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美人久等了。”急急忙忙跑出来通传的仍是那个人甜嘴更甜的小宫女,“石嫔娘娘请您进殿!”
微微一笑,她到底不敢不见我,于是扶着如婳的手去正殿,仍留玉璃在这里照应。
一路走着,如婳与那小宫女闲聊了几句。那小宫女华清倒是个实称人,问什么答什么,石嫔对我的到来显然是极不欢迎的!
进了正殿,便见略施脂粉的石嫔穿着便服,高高地倚坐上首扶额假寐,灰暗枯瘦的身子上罩着一层死人白,若非那熟悉的眉眼,还真以为是个老妪。
她竟老得这样快,难怪平日总是抹上厚厚的脂粉才敢出门!呵,三十好几的女人,为了在这你死我活的后宫中求存做了多少亏心事,即便再费心保养,也抑不住华发早生,再遮再掩,也掩不住黑发下那一丝丝触目惊心的白。
我上前施礼,“妾身美人顾氏给石嫔娘娘请安,石嫔娘娘安康。”
良久没有回声。小宫女华清急唤了几声娘娘,她也没有应答,仍闭眼假寐。
我暗自好笑,她再厉害也只是不倒,单瞧这一宫的陈设,全是皇后与其他妃嫔挑剩下的,偶有一些贵重的东西也是数年前的款式,显见是别人不要了才赏下的。正如如婳所言,她已然过气,不过倚着弘治的一点旧情,艰难求存罢了。
如婳自是不能惹她,但我岂会怕了她?我只是暂不想公开与她为敌,却绝不能任她欺负。在殿外,我不纵容下人犯上,到底要做样子给后宫众人看,不能毁了我的好名声;在殿内,便连样子也可以省了。
我便向那小宫女道:“石嫔娘娘怕是操劳过度伤了神,皇上刚赏下一支千年老参,待会儿拿来给娘娘补补气,说来娘娘不过三十出头,却得了老人的病,你们可要好生服侍才是啊!”
我虽拘着礼,所说的话却是字字含针,吓得小宫女白了脸色,更刺得石嫔立即睁开了眼睛,“大胆,区区一个美人在这里胡说什么?!”
我并不答话,只是唇眼含笑,“原来娘娘醒了呀?”
石嫔的脸色更差了,若要治我个失言之罪,她便是故意为难我,岂非有失一宫主位的身份?
她不好借此发挥便冷哼一声,“听说顾美人推三推四不愿来长春宫,可是这长春宫的庙小,容不下顾美人这尊大佛啊?”
顾美人?弘治御赐我“茗”的封号,只要他一天没有收回,我便一天拥有这份殊荣。石嫔跟了弘治多年尚未获得封号,便欲将我踩低。
我浅笑,“茗儿能起身回话吗?”她不愿记得,我偏叫她不能忘记!
“起来吧。”她眼中精光一缩,闷声道。
“谢石嫔娘娘。”我优雅起身。
“你还没回答本嫔的话。”她死咬不放。
“娘娘说的顾美人是茗儿吗?”我装作顿悟的样子,“茗儿确实姓顾,却不敢忘了皇上御赐的封号。娘娘莫不是上次游园未去?”
讽刺之意如此昭彰,连华清听出来了,立即道:“上次游园,皇后娘娘亲邀,我们娘娘高居嫔位怎会不去?”
“那倒是娘娘忘了。”我的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石嫔原本苍白的脸已变了好几回颜色,气得通红。忘性大则年老,年老即色衰,色衰而爱驰,宫中女子最惧的事石嫔都占全了,若非弘治还念着那半点旧情,早就对她爱驰恩绝了!
“哎哟喂,咱们这栖凤凰的地方哪来的乌鸦在叫啊?!”耳边响起粗鲁厚重的女声,回头一瞅,是一个化着妖艳宫妆的丰满女子,浑圆硕大的胸.脯陪着步伐一颤一抖!
一见她,我的胃肠好一阵抽搐——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贱人!
“妾身选侍周氏给石嫔娘娘请安,石嫔娘娘安康。”周娟走到我前面施礼,一阵香风浓得腻人。我捂了捂鼻子。
“妹妹来了,快免礼。”石嫔急忙起身,抬手笑迎。她与周娟在一起,一个苍白纤弱,一个丰盈富态,倒是很有些“环肥燕瘦”的反差之趣。
“姐姐身子不好,快坐。”周娟笑道。
“妹妹也坐。”随着石嫔音落,周娟竟不向我行礼,大大咧咧地就坐到了左首的位置,将我无视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