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SVD的射程最远可达一千米,但邓建国还是信心不足,因为潮湿的空气可以改变子弹的方向,而过于干热的空气又会造成子弹打高。
他用温度计测量了一下,现在的温度为十九度,比中午降低了近一半,应该不会造成子弹打高的现象。就在此刻,他耳际里响起了风吹枝叶的沙沙声。
心中一动,他赶紧屏气凝神,通过耳听判定出,吹来的是东风,风力3级,风速3.4-5.4米/秒。
他心里感到有些不妙,远距离精确射击目标,温度偏低已经带来了麻烦,现在又吹起了风,虽然风力风速不大,但目标处在二点钟方向,全速风很容易造成子弹打偏,必须得要修正风偏。
他虽然已经通过耳听较准确地测定了风力,但这只是他自己所在位置上的风力,这一点风力对于像这种超过三百米的狙击来说,对射击精确度的影响并不大,因此,若想测定目标处和子弹飞行区之间的风力和风速,就只能利用地物的变化来判定。
全速风对射击的影响十分复杂,即使考虑得再周密,也难免出现意外情况。
想到种种不利因素,邓建国萌生了转移阵地的念头,想利用潜行尽可能地接近目标。
在狙击领域方面,他是个行家里手,当然知道如果能在三百米的距离上狙杀目标的话,全速风对子弹的影响便大打折扣。可是他转念又一想,在高危地区执行狙杀任务,每潜进一米都会增加一分危险,必须得要以保证开枪后能安全撤离为前提。
邓建国打消了转移阵地的念头,通过枪瞄镜观察着山体上的植被,以及观礼台旁旗杆那面旗帜的变化。
透过枪瞄镜,他看到山体上的枝叶和长草从右向左摇动不息,那面军旗也迎风展开,猎猎飘扬。
风力是3级,风速为3.4-5.4米/秒,跟他所处位置上的风力相同。
确定好了射击参数,邓建国心下微宽,忽地发现胡国伦对观礼台下,一位肩扛上尉衔的连长摆了摆手。
那连长好像接到了什么指示,立时打了个立正,朝胡国伦敬完军礼,随即转身跑步前进到队列跟前,向士兵们宣导过上级指示后,士兵们立即振臂高呼,轰诺声如雷骤起。
那连长大手一挥,士兵们立刻以两行纵队向操场北头走去。
邓建国挪开目光,抓起望远镜观察,见那些士兵正走向操场北角的射击训练场,心想:看起来胡国伦要检验他们的射击水平。
那连长在指挥位置上指手划脚一阵后,二十四名士兵越众而出,利索地排成两行横队。 邓建国的目光又转回观礼台上,发现胡国伦从偕行的一名士兵手里抓过望远镜,向靶场观望。
目光又一转,邓建国看见那连长一声令下,前面的十二名士兵齐刷刷地从肩上取下AK-47冲锋枪,右手提枪的前护木,齐步走到射击地线上,他们各人左腿向前跨出一步,旋即屈膝,伸左手撑地,身子前倾向下伏地,左腿往后一蹬,右手向前送枪,左手接枪。
整套卧姿出枪的战术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又令眼光素来很挑剔的邓建国有些惊叹,心想:敌军普通部队的士兵很有战斗素质,并不逊色于咱们中国军队,真希望这场漫长的边疆战事能够早日结束,残酷的杀戮可以戛然而止,因为敌我双方的士兵都是体健筋强,青春年少的血性男儿,不该在无情的战火中溅血陨命,应当成为各自家庭的顶梁柱。
哒哒哒的步枪射击声,打断了邓建国对战争意义的思考,心中一动,忖道:五发长点射,一百米半身靶,看来敌军不注重单发精度射击训练。
便在此刻,那十二名士兵利索地起身,进行更见功夫的立姿射击。
一阵枪响过后,邓建国听出这次来的是三发短点射。
报靶员刚刚报完靶,现场立时人声鼎沸,欢呼雀跃。
眉头一蹙,眼珠骨碌碌地一转,邓建国的大脑蓦然闪过一道灵光,寻思:胡国伦正在观看士兵们的射击演练,枪声、欢呼喝彩声,无形之中给老子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心头微喜,邓建国把十字分划线压在胡国伦的颈左侧,开始稳定呼吸和心跳节奏,食指慢慢预压扳机,同时留意着靶场上的枪声。
气息慢慢地从鼻孔里呼出,邓建国的心跳频率渐渐地趋于平稳,食指压在扳机上向后缓缓地加力,只待靶场上枪声响起的瞬间,释放撞针,将枪膛里的子弹推进目标人物的脖颈,穿透目标人物的颈动脉血管。
就在他即将屏气的当口,倏忽间,胡国伦的身后乍猛地出现两个身穿俄式丛林迷彩服,头戴奔尼帽,形态剽悍威猛的人物。
邓建国惕然心惊,呼吸登时急促,心脏随之而躁动起来,手臂微微一颤抖,十字分划线晃动起来。
他赶紧松开预压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长吐一口气。
就在此刻,靶场上又响起了AK-47冲锋枪射击的枪声。
邓建国叹了口气,心里暗叫不妙,忖道:那两个身穿迷彩服的角色一定是特种警卫,专门负责贴身保护胡国伦的安全,他们可能已经嗅觉出了危险的气息。
他仔细打量着那两名特种警卫,发现他们各自的右大腿外侧插有一支TT33手枪,左大腿外侧绑扎着格斗军刀,吊挂着战术枪背带的AK-74U冲锋枪甩在左腰后侧,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显然他们经过特殊的军事训练,战斗素质绝对一流。
邓建国不敢稍有懈忽,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
他知道,现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棘手的课题,一是要锁定目标,一枪毙命,二是不能暴露形迹,全身而退。可是那两个特种警卫分别站在胡国伦的左右后侧,而且挨得那么拢,他无论射击胡国伦身上的任何要害,都会被两个特种警卫通过检察伤口,寻索子弹飞来的方向,从而找到他的狙击阵位,只要形迹一旦败露,光那架大口径高射机枪就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自己被战友们誉为浑身是胆,勇者无畏的侦察兵天才,是的,为了祖国和人民不受外侮,自己赴汤蹈火,义无反顾,因此,自己并不是怕死,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轻言死字,因为要留住自己的宝贵生命,一来为了自己的父母免受丧子悲痛地折磨,二来为了往后能在战场上多杀敌人,竭力为战友们减少敌情威胁,三来为了把苦练多年的军事战斗技能,以及数度喋血生死换来的作战经验教授给侦察部队的战友们。
邓建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不仅属于他自己和父母,更属于军队和国家,他所掌握的精湛军事战斗技能,他所积累的丰富作战经验更是一笔千金难买的珍贵财富,必将为军队,尤其侦察部队进行特种侦察作战方面地探索,研究和发展,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就是邓建国忧惧自己不慎暴露行藏的根本原因所在,他的价值和作用不可估量,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去做。
邓建国心绪逐渐平稳,决定等天色再晚点才寻机动手,索性把眼睛从瞄准镜前移开,拿起望远镜,观察射击训练场上的情状。
靶场上的射击演练告一段落,那连长一声令下,恢复成两行横队的士兵们一齐向后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操场中央,旋即恢复立正姿态。
那连长刚一入列,又走出一个肩扛上尉衔的连长,他一声令下,三十二名士兵出列,跑步前进至操场南头。
心头一动,邓建国的目光转移过去,见那些士兵以四人一组的次序,进入一间水泥砖房,出来时,他们有的肩扛炮管,有的提着托架,有的则端着弹药箱。
他知道,那些士兵是迫击炮手,下面要向胡国伦展开他们的发射技术。
不大工夫,操场南头便一溜儿摆放了八门中国造的82毫米迫击炮。
三十二名正副炮手各就各位,准备进行迫击炮射击表演。
邓建国的目光扫过那八门82毫米迫击炮,心头登时狂骇,寒气有如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袭遍全身筋腱,额头不禁渗出冷汗珠子来。
他知道,直瞄或曲射火炮对狙击手的威胁是致命的,设若自己一旦败露形迹的话,敌人用迫击炮实施火力反制,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心神一阵惴栗,邓建国放下望远镜,眼睛重新凑拢瞄准镜,十字分划线再次压在胡国伦的颈项左侧。
他转念忖道:尽管八门82毫米迫击炮足以将老子炸得粉身碎骨,但也给老子带来了灵机变巧的余地,老子不正巧可以借助炮声当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将胡国伦和那两个正副团长一并狙杀了?
面对潜伏在远处山梁上的魔鬼尖兵,胡国伦浑然不觉,一如既往地举着望远镜,准备观赏迫击炮手们进行精彩的射击表演。
他身旁那个团长脸上带着献媚的笑容,右手指着炮兵训练场,向他汇报着什么,他也不住地点着头,脸上笑逐颜开。
那两个特种警卫时不时地朝南北两面的山坡上张望,样子显得有些警惕,似乎还真如邓建国所料,他们已经嗅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胡国伦和那个团长皆是一副得意扬扬的容颜,邓建国是个愤世嫉俗的青年,看到那团长一副阳奉阴讳的嘴脸,怨愤之心大起,恨不能立马就爆了他的脑袋。
炮兵训练场上,随着那个炮兵连长一声令下,三十二名正副炮手一齐展开动作,取弹、装弹、蹲身掩耳,战术动作相当麻利。
嗵嗵的炮弹出膛声,呜呜的破空厉啸声过处,便是一连串轰轰轰的爆炸声。
军营南面的山坡上,火光闪亮,草偃土翻,烟雾腾腾。
那一排排临时搭建可供训练专用的暗堡,在刹那间四分五裂,碎石伴着草泥冲天飞舞。
观看的士兵们一齐鼓掌,叫好声不绝,气氛热闹得有如赛事空前激烈的绿茵场。
胡国伦和身旁的两名官长也都拍手叫好。
只不过,那两个特种警卫却是泰然自若,步兵炮手们的操炮技术似乎不入他俩的法眼。
邓建国感到一阵心旌神摇,暗自咋舌,妈的,龟孙子们的操炮技术毫不含糊,要是一旦暴露形迹的话,大爷想要在龟孙子们如此猛恶的直瞄火力轰击下安全脱身,当真谈何容易。
暮霭浓浓,天光愈加晦暝。
他咬了咬牙,忖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次若是不抓住时机做掉胡国伦,以后下手的机会恐怕就渺茫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年前,31FA师总部的防卫那么森严,老子还不照样爆了他们上校参谋长的脑袋,前一阵子,敌军特工团出动那么多的特工队员对老子围追堵截,还不照样被老子杀得死伤累累,晕头转向,死神大爷设置了那么多的生死玄关,都奈何不了老子,如今还怕这几门小火炮不成,难道老虎还能怕猫不成。
心念及此,邓建国把十字分划线往下一压,对准胡国伦的肋部,张嘴吸进一口气,鼻子慢慢呼出,控制住心跳,同时全身筋腱放松,脑子里纯净如真空一般,眼睛和心里只有目标和手里这把冰冷的狙击枪。
轰隆爆炸之声再度响遏行云,山谷鸣应。
三秒钟过后,已进入枪身相对稳定期,邓建国霍地一屏气,已经压到底的扳机立刻释放撞针。
枪身一震,子弹挣脱枪管束缚,在空气里旋转着高歌猛进,直奔胡国伦的肋部撞去。
胡国伦命悬一线,眼看子弹就要从他肋骨间钻进,撕裂他的心脏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那个团长鬼使神差地凑近胡国伦身侧,伸手向他递去一根烟,身子端巧遮挡住他的肋部。
那颗夺命的子弹不会转弯,既然那团长命中注定要给他的上级陪葬,那颗子弹也只好成全他,钻进他的背心,撕烂了他的肺腑之后,又从他前胸穿出,仍是余威不衰,又狠狠地扎进胡国伦的肋部。
噗的一声闷响,那团长的背心爆出大蓬血雾,登时涂满了邓建国的瞄准镜。
邓建国在颤晃的瞄准镜里看到,那厮的整个人像被恶魔的巨掌猛推了一把,来了个漂亮的扑虎儿,将胡国伦扑倒下去,摔了个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