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与长风相伴,过的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除了每次他换药的时候,露出一身的伤痕,让我止不住泪眼朦胧外,其他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腻在床上,抱在一起说话,当然主要是我说,他听。我对他说起我的那个梦,梦中的迷雾和光束下的飞雪,说起我焦急的呼唤他的名字。
他颇为惊讶,告诉我,他做了同样的梦。当他与侍卫逃出图真的大牢,在冰天雪地里翻越雪屏山时,力竭地倒在雪地上,四周漆黑,朔风刺骨,呼啸的寒风卷起团团的雪花,只要不动,片刻就能将人掩埋。他觉得自己就要不行了,昏昏沉沉地只想闭上眼睛。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天空中一道柔亮的光打了下来,光束中的我几近透明,满面焦虑地叫着他的名字,于是他又站了起来,继续在风雪中前行。
他温和的声音叙述着那晚的经历,听不出惊心动魄的波澜,仿佛只是在讲述一次旅行,但我知道那是怎样濒死的挣扎,他又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和坚持,带着一身伤痕回到我的身边。
我心中酸楚抱紧了他,仿佛抱着我的全部,我的生命,我存在的唯一价值。他在我的怀中轻叹,“若溪,因为有你,长风不敢言死。”
他的话让我心中感触,潸然泪下。在人们相爱之初,浓情蜜意时总是会将“为了你,我可以不惜牺牲我的生命。”这句话当做最忠诚的誓言。然而只有爱过才会知道,真正的爱,不是慷慨赴死,而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可以直面所有的危险,所有的磨难,用血肉之躯去呵护爱人那颗脆弱的心脏。为了爱,我们可以忍受分离,忍受痛苦,在生不如死的境地里依然选择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见到心爱的人脸上荡起的温暖的笑容。
就像现在这样,他没有舍我而去,没有弃我于不顾,他活着回来了,活生生躺在我的怀里,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我的吻落在他的眉梢,沿着他的眼睛,吻上他纤长的睫毛,又顺着他如玉的面颊一直到达他精致的唇角,他的唇让我永远都不会厌倦。我用舌尖启开他的唇齿,与他的唇舌纠缠,他热烈地回吻着我,我从不知道,一个吻就可以让我如此的满足,如此的欣慰,如此的幸福。那份爱意冲破了所有的阻碍,冲破了所有的禁忌,到达我们心中。让我们的灵魂缠绕在一起,仿佛从宇宙洪荒,就已经存在……
终于,我为我的嘴在吃饭和侃大山之外又开发了一项功能,就是吻他。有时候哪怕睡着了,我都噙着他柔软芬芳的舌尖。
他恢复得很快,在我的精心照料和威逼利诱(威胁他让我及早得手)下,几日后,他已经能坐起来了,甚至能让我扶着,在屋里走一圈。
我将每一日与他相聚的时光都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过。不是不担心,不害怕,却不敢,也不愿在他面前露出来,只把最明媚的笑脸给他。
我是那种想得开的人,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够与长风共度这些天,于我已然是心满意足,懒得再去顾及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的事儿明天再哭去吧。
让我奇怪的是长风,他是那种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人,却也对我们的状况只字不提。他连问都不问锦夜的情况,每日只安心地与我相伴。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锦夜不会对我们置之不理,听之任之。他会怎样行动,又会怎么对付我们?我们这种相守的时光又能维持多久?光想想都够哭一鼻子的。
长风不提,我更不提。仿佛我们两个人就是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一路携手走下去,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这一日早上,长风已然能够做到桌子前自己吃饭。我给他添了满满一碗的粥。他只吃下一半就面露难色。我一瞪眼睛,恶婆上身,“不行,一定要吃完这一碗。看你瘦的,一身的骨头,抱着你都嫌硌得慌。”
他哑然失笑,听话地将另一半粥勉强咽下去。有他在身边我可是食欲大振,都说秀色可餐,我看着他就不知不觉地吃掉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粥。
我抓第三个包子时,西门庆华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向长风拱拱手,“王爷今日的气色很好,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长风放下手中的茶盏,在我的搀扶起站起来,“多谢西门兄的救命之恩,西门兄快请坐。”
西门庆华大大咧咧地坐下,斜了我一眼,懒洋洋道:“王爷快坐吧,把您累到了,有人会找庆华拼命的。”
我冲西门庆华龇龇牙,将手里的那个包子递给他,“吃早饭了吗?没吃就一起吃吧,也好堵住您的嘴。”
西门庆华没有接那个包子,摇头叹道:“心里堵得慌,吃不下啊!”
“爱吃不吃。”我将包子塞进自己嘴里。
我吃我的包子,长风跟西门庆华聊起天来。西门庆华道:“庆华出来有一阵了,商队也已休整,重新补给了粮草,今日将启程回京都,特来向王爷和桑妮告别。”
原来他是来辞行的。这次多亏了他帮忙,冒着风险带我来边陲,又救了长风一命。听闻他要走,我连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长风微蹙了眉头,沉吟道:“西门兄不如在边陲多呆些时日,此时回京都,只怕……”
我知道长风担心什么,多日来隐藏心底的愁虑涌上心头。西门庆华笑笑,喝茶不语,依旧是副无所谓的神情。
正说着,有侍卫进来通报,“禀摄政王,有京都来人要见摄政王,说是锦大将军的随从。”
我一惊,手里的包子都骨碌到地上。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差点儿钻到桌子底下去,又一想,桌子底下怎么藏人?赶紧向长风和西门庆华丢下一句,“我先躲躲,你们两个应付吧!”
说完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往里跑,却被长风拉住,拽了回来,面不改色地向我温言道:“坐吧,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