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间,冯文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四盒软中华烟,其中一盒是他掏的腰包,他双手捧着那四盒软中华烟,送到黄部长面前,讪笑着道:"部长,这是战士们的一点儿心意,请你……"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黄部长离座而起,气不忿儿地道:"想贿赂我呀?"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睛却紧紧盯着冯文山手里的四盒软中华烟。
尴尬地微笑着,冯文山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部长,这是战士们的一点儿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瞅了瞅冯文山,黄部长又瞧了一眼那四盒烟,略事迟疑后,淡淡地道:"放到桌上吧。"
冯文山见行贿这个方法似乎很管用,心头大悦,将那四盒软中华烟放到黄部长的办公桌上,讪笑着道:"部长,那弹药能不能多……"
"废话少说,看在你那些兵省吃减用花钱买烟给我的份上,我就再……"黄部长略事一迟疑,伸手抓过一盒软中华烟,朗声道:"就再多给你们每人两个基数的弹药,就这样了。"
说话间,他三两下拆开包装,抽出一根中华烟,叨在嘴里,冯文山赶忙掏出打火机,打燃火,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
拿到黄部长开据的领取条后,冯文山激动又兴奋地向黄部长敬了个军礼,然后兴高釆烈地冲出办公室,径直去找管理员领取弹药,心想:魔鬼尖兵还真是神通广大,用几盒烟就为战士们换回了好几箱子弹。
黄部长虽然身为副师职干部,薪金待遇不低,但此人太抠门儿,平时抽的烟大多是石林,这还当着人面的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受农村籍士兵青睐的春城烟,他照抽不误,自己那里舍得花钱去买高档次的软中华香烟。
邓建国正是吃准了此人这一点,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反正仓库里的弹药又不是他家的,多给一点儿他自己又没损失。
冯文山租用了十几匹强壮的骤子,出动了二十多个体壮力大的战士才将八十多箱子弹运送到连队的驻地,由于硬骨头七连的驻地在深山里,军用卡车无法直接送到门口,剩下的一大段山路只能人力和骡马来运送。
每人平均携带两箱子弹,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走回驻地,二十多个体健筋强的小伙子尽皆满头大汗,但却看不出有多么疲劳,一个个有说有笑,精力非常的旺盛,看来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后,他们已然恢复了元气。
看着一箱箱子弹被战士们扛进军火库,邓建国心里乐不可支,冲冯文山一竖右手大姆指头,哈哈大笑道:"老冯,这下可发大财了,今年的最后几个月不愁没有专供射击训练的子弹了。"
"发个屁财呀。"冯文山摇头苦笑道:"才八十多箱弹药,全是子弹,手榴弹,迫击炮,火箭筒,82无后座力炮的弹药根本就没拿到手。"
遗憾地长叹一声,他悻然地道:"他奶奶的,黄部长太抠门了,我向他提出为硬骨头七连平均每人配发十五个基数弹药的要求,他死活不同意,只按照平均每人十个基数的标准给。"
"管他的,这些弹药已经够我们撑过最后这几个月了,反正现在全连只有四十多个人。"邓建国蓦然想起他慷慨捐献出的三盒软中华烟,嬉皮笑脸地向冯文山问道:"这么说,那几盒中华烟白送他抽了。"
"没有。"冯文山一撇嘴,嘿嘿的笑道:"看在那几盒中华烟的份上,他又多给了我们每人两个基数的弹药。"
"真的?"邓建国眉梢一轩,眉开眼笑道:"这么说行贿的方法还真奏效?"
"那还用说。"冯文山得意地笑了笑,煞有介事地道:"黄部长这人太抠门儿,他在个人生活方面一样抠门,手捏得非常的紧,一分钱恨不得掰住两分钱花。"
嘿嘿一笑,邓建国打趣地向冯文山道:"人家可是副师职干部,工资待遇挺好的,有你肖大连长捏得紧吗?"
"小邓啦小邓,没想到你也学损人了。"冯文山嘴唇一嘟噜,怏然地道:"家里那么贫困,老婆和孩子又不够随军资格,父母身体也不好,家庭的重担全靠老婆一人挑着,一个月就那点饷钱,我的手能不捏紧吗?"
邓建国一眼瞥见冯文山神情变得沮丧起来,知道不小心触到了他内心的苦楚,立马歉然地微笑着道:"开个玩笑,老冯,你别当真,别当真。"
稍顿,话锋一转,他又拿那个黄部长说事,向冯文山问道:"老冯,刚才你说黄部长在个人生活上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是的。"冯文山显然对谈论黄部长的话题大有兴趣,脸色立时好转,微笑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确实是那样的人。"
想了想,他一本正经地道:"我跟师装备部的两个兵是老乡,从他们那里了解过黄部长的性情为人,别看他是个副师职干部,工资待遇好,家属早已随军,还在一家国营罐头厂当工人,他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平时抽的是几毛钱的春城,儿子穿得相当朴素,逢年过节连肉都舍不得买几斤,机关大院领导之间有个啥事,他连十几块钱的礼都不送,吝啬得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打交道。"
"怪不得几盒软中华烟就能贿赂他,原来他平时很少抽这个档次的烟。"邓建国呵呵的一笑,摇头道:"这么吝啬的高级军官还真是少见,仓库里的弹药又不是他家的,多给一点他又不受损失,何况我们的兵是用这些子弹来保卫祖国,抵抗外侮,黄部长真是个极品人物。"
次日清晨,除炊事班以外,全连四十一人在训练场上集合完毕。
由于眼下全连的指战员不足五十人,冯文山索性将连队划分为五个班,其中一班,二班由原先的三排长和四排长任班长,三班,四班则交由他本人和陈瑞负责,陈瑞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班长,从师直属侦察连调到A师硬骨头七连是值得的。
冯文山向全连宣布,今天友邻的B师步兵营邀请我A师直属硬骨头七连参加他们举办的射击比武,地点是他们的射击训练场,自从牢山收复战以来,大家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有摸过枪了,很多人可能已经手生了,因此,这次比武的挑战性非常大。
他刚一说完,赵永生在队列中大声喊道:"我们不怕挑战。"
"对,我们不怕挑战。"赵永生话一出口,其他战士也跟着喊道:"我们是钢刀之刃,不怕任何挑战,步兵连的哥们要和我们比武,就让他们来吧。"
待到激情飞扬的战士们安静下来后,冯文山郑重其事地说,步兵连有的是行家里手,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小心谨慎,争取在此武中展现出咱们侦察兵的实力。
说完,他伸右手一指旁边的堆码二十多个弹药箱,略事一顿,和颜悦色地道:"那么我希望大家领到子弹后,好好的发挥,让步兵连的那些同志见识一下咱们侦察兵的射击水平,可不要丢人啦。"
"不会的。"陈瑞左脚跨前一步,踌躇满志地喊道:"我们一定不会丢侦察兵的脸。"
"有信心,好样的,我相信你的实力。"冯文山冲信心满满的陈瑞点点头,迅即将目光转向其他人,正色道:"同志们,你们要知道,摆在你们面前的这些子弹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费了好大力气才争取来到的,那个要是不好好珍惜,打不出个好样的成绩来,小心我踢烂他的屁股。"
这句话既严肃又风趣,竟逗得战士们哄堂大笑。
神色倏然严肃起来,冯文山疾言厉色地道:"笑什么?笑我冯连长吝啬吗?子弹又不是我家的。"
不料,他这么一说,战士们笑得更欢,陈瑞捧腹大笑起来,连邓建国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心想:看不出来,平素那么正经的冯连长,意然也是个幽默的人,或许,他承受的负担太重,是应该活泼一下,放松放松心情。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冯文山鼻翼一扭,板着面孔道:"告诉你们各位,每一颗子弹都是老百姓的话言方毕,他右手猛地一把拔出插在腰间的五四手枪,左手在枪身上面一滑,嚓的一下送弹上膛,右手向右上方一甩,砰的一声脆亮的枪响,震碎了清晨的冷寂。
拔枪,上膛,出枪击发,几下战术动作一气呵成,迅若风雷, 旁观者们几乎没有看见他瞄准目标,枪声就震撼着他们的耳膜。
咯吱的一下断裂声,旁观者们顺着冯文山枪口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二十多米高的树梢上,一根约莫大拇指粗的树枝被子弹击断,掉下来,打得下面的枝叶沙沙啦啦的响成一片。
虽然超过一个月没有摸过枪,但冯文山的水准丝毫不减,未经仔细瞄准,掏枪就射,一枪就打断他右首上方二十多米高的一根树枝,完全凭着直觉和超强的技战水平,手枪速射的功力似乎不比邓建国逊色。
心头怦然一动,邓建国眼睛一亮,尚未及拊掌叫好,忽然听得冯文山向他大喊一声,接着,喊声未落,冯文山右手腕一翻,倒转枪柄,手握枪管一端,甩手将手枪朝他抛过来。
双眼瞳孔猛地扩大,邓建国腾地一个箭步,斜向蹿出三四尺远,右手伸到空中一翻,一把接住冯文山抛给他的手枪,迅即一个侧滚翻,眨眼间,变成跪姿单手出枪射击。
砰的一下枪响,从树梢上掉落下来,距离地面只有五六米高的那根树枝缝中断成两截,随着子弹的冲击力,两截树枝凌空翻翻滚滚。
血汗钱,你们一定要懂得珍惜,打好每一枪,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