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好日子的意思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而神灵不会降下惩罚。大部分人都信仰同一个神,即使称呼不同,但仪式却是差不多的。
祭拜过神灵,笑鬼无极便走向斗兽场宣讲坛。他高大威猛,中气十足,长发飘飘。他喜欢人群的欢呼声,那些欢呼让他沸腾,让他如痴如醉。如同一位精妙的指挥家,他微微抬手,众人的呐喊声立马在斗兽场中消失。他感受了一下那令他颤抖的余音,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你们还喜欢困兽之斗吗?”
“喜欢,喜欢,喜欢……”
“你们,想看谁?”
“姬无双,姬无双……”
姬无双么?二十三号在心中嘀咕了一下。姬姓在整个世界都是来说,都是贵族的姓氏。但是,拥有贵族称号的姬无双却被划上了奴隶的符号。那符号穿透了姬无双的黑色面具,伴随一道丑陋的刀痕,使他的面部狰狞恐怖。
笑鬼无极挥一挥衣袖,斗兽场的一号大门随之打开。众人的欢呼此刻成了海洋,因为那道瘦弱的身影戴着镣铐,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姬无双,姬无双……”
“他的对手是……有请魏公子秀来翻骨牌。”
骨牌刻着各种猛兽和奴隶的名称,由死去的奴隶和禽兽的骨肉制成。魏公子秀人如其名,他微笑着走到笑鬼无极前面,随意翻了一块,骨牌上写着:犬。
众人顿时丧气了。因为单字犬,只是比较厉害的人类奴隶,与一些猛兽还是差了太多。
犬走出斗兽场,浑身颤抖着,激动和兴奋弥漫他的头颅,生而为战,死亦光荣。像这样的人,不会去在乎对手是谁,只是在乎对手是否被自己杀死。
姬无双面无表情,或者说因为在黑色面具的遮挡下,众人并不能看到姬无双是否兴奋,是否恐惧。
两人望着笑鬼无极那粗糙的手。笑鬼无极看了看众人,众人在他的目光之下,呐喊声如同井喷一般狂暴而出,席卷整个斗兽场:“无双,无双!无双,无双……”
笑鬼无极一声“开始!”盖住众人喧嚣的声音,震得二十三的耳膜一阵疼痛,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在不经意的角度看见了笑鬼无极的女儿。
此刻斗兽场上的两人依旧没有动静。沙土因观众的呐喊而飞扬,阳光更加热烈了,外面干涸的车辙里,因大雨游来的鱼已经被晒成了鱼干。犬看着姬无双,一动不敢动。他虽然功力不高,但自身搏杀经验已是十分足够,不然也不会被授予“犬”的称号。他只是感觉姬无双的气已经将他牢牢锁定,动,就是死。
不动,也是死!姬无双心里默念一声,与此同时身形已经不见。
他的双手已然掐住了犬的胳膊。
犬的双腿徒劳挣扎着,像那条在车辙的水洼里挣扎的鱼。
二十三看着犬就这么死在一个人的双手中,他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去。
人如朝露,去日苦多。
犬连一刻钟都没有耽误,就消散在了空中。姬无双将双手垂下,一阵风吹来,将他的刘海聊起来,遮住了整张面具。
笑鬼无极大笑了一声:“这就是无用之人。失败的人,从来都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消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众人大声喊着:“无双,无双!无双,无双……”
笑鬼无极说道:“下一场,吞天斗士鱼对阵恶兽南虎。吞天斗士也是我无极斗兽场大名鼎鼎的一位斗士……”
二十三将马粪统统倒光,远远看着姬无双被解下镣铐坐在那里,一脸的羡慕与嫉妒。
什么时候,我也能那样强!一招秒杀对手,毫不犹豫,真强啊!
“二十三号,你过来把南虎的尸体拉出去!”
“是……”他叹了一口气,和同伴一起拿着铁链,将南虎的尸体抬上板车,拉了出去。
上头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过期没有回来,会被杀死的。所以几人并不敢大意,他们将尸体拉到斗兽场的厨房,一言不发,正准备离开。不料却被厨师叫住,那厨师说:“你们两个是哪儿来的?”
“小人是从斗兽场来送尸体的。”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那厨师自顾自地拿着刀,走近二十三的身旁,轻轻道:“你俩也不用回去了,给我躺下吧!”
二十三号觉得头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厨师看了一眼二十三号,叹了一口气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可惜这两个小家伙是看不到了。”
他回到厨房,熟练地将南虎的尸体解剖,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偌大的无极斗兽场,就像那个尸体一样,被他解剖了。
那天晚上,二十三号永远也不能忘记。
他突兀地醒来,却发现同伴和那厨师都不见了。自己在正在燃烧的厨房中,披着一身虎皮,一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为什么我没有逃跑?他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下意识地环顾下四周,暗骂一声笨。原来整个厨房周围已经塌陷,想跑也跑不了了。那个厨师真够狠啊,不过,却没有杀了自己,这算是一种幸运吗?
他想了想,可能自己还太小吧,强者总是有那么一点怜悯的。其实,自己已经很早熟了。而且,也会一点功夫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虎皮扑灭周围的火焰,试图腾出一条道路。
周围除了火舌的怒号声,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他一脸漆黑地走出来,四下躺着的却全是死人。
死了也好啊。他心中这样想着。
遍地都是死人。红色大地上的尸体像一枚枚印章在他脑中啪啪盖着,他甩了甩头,发现其实是火焰的声音。但尸体还是存在的,大地也十分血红。
就是那个厨师。
他跑到斗兽场中,却发现里面是空无一人。奴隶主死了之后,奴隶们似乎全都跑光了。
二十三号看见斗兽场的中央放着一些火把,他跑上前去,途中赫然发现笑鬼无极的身体就横亘在他的面前,不知是死是活。
按理说来,奴隶在寻常情况下是不得靠近自己主人的身躯的。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二十三号弯下膝盖,探了探笑鬼无极的鼻息,可怜气息已全无。却不知他女儿在何处。
二十三号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斗兽场,来到笑鬼无极的府上。
府中和斗兽场情况差不多,都是一样多的印章,一样红的土地。他想着,小兰会去哪里呢?
他将房间挨个探查了一下,都没有发现小兰的影子。
此刻已是深夜,屋内的一枚枚印章让他有些发憷。
还是尽快离开吧。他刚一迈步,却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自顾自地说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神啊,我的罪过如今已是罄竹难书,为什么你还不来见我?神啊,你不来见我,我就要去找你了……”这话说完,他好像发现了二十三号似的,惊讶道:“孩子,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