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许轻歌的第二天,罗湖就让李伟进着手,详细了解调查这个县的资源和发展前景,当真把在当地做企业发展,纳入到长远规划。
和另外两名救援队员一道,李伟进与罗湖他们四人,共用一个帐篷。那两名队员,早就累得沉睡入梦乡,罗湖却双眼发寒地,立在床边,看着远处亲热的一双人影生闷气。
裹了裹被子,李伟进觉得自己快被他冰冷的气息给冻死了!找死地发问:“你说这为了报恩以身相许,是真爱还是有病?”
话还没落音,来自罗湖的杀伤性目光就飞扫过来,噼里啪啦就让帐篷内温度直接降到冰点。
咽咽口水,不把话说完,李伟进绝对是要失眠的:“二哥,你说这今晚按理是洞房花烛夜,碰上地震也回不去家,是早就上床了?还是过些天再上呢?"
“你可以去死了。”罗湖上前,就给了李伟进一脚,狠狠的一脚。
虽说早有准备,李伟进还是被踢得直哼哼!拉起裤腿儿瞧,竟然都青了。
心想完了,罗湖以前顶多就一禽兽人渣,现在却老是喜怒无常,心思沉得比女人还深。难道死过一次的人,都这样?问题是他自己也死过一次啊,没见像罗湖这么变态,亲表弟也下脚那么狠。
地震第七天,第一批死者运到殡仪馆火化。看着一转眼间,那么多条人命就真的化为灰烬,什么都没剩下。许轻歌背过身,不敢去看那些痛哭着送走亲人的人。
“何支书,您休息休息吧!”许轻歌特别难受。
何支书今年46岁,本倒也正当年。但这场地震,他直系亲属就走了5人,却一直强忍着痛忙救灾的事。一周下来,几乎都脱形了。
许轻歌是敬佩他的。自己曾经失去一位亲人,便时至今日都缓不过来,他却能够坚强地面对现实。
摇头,何支书含着泪水,转身又继续去照看下一具等待火化的尸体。他要跟着确认,那是哪家亲人、身份对了没、在世的亲人是否都见上最后一面了,或者,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说,亲人们走了,要认准的、完整的,否则走错家门就再也回不来,就成了孤魂野鬼会被欺负。
本该早几天就火化的,可总是有各种原因阻碍着,不能成行。有的心理活不起亲人尸身不全的坎,坚持要刨到残缺的部分。有的因为家人还在外地,不等着回来见上最后一面,总归觉得遗憾。有的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是谁。
也有的,等待观望着,希望政府能先答应下给予多大金额的补偿金……便一直拖着。更多的,是希望依旧能够土葬。
但土葬,无论是坟地,棺木还是帮忙的人手,都严重不足。
果梁的气候,本就偏热。集镇上,气味已经越来越浓烈,天又不时开始下起秋雨。大灾之后有大疫的危险,让人担忧。各方工作人员及志愿者,不得不白天救援,晚上挨个做思想工作,才终于让家属们都同意了火化统一安葬。
张杰的妈妈和原本即将成为他岳母的女人,一人怀中抱着一个骨灰盒,呆滞地站在回廊上,目光空洞。
张妈妈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小杰,米米,你们仨在一起就不孤单了,有伴了……”
许轻歌不免自责。如果不让张杰周末值班,他女友不会来陪他,也就不会三人一起都走了!哪怕就像哥哥那样,他走了,起码嫂子活着。嫂子为了可爱的绾绾,心理始终有个念想,未来还有可能再遇到一个人来打开心结,从头开始。老人们,也至少会安慰些,继续着生活。
可是张杰他们仨,一起就这么走了,走的还特别惨。活着的亲人,该拿什么来慰藉?
人,有下辈子么?真的可以轮回么?他们仨在下面,能不能牵着手一起过去?
回到安置点,许轻歌情绪十分低落。
一个穿着志愿者T恤的女孩,将大半瓶矿泉水扔地上,便轻易惹恼了她。
“请你捡起来喝完。”许轻歌拦住女孩的去路,语气上难免有些严厉。
她自然散发出的威严,让女孩愣了一下,但也就一下而已,转而瞬撒起泼来。
“凭什么呀!我不想喝了,水是我的,我爱扔。”
她的水?许轻歌看着她那欠揍的样子,忍了忍,到底没当场发飙。弯腰捡起瓶子,擦了擦瓶身沾上的泥土,递回女孩手边:“请喝完了再扔,瓶子不要乱丢,往前走二三十米左右就有个垃圾桶。”
有的人,连续超过两小时的觉,都一次没得睡过;有的人,忍着肚子饥饿,还在挥汗挖掘废墟,有的人,一小杯凉水也要留着分几次喝,有的人想尽办法解决安置点卫生问题……
凭什么,有的人又敢将别人肩扛车驮,好不容易带进来的物资随意浪费?然后随意乱扔!
瞧着许轻歌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身材不错,长相还可以,但浑身普通的衣服看着脏兮兮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女孩完全没把许轻歌放在眼里:“我是志愿者哎,你让我喝这种捡回来的水?
“这不是你的吗?”许轻歌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脸到底黑了,“正因为你是志愿者,所以请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做不好的事,好吗?”
“你什么东西啊?你信不信我告诉记者你侮辱蔑视志愿者啊!”女孩还来劲儿了,仰着下巴,鼻孔朝天。
侮辱蔑视?老子亲自捡水给你喝,还侮辱蔑视了?
“去啊!”许轻歌指着不远处就正好走来的一个记者,“央视的,影响力很大。找他之前,我再说一遍,你必须把这瓶水拿着,喝完才能扔,瓶子还不能乱扔。”
“本姑娘就不要了,又不是你的,你管的着嘛你!”许轻歌也懒得再啰嗦了,上前就捏住女孩的T恤衣边,拉着唰地就往上提,准备要强行脱掉。“你别丢了志愿者的脸,没人可以借着天灾打着救灾旗号过来瞎折腾。”
女孩吓懵了,一边挣扎着不让脱,一边大喊:“打志愿者啦,打志愿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