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怪人梁坚见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而且身手更加高不可测,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可飞剑绝技,出神入化,刚刚现身就伤残了不少的帮下弟子,下手尚算留情,若是硬顶下去,对方盛怒之下,一旦痛下杀手,敢情会片甲不留。梁坚素来老奸巨猾,审时度势还是先体面避过锋茫,再作打算。
他硬着头皮,沉声道:"阁下好身手,就请报出名号,咱们来日方长。"
胡林淡淡一笑,语气冷漠的道:"区区名唤胡林,承蒙武林朋友的厚爱,冠了区区一个川中飞剑的名号。"
"川中飞剑…胡林…"梁坚惊得一退,瘦骨磷峋的老脸抽搐了几下,愕然的瞪着胡林,一瞬不瞬。
天台五子等一干高手亦是一片哗然,惊悸。
不错,川中飞剑独闯龙潭,力毙契丹头号杀手,尽诛其爪牙。一夜之间,令专横拔扈四川多年的巴山三十六寨土崩瓦解。这份履历听来的确令江湖黑道人物丧魂落魄。
胡林文绉绉的道:"各位很惊奇吗?"
无情怪人愣立片刻,敛住惊魂,抗声道:"姓胡的,你是不是也想横岔一杠。"
耸了耸肩,白霜鹰很斯文的道:"难道不可以吗?"
"妈的,姓白的小子是你什么人?"
胡林冷淡的道:"是区区的好朋友。"
"姓胡的,你是什么意思?"
胡林抿嘴微笑道:"很简单,他是区区的朋友,他现在有难区区不该过问吗?"
一句反问,梁坚登时哑然失色,半晌,他才涨着老脸,暴躁的道:"姓胡的,本帮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缘何要淌这浑水?"
胡林呵呵笑道:"是吗?贵帮的洪副舵主昨天已向区区传达了贵帮主的意思,可遗憾的是,贵帮的柳护法不尊从区区的意愿,区区一时冲动,让他长眠不起了。"
梁坚下一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结结巴巴的道:"姓胡的…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胡林摸出手帕,边擦拭看短剑上的血渍,边冷厉的道:"不想怎么样,把人留给区区,各位请便。"
梁坚强憋着一肚的怨气,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是明白人,知道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不是善类,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如果拒不交人,他必然要大开杀戒,适才那凌空飞剑的绝技令人眼花缭乱,厉辣无匹,硬撑下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审时度势,他无可奈何的道:"姓胡的,算你狠,本帮不会放过你的。"
胡林傲然的道:"这个区区明白。"
梁坚恶狠狠的瞪了胡林一眼,摧肝沥血的道:"给我撤。"一声号令传出,数百秃鹰帮汉子及一干高手早就巴不得这句话,如获大赦一样豕突狼奔的四散辙离,甚至于连地上痛得满地翻滚的二十多个伤患都不屑一顾,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可见一斑。
"慢着,梁老鬼得给小爷留下。"
梁坚正要弹身驰离,不想一声断喝传入耳鼓,他不由一窒,愕然的望去,身困网中的白霜鹰正目瞪如铃,两道精芒如两把利刃迫射过来。
梁坚跺脚怒斥道:"小狗算你运气好,还想怎样?"
梁坚用卑鄙下流的阴招令白霜鹰怀恨在心,他不甘心就此罢休,他切齿的道:"老狗,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胡林似乎很宽宏大度,他微笑着规劝白霜鹰,道:"算了吧!白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只是奉命行事,我看就到此为止。"
白霜鹰凶狰的瞪视了梁坚一眼,没有吭声,心里仍不愿善罢甘休,真恨不能当下就把那无情怪人梁坚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胡林似笑非笑的冲着梁坚道:"各位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区区这位朋友可是有仇必报的。"稍停,又善解人意的道:"回去不好交差的话,就说是我川中飞剑胡林扰的局。"
梁坚哑口无言,不复气的回瞪了白霜鹰一眼,悲愤的,灰头土脸的带着天台五子弹身驰离。
胡林凝神察看了一番周遭的动静,确认没有了伏兵后,连忙过去帮白霜鹰解下天蚕丝网,他惊讶的道:"难怪能困住白兄,原来是天蚕丝网。"
白霜鹰愤然的道:"要不是这该死的网,我早就让这些宵小之辈死无全尸了。"
胡林笑道:"所谓的岳阳堂堂主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接着,胡林面带骇色的把天蚕丝网收拢到一起,这天蚕丝还真编织得鬼斧神工,偌大的一张网合拢了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块。
白霜鹰不解的道:"胡兄还溜着它当宝贝吗?"
胡林手捧天蚕丝网,惶惑的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昆仑剑仙杨大侠的天蚕丝网怎么会落到了秃鹰帮的手中。"
白霜鹰闻言吃了一惊,纳罕的道:"胡兄是说这天蚕丝网的主人是羽剑公子华云飞的师父。"
胡林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普天之下会使天蚕丝网的不过两人而已。" "是那两人?"
"除杨大侠本人外,就只有失踪的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张照光。"
白霜鹰又是一惊,道:"没错,不久前我曾听华云飞提起过,说张照光是他不计名的师兄。"
胡林叹了口气,道:"眼下华山派已分崩离析,君子剑张照光又下落不明,羽剑公子华云飞正奉师命云游四海追查张照光的下落,天蚕丝网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秃鹰帮,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小道莞尔的叹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错,他初涉江湖,耳闻目睹,所经历的无一不是离奇怪异的事,真让他煞费苦心。
胡林将天蚕丝收好之后,道:"还是那句老话,我一直觉得张照光的离奇失踪有许多疑点,只是我一时也无法破解。"
白霜鹰转过话锋道:"胡兄,先不谈这个,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胡林笑道:"我从南方赶回来,刚巧路过黑松镇,这黑松岭又是双蛇帮的地盘,所以就来一探究竟,不想误打误撞的碰上了,真是天意啊!"
白霜鹰兴奋的笑道:"这么说,我的命不该绝,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想勾走我的魂还得等上几年再说。"
笑谈间,白霜鹰纳罕道:"胡兄,我真不明白,这些弟子明知道跟我交手,无疑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为什么还要前赴后继?难道他们真不怕死?"
胡林郑重的说道:"这都是因为血魔帮的教规酷毒,他们都是机械思维,帮里的命令就是圣旨,死也得服从,宁死阵前,不亡阵后。谁要想宁阵退缩,苟且偷生,虽暂保性命,但会遭到酷刑制裁,比如五马分尺,千刀万剐等,总之不如死在白兄的剑下来得痛快些。"说完开怀的笑了。
白霜鹰俊脸一红,莞尔的道:"难道我真做得太过火了?"
"是的,你应该像我一样,尽量给这些听命行事的可怜虫留条活路,今后手下可得留点情。"
白霜鹰颔首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二十多个被秃鹰帮遗弃的伤患,看着他们那痛不欲生的惨状,不由心生怜悯之心,他用埋怨的语气道:"胡兄,你把他们打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不如把他们杀了干脆些。"
胡林微笑道:"你又来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蝼蚁还有偷生的时候,何况是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不好吗?"
说话间,胡林顺手从内兜里摸出几把碎银往那些受伤的弟子面前一扔,声色俱厉的道:"大爷之所以手下留情是想给各位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念你们愚昧无知,就发发善心,这些银子给各位拿去治伤,然后都回家当个规矩的老百姓,若是执迷不悟,不思悔改,大爷可是要替天行道,说到做到。"
白霜鹰很感于胡林的侠骨柔肠,嘴里仍忿忿不平的说道:"胡兄你真够菩萨心肠,慈悲为怀,饶他们不死就不错了,还给他们银两。"
胡林哈哈一笑,语重心长的道:"我这叫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放下屠刀,他们不过是些憨厚的百姓,不懂事的孩子。 "
白霜鹰忍俊不禁的道:"想不到令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川中飞剑胡少侠,竟然如此宅心仁厚。"
胡林坦诚的道:"这个白兄就有所不知了,我出道之初跟你一样嗜血好杀,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白霜鹰激奇的道:"真的吗?"
胡林坦率的道:"记得六年前,我大约十七岁左右,奉师命投效杨将军麾下,展开了两年的戎马生涯,当时的我,初出茅庐,锋茫毕露,非常热衷于争强斗狠,再加上成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性格也就越发越暴戾,真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两年当中我数次领兵出征,杀得契丹人落花流水,有一次特殊的经历却让我荫生了厌倦杀戮的念头。"
"什么经历?快快讲来听听,"白霜鹰迫不及待的问。
怔了一下,胡林道:"其实在那件事之前,我就有过一丝倦意,因为每次出战时,我总是身先士卒,冲杀在前,被我所杀的契丹兵当中有不少还是孩子。当然,战火无情,刀剑无眼,战场上狭路相逢,谁也来不及思考,杀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也就不在乎那么多。真正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有一回带兵出征,因为疏忽大意,中了契丹人的埋伏,士兵死伤惨重,险些全军覆灭,我带着大家凭匹夫之勇,硬是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鬼使神差的闯进一个契丹村庄,由于杀气冲昏了头,加之士兵死伤殆尽,强烈的复仇欲望令我歇斯底的疯狂,当即就下令士兵屠村,待我恢复理智后,才惊奇的发现杀的都是些平民百姓"。
"这是真的吗?"白霜鹰闻言,心头猛震,仿佛胡林在撒弥天大谎一般,他简直难以置信,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胡林竟然也做过涂炭生灵,草芥人命的事,真是世事难料。也许,人性是两面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潜藏的原始兽性就会爆发出来。
胡林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当时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转念一想契丹人每次侵犯边疆时,也对我们汉人的村庄施行三光政策,搞得边垂民不聊生,就当是回敬他们一下吧!心里也就宽慰起来。"
胡林窒了窒,往下道:"这件事之后,我就决定远离战场,我拒绝了杨将军的盛情挽留,告别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部属,专心做一个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江湖游侠,虽然照样免不了杀伐,但起码是惩恶扬善,除魔卫道,总比在战场上去杀死那些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的人好。" 胡林讲得有声有色,白霜鹰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
满天落霞,日薄西山。
胡林见天色已晚,便收住话锋,道:"白兄,时候不早了,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先去镇上找家店子喝上几杯再说。"
白霜鹰一瞅浑身血衣,酸楚的笑道:"哎呀!胡兄你看我这身惊世骇俗的打扮,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胡林会意的看去,白霜鹰那身行头活像屠宰场的屠夫。
他哈哈笑道:"甭担心,我还带了一件换洗的白衣衫。"说完取下背上的包裹递与白霜鹰。 白霜鹰换下血衣后,两人展开身法,风驰电掣般的消逝而去。
夜暮笼罩下的黑松岭,尸横遍野,腥风四布,成了修罗场。
黑松镇上,胡林千挑万选,找了家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的客栈。
依照惯例,两人泡完桃花浴后,选定一间上好的客房,备好一桌精致的酒菜,煮酒论英雄。
你言我语的闲扯了一番后,话归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