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马公公就来了。他也没个节假日休息。这在现代,早就是劳模了。
他隔着铁栏对着角落里的人张望,“气色还不错,昨儿您歇够了吧,那今天就给您松松筋骨。”
接着吩咐左右随行的人打开牢门,以手叉腰,在一边训诫道:“锦公公他老人家说了,忙完这几天的事儿就过来看他,你们大伙可精心着点儿。”
眼见他们架起他就往外走,情急之下,我不禁脱口而出,“等等!”
马公公回头看我,“丫头,你又怎么了?”
啊?!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的本事就是绝对不会冷场。
“马公公,其实你们已经很尽心竭力,尽忠职守了,就这么一个人,众位大人能够如此不辞辛苦,不分昼夜地刑讯,实在让我钦佩。人们常说,难的不是做一件事,而是不停地做同样的事儿。这么天天打他,你们都能不腻烦,都能保持如此昂扬的战斗力,都能推陈出新,孜孜不倦。这不仅仅是忠心耿耿,不仅仅是敬业爱岗,不仅仅是……”
照我的实力,我也就是刚说个开场白,第一轮的车轱辘话还没开始呢,马公公就脸皱得跟苦瓜一样打断我,“小姑奶奶,你能捡要紧的说吗?”
我顿了一下,最初的紧张消失后,我的头脑稍稍清晰了一些,言语也可以先到大脑,再到嘴里了。我小心地审词度句,想了想开口道:“马公公,锦公公是不是对此人恨之入骨?”
“这个吗?我爹锦公公他老人家(妈呀,还是他爹?真想采访一下锦公公,有这么个儿子作何感想)的心思谁能猜透呢?只是他特意吩咐下来,将慎行司的大刑尽数用在此人身上,若他开口求饶,就立刻禀报他老人家,若不开口就一直打下去,打到他开口为止。”
好家伙,这还不是一般的不共戴天呐!也不知道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呢?(对了,太/监没老婆,可以忽略这一条了。)
“听闻锦公公过几天要来牢里看他,要是到时候他半死不活的,岂不是坏了锦公公的兴致?”我大着胆子说出来。
马公公扭着身子站着,一手托着腮帮子,“丫头,此话差异,这是锦公公吩咐下来的,这个人越是惨不忍睹,他老人家越会高兴才对呀!对了,咱家想起来了,”马公公一拍手,“昨天晚上,咱家睡不着觉,忽然想起来一个有趣的办法,若是将此人倒吊着,四周燃上炭火,再用铁刷子……”
“马公公,马公公,”我赶紧拦下他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这也是个发明创造型人才啊!“马公公的想法真是令人钦佩,只是不知道锦公公是否能了解您的一片苦心?其实,若能让锦公公亲眼看见您费心费力,他老人家才会对您刮目相看。”
马公公转了转眼珠,“丫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如让这人休养几天,养好了,等锦公公前来亲自观刑。若是到时候这个人已经气息奄奄了,那还有什么行刑的意义。您的那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妙想也无法得以施展。”
马公公频频点头,“有点儿意思。”
见他有所松动,我赶紧乘胜追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锦公公还要亲自动手呢!您想想,折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意思,亲手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折磨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锦公公得以消除心头之恨。”
马公公翻着眼睛想了半天,下定决心道:“好,丫头,咱家就听你一回,若是我爹他老人家满意,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他老人怪罪下来,咱家可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那伙人果真将那人都扔了回来。我看着他趴伏在牢房里的地上,吁出一口气来,这才发现额角的头发都被虚汗浸湿了。
至少,他可以过两天太平日子。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么一点儿了。
狱卒送来早饭,不过是稀饭和几个馒头。我心下恻然,连递给他食物的勇气都没有。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为他疗伤,给他吃东西又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让他养精蓄锐,好接受更加残暴的摧残吗?
他却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盛放早饭的托盘前,拿了一个馒头,退回到角落里,将馒头掰成小块儿,安静地送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