黄玉芹是这次聚会的组织人,房东吴守章就成了跑腿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了。
“这次让老柳和小高到收购部,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柳静道是业务股西药组的人,他跟随柳老进入公司时间比较早。
被公认为是全公司的意见王、牢骚帝,他自己还为此沾沾自喜。
他自认为事情已经看得深邃,但是意见偏颇,别人却不以为然。
因为凡事经他分析就必定走样,所以他虽有影响力却无号召力。
因此,他的意见虽然很多,但是在公司他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只有让老柳坐镇、小高操弄,这样才能扭转收购部的局面。”
不同的见解很快就有了,接话茬的是中药业务组的关方正。
6
关方正四十来岁,比柳静道大七八岁,人称“关大炮”。
关大炮发话,柳静道立刻噎屁,他咧嘴笑着说:“愿闻其详。”
“老柳坐镇,他们翻不了花;小高操作,他们不能翻花。”
关方正不愧为公司元老级的人物,见多识广,分析得头头是道。
柳老的技术权威自不待说,就他那刚直不阿的性格,谁敢惹?
小高年轻,技术过硬,坚持原则,一硬到底,不怕他们不服。
“你这是什么主意啊?还一硬到底,直怕没硬就给干掉了。”
尚良友深有感触地说出自己的无奈,他是中药二类仓保管员。
这次高继承的“出线”,他正是参与博弈的一方当事人。
博弈结果自然是一方损兵折将、偃旗息鼓,另一方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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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芹和关方正作为业务人员,参与了这次博弈的调查处理。
高继承的“出线”,宣告这次博弈已经尘埃落定、铁案难翻。
关方正作为公司老人,了解整个过程情况,他能够在此说清楚。
不然,让高继承贸然踏入潜伏危机的陌生环境,实在太冤枉了。
那天兼做杂工的程斌在二类仓搞卫生,感觉到异常的腐臭气味。
搜寻之后,他发现臭味是从几个未装满药材的麻袋里逸出来的。
得到程斌的报告,尚良友当时脸就白了。
“出事了!收购部移库的‘全虫’有问题。”
这是尚良友的脑袋在第一时间的反应,“怎么办?”
尚良友进入药材公司有十几年了,遇到这种情况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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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养成的觉悟让尚良友决定,这事要在第一时间报告业务股。
皇甫湛是负责中药业务的股长,他到仓库看了情况直皱眉头。
“这是人干的事吗?”
两百多公斤全虫价值近三万元,几乎就是公司全员一年的工资。
这收购部也忒大胆,他就怎么敢使用这么大额度的资金?
分管业务的副经理接到报告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皇甫湛处理。
皇甫湛首先抢救商品,最大限度地降低损失。
他的处理方法非常简单,就是直接将发臭的全虫摊晒干燥。
一个中午头过后,两百多公斤的发臭全虫经日晒缩称三分之一。
缩称三分之一?那么,岂不是损失近万元!
傍晚,经理室会议开始,直至深夜也没有形成统一的决议。
9
经理会议最后的决定是暂时不报告经济损失,只报告技术问题。
向行政主管部门的报告质量事故,不向银行和财政通报损失。
在二级站及省公司发布质量事故通报之后,事件就雪藏起来了。
此事有惊无险,完全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其中的当事人尚良友、皇甫等背负了极大压力,自然心里不服。
但是没有办法,处置权不在下层手里,只有高层说的才算数。
高继承听了这一段介绍,心中正如有头小鹿在“嗵嗵”地跳。
按照关方正的说法,高继承完全可以脑补出“蹊跷的全虫案”。
某天,某药贩带着行情紧俏的中药“全虫”来到公司收购部。
而这位药贩是公司某独立核算部门会计的夫人,原来就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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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应了一句老话:“人熟好办事。”
某药贩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收购、业务、财务的认可。
这中间也有相关领导的支持,于是所有门路都是畅通无阻。
第一次十三公斤、第二次十六公斤、第三次三十一公斤……
这步骤梯度掌握地完全恰到好处,三次完成六十公斤交易。
六十公斤盐水蝎子,每公斤六十七元,价格不高,金额适度。
这样完美的节凑,任谁也不会产生怀疑。
收购之后,及时移库,保管员认真验看,质量没有丝毫问题。
接下来应该是第四、第五次交易,不过这两次有点小小的曲折。
曲折的原因是价格,中药材的价格是着行情走、也随着质量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