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依旧捆着的杨同礼叹服道:“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如此见识,杨某实在是佩服之极……”
还没说完,就被马公公冲上来又是一脚,“还说你不是窥视我娘……”
杨同礼挨了一脚,呲牙咧嘴,仍挣扎着问:“敢问夫人……对解决之道可有高见……哎呀……”又挨了马公公一脚!
我赶紧指挥长风将“护母心切”的马公公拉开,“看住他,别让他再踢人!”
我见一个牢房的人都看着我,一阵心虚,我就是信口一说,我哪有什么解决之道啊!如今奇虎难下,没有也得硬编,“这解决之道吗……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朝廷现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我眼光扫过众人,别人都默不作声,唯有马公公跟比赛抢答似地喊出来,“银子!”
“不对!”我不敢问锦夜和长风,只能一指杨同礼,“你说!”
杨同礼思量着,“朝中缺少浩然正气。”
我一挥手,“也不对!满脑子的浩然正气,呆板迂腐。人都要死了,光要正气又有什么用,况且被别人泼了一身污水,死后也落不下好名声。说你遗臭万年还抬举你了,你还没冤到那个地步,不过你们杨家就别指着你光宗耀祖了,死了也是白死!”
我不待别人发言,一拍双手,“现如今朝廷缺的是:‘人才’!(向《天下无贼》里的葛大爷致敬!)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没有具备执行力(现代词儿啊!)的人,安邦富民的宏图伟业就无法得以施展。现在朝中官员主要靠世袭得来,外省地方官吏靠士大夫举荐,说白了就是谁会溜须拍马,谁就有机会当官儿。这些人中大多是不学无术之人,更有甚者,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不过手里有方官印,就敢发号施令。问题的结症是,人才在哪里?谁是人才?是那些世袭的爵爷吗?是那些只知道搂银子的,却不顾百姓疾苦的士大夫吗?是那些只懂得钻营官场,巴结权贵,钩心斗角,结党营私,连句真话都不敢说的朝廷命官吗?”
杨同礼也是个痴人,听到我的一番“高论”,连自己被绑着就要千刀万剐都忘了,向我问道:“那夫人觉得,朝廷如何方能得到人才?”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对他的求知好学表示肯定,“所谓人才应是那些学富五车的有识之士,兼有报效朝廷,造福苍生的宏图大愿。朝廷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广纳贤才,参与朝政。考题由翰林院统一拟定,待考试当天发放,题目可以是时政,也可是治国之道,甚至是国家面临的政要问题,限时由考生作答。再由专人批阅考卷,选取见解独到,立意高远的才俊。”
“龙耀全国人口众多,如何举办全国大考?”这回问我的是长风。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晶亮的眼睛也注视着我,神情专注。我赶紧扭头,稳稳心神,凭借对古代科举制度的那点儿了解,接着搜肠刮肚道:“科考可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为地方考试。在各府县举办,每两年一次,考中者称举人,有资格参加转年的会试。会试是全国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全国举人在京都会试,考中的称贡士。最后一级是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一道,当堂口试。殿试毕,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些人也可称为天子门生,无党无派,经历练后,视其见识专长,再分派到各部或地方为官。此举可以解决国家近期的人才问题。当然常言道:‘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若要长远打算,还是要广开学馆,普及教育,让百姓的子女都有机会识文断字,上通天文,下暁地理……”
我一下子住了嘴,怎么扯到义务教育上去了呢?抬头见大家都盯着我不说话,心虚地补充道:“我就是提个建议,其中具体的运作细节,还有待商榷细究。”
“好!”杨同礼第一个喊好,“如此一来,便能收录天下有学识,有抱负的人入朝为官。这些人可能来自城镇乡野,自是了解百姓疾苦,受朝廷重用,必会感恩戴德,鞠躬尽瘁。况且,如此选官,各人良莠一视可知,不会让不学无术的人沾得便宜。入朝为官者俱为天子门生,也不会有党派之分,能够秉公办理朝政。夫人一席话,醍醐灌顶,让杨某茅塞顿开啊!”
我微微一笑,“杨大人不一心求死了?”
杨同礼仰天长叹,“杨某愿留下残躯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杨大人高义,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然而死有重于泰山,也有清于鸿毛,古人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杨大人肯将一腔碧血丹心效忠朝廷,造福苍生,实乃龙耀之福,若溪替龙耀百姓谢过杨大人。”
杨同礼若不是捆着呢,早就拜下去了,“多谢夫人点醒,杨某愧不敢当。”
马公公看看我,看看杨同礼,看看长风,又看看依旧阴着脸的锦夜,纳闷道:“怎么说不死就用死了?这事儿是由他自己定的吗?我爹他老人家还未发话呢!”
对啊,那阎王还一直没有说话呢!我有种感觉,锦夜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不然他不会一直由着我喋喋不休而不加阻拦。说到底,锦夜把持着朝政,朝中多少弊病他比谁的清楚,那些溜须拍马却不干实事儿的朝官,他也一早感到厌恶。他只是不愿就这样放过杨同礼。
锦夜看看我,目光又荡到长风身上,“科考选官确实是奇思妙想,闻所未闻,摄政王认为该如何处置?”
长风沉吟道;“杨大人的案子尚有不实之处,不宜草草定罪。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杨大人一心报效朝廷,必能秉公执法,不会徇私舞弊。便由杨大人戴罪立功,任今年科考的主考官。额定秋季完成乡试,明年春季完成会试。”
锦夜冷笑道:“王爷倒是避重就轻。那就请摄政王督办此事。至于杨大人……若办差得力,便饶你不死,若搅得人心惶惶,举国不定,便数罪并罚,判你与你夫人一同问斩。摄政王可有异议?”
长风审时度势,缓缓点头道:“本王没有异议。”
锦夜嫣然一笑,如盛开的鲜花美丽炫目,他拉起我,“摄政王还是与杨大人商讨公务吧,我与溪儿先行告退了。”
经过长风身边时,他侧头低声道:“朝中都是我的亲信,我还真怕三年不到就将你整死了,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培植自己的人马,如此才更加有趣,王爷说是不是?”
说完他不等长风回话便拉起我往牢外走。我被曳得脚不沾地,百忙中回头冲着长风展颜一笑,看到我的笑脸,他也微微牵了牵嘴角,眼中的眷恋象阳春三月的一江春水脉脉流淌……
科考之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我每日在内阁都能看到有关科考的奏章和批文。朝中老臣纷纷抨击科考会紊乱朝纲,公开表态耻于与乡野村夫,市井小民同朝为官。更有甚者扬言要讲妖言惑众者揪出来,让我惧怕了许久,每次去内阁都吓吓唧唧的,偶尔锦夜不在跟前,我还假装义愤填膺地跟着他们一起声讨一下,生怕别人知道科考的起源都是我一时的信口开河。
长风顶着巨大的压力从中周旋,他每日都是深夜在内阁批阅折子,白天要奔波在皇宫、各个部司和翰林院之间,我很少能见到他,即便见了也是远远地匆匆一瞥,不是他被一干朝臣团团围住,就是我被锦夜拉走。但虽然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让我们脉动的心跳到一起,诉说着地老天荒的誓言。
每天在内阁,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长风写的奏章批复,条理清晰,字字珠玑。他的文章跟他的人竟然有很大的不同,针砭时弊,文笔犀利,很难想象这样的文字竟然出自他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这让我看到另外一面的长风,不畏艰险,百折不挠。
在长风的不懈努力和推动下,龙耀三年的乡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杨同礼被任命为首次科考的主考官,从此翰林院多了一位拄着拐杖的独眼学士,披星戴月,斗志昂然。
朝廷发放了科考公文,各地张贴了告示。举国上下的百姓见到有学识的便可以为官,实现治国的抱负,一时龙耀国学习之风大盛,各乡县报名参加科考的人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