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连的仁兄板起面孔,极不和善的道:"杨镖头,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后悔与我们秃鹰帮合作,可是你别忘了,只要上了我们这条贼船就休想下去。"
杨镖头的宽皮大脸刷的一红,吞了吞口水,没有开腔。
连副堂主乘热打铁,接着道:"你也分了数额巨大的一份,够你吃上几辈子的了,可以说冒这么一次险,胜过你做八辈子的镖头。"
脸色一寒,又森酷的道:"杨老哥,小弟不妨打开天窗说完话,你若是居心不良,想落井下石的话,本帮为人处事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杨镖头也板起了面孔,没好气的道:"谁说杨某要反悔,我西北镖王是堂堂的七尺男儿汉,岂是那种朝三暮四,见义思迁,畏首畏尾的市井无濑。"
稍停,缓了缓语气,又道:"不错,杨某曾经是个德高望重的西北镖王,是誉满西北的大侠,后来我才明白这顶光环虽然耀眼,但是徒有虚名,华而不实,既不能发家致富,也不能拿它当饭吃,还是银子最实惠。"
连副堂主竖着右手姆指,调侃的道:"的确够现实,也够势利的,所以你就暗中给我们情报,替我们策划了这件惊天动地的西北大劫案,让西北十二连环镖局从此声名狼藉,威信扫地,直至关门大吉。"
杨镖头怒瞪了他一眼,嗔道:"连老弟,你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丢了二千万两库银,损失了四五十个镖局的精英,我这个总镖头当然难辞其咎"。
呷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又激动的道:"你知道吗?按规矩,这么大数额的镖银应由我这个总镖亲自挂帅,但为了利于事后栽赃稼货,我托病回避,邀约了我的表弟从河南赶来代我负责这趟镖。完事之后,为了给镖局吴老板和官府一个交待,我绞尽脑汁,费用心血,最后不惜端出我的表弟来当替死鬼,正是天官赐福,天助我也,案发现场没有我表弟的尸首,正好栽了他一个畏罪潜逃,反正他人已杳无音信,死无对证。"
连副堂主啜了口茶,嘿嘿怪笑道:"你也真够狠的,害死了镖局里那么多的好手不说,还把表弟拿来当替罪羊,挡箭牌,栽赃稼祸。"
搂了搂粗黑的胡须,杨镖头谨慎的道:"真正让杨某烦恼的是,胡林这浑蛋横岔一杠,专程跑到长安来找我察探这件事。"
连副堂主怔愣了一下,道:"听说姓胡的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杨镖头气愤的道:"不错,以前杨某同他有过交往,清楚他是功成身退的飞剑圣手包玉楼的得意门生,不过对他的出身背景却不甚了然,敢肯定的是,这小子必定出身于豪门旺族,否则也不会花钱如流水,视金钱如粪土,虽然也刀头舔血,但为的是信仰,理想,抱负。我们这等人九死一生,不外乎为了更多的银子,追本溯源就是个生计问题。" 杨镖头舒缓一下语气,轻言细语的道:"别看胡林这小子生得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可他是飞剑圣手包玉楼的高徒,飞剑绝技已臻化境,当之无愧的是年轻一辈高手中的翘楚,标杆。天生就是个文韬武略的将相之才。"
连副堂主点了点头,道:"不错,前些日子,我是听周舵主提过,我血魔帮大魁首惜才如金,对姓白的万分推崇,青睐有加,张帮主更是向大魁首力荐姓胡的为咱血魔帮的二把手。不过姓胡的是铁石心肠,雷都打不动,根本就不买帐。"
呷了口茶,他又道:"江湖上传闻姓胡的是当今天下举世无双的文武全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能为咱血魔帮所用,那无疑就是如虎添翼,如若不然,他一旦投到了影子军队的阵营里,可就后患无穷了。"
杨镖头忧戚的道:"不错,这小子不为钱,不为利,只为了他心中的理想,为了能流芳百世而疲于奔命,早晚会被一向标榜保家卫国,除魔降妖,捍卫公义的影子军队所罗致。还有,他的师父,也就是飞剑圣手包玉楼,正是影子军队的元老之一。"
斜眼瞥视了一下十步之外的白衣青年,见人家神情笃定,安然的品着茶,不见有任何异样,杨镖头像是放心的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轻轻的道:"我的连老弟,不瞒你说,那位白衣书生的气质跟姓胡的一样清逸高雅,我还真有点担心他就是胡林的化身。"顿了顿,沉重的道:"要是让姓胡的给拆穿了,那杨某人的麻烦可就大了,二十年来历尽千辛万苦,生死玄门,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一世英名就会毁于一旦,落得个声败名裂,遗臭万年,甚至还会成为武林正道众矢之的对象。"
连副堂主纳闷的道:"难道杨镖头当时没有糊弄住这臭小子吗?"
捋了捋下巴上的粗黑胡须,杨镖头忿忿的道:"胡林这厮睿智过人,灵性得很,根本不听信杨某的谎言。我已觉察到他在疑心我,只是捞不到证据而已,我正愁聘请不到厉害的杀手来对付他,他却莫名其妙的遭到不少神秘高手的追杀,纠缠,不久他就已杳无音信了,杨某才安安稳稳的过了三个月的太平日子。"
忖思了一下,他又道:"我看追杀胡林的那些神秘杀手不是你们秃鹰帮的人,就是契丹的杀手组织——猎头营。"
刀条脸一寒,连副堂主悻然的道:"老实说,对付姓胡的可是件棘手的事,听说我所属的秃鹰帮和其余四个兄弟帮都有不少高手栽在他的手里,张帮主的十大护法之一****剑怪柳叶飞就是个典型。"
杨镖头怅惋的道:"但愿这小子能下地狱,否则的话,早晚会对我杨某人构成致命的威胁。"
怔愣了一下,连副堂主调转话锋道:"杨老哥,现在该谈谈咱们之间的这趟买卖了,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得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二十多年的影子军队现已死灰复燃,扯着除魔卫道,匡复正义的旗号向我血魔帮兴师问罪。"
吞了吞唾液,连副堂主口沬横飞的接着道:"这二十多年来,影子军队并没有真正冰消瓦解,一蹶不振,而是在暗中扶植后起之秀,适时东山再起,他们网罗了很多年轻的高手,虽然是些默默无闻的后辈小生,但都很骁勇善战,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良,财才更相当的雄厚。三个多月前,在事先毫无预警,征兆的情况下,对我陕西分帮——双蛇帮不宣而战,由于是猝然施袭,双蛇帮仓促应战,这一役,帮主王伦舍身取义,一千五百余名帮徒非死即伤,光被俘的就有四百多人。"
杨镖头忧戚的点了点头,接口道:"接着影子军队又把河南分帮——白虎帮打得落花流水,在山西击溃了青龙帮的主力是吗?"
连副帮主的脸色惨变,愤激的道:"本来我血魔帮在北方的势力就很薄弱,经这么一折腾,陕西的双蛇帮全军覆灭,河南的白虎帮和山西的青龙帮也溃不成军,虽然河北的白虎帮尚还建制完好,但已成了影子军队的瓮中之鳖,土崩瓦解是迟早的事,可以说我们在北方已经全线崩溃。"
大口的喝下一杯茶,一抹嘴,舒了口气,平缓了一下激动,忧愤的情绪,连副帮主如同在向庭上法官控诉罪状似的讲道:"开战三个月以来,上苍很是眷顾影子军队,让他们频频得手,我们每每失利。半月前,湖北分帮——金豹帮的两处堂口被攻陷,开始他们有步骤的,有条理的,有计划的吞食着我血魔帮根基的第一步。现在他们正兵临我所属的秃鹰帮湖南分舵的衡阳堂,直逼益阳堂。"
杨镖头平静的道:"既然影子军队已兵临城下,连老弟所属的衡阳堂岌岌可危,何来的时间,精力,人力,物力来与我杨某人再度携手干一票买卖?"
皱了皱眉,姓连的朋友沉重的道:"杨镖头,人力方面不用你来操心。"
露着一口的黄板牙,笑了笑,杨镖头喃喃的道:"我的连老弟,你不说为兄也晓得,你们现在兵力吃紧,急需要资金来扩军备战"。
连副堂主颔首道:"不错。"
杨镖头两眼平视着姓连的朋友,喃喃的道:"听说你们为了补充兵员,花钱买通了南方各地的监牢狱长,把五千多名死刑犯全部揽至麾下,替你们流血卖命,其中还有大批来自潮汕地区的海盗。"
眉头一皱,连副堂主吃惊的道:"西北镖王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对我们的情况了解得还真不少。"
杨镖头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道:"只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了解到了一点,并非刻意在打听贵帮的军情,请别误会。"
连副堂主严肃的道:"既然杨老哥已知道了,也就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况且这也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错,这些生不要命,死不要脸的亡命徒正对我们胃口,眼下战事吃紧,戎马倥偬,正是用人之际,把这些行尸走肉砍了也就砍了,顶多是父母白养,不如留下他们那一百多斤的血肉之躯,为我秃鹰帮尽孝犬马之劳。"
古怪的一笑,杨镖头调侃的道:"真是善于运筹帷幄,一点儿都不浪费人力资源,老兄我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