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但足以令他终生难忘,甚至有可能成为他往后一段时间的恶梦。
猩红的血浆,乳白的脑汁,像西瓜汁搅拌豆腐脑,泼在他的瞄准镜内,他隐隐约约地察见一颗戴着阔边帽的头颅在刹那间,幻化成一个摔碎的大西瓜。
开这一枪他没有丝毫犹豫,一瞄准就射击,一反他之前打靶时有意预压,无意击发的习惯,而且弹着点的位置正是目标的额头。
俯伏在旁边的陈瑞不禁哑然失色,方才知道这个混世魔王果然有两把刷子,一旦爆发出勇气和胆气,杀伤力还真不小,有道是时别三日,刮目相看,才过几个小时,这个混世魔王就令人瞠目结舌,委实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邓建国腾地一个侧滚翻,刺棱一下弹起上身,右腿屈膝跪地,AK-47冲锋枪的枪口朝左上方一抬。
嗵的一声,一发40毫米高爆枪榴弹跳出GP-25发射器的枪管,飞到空中划出一道粗劣的抛物线,落在敌军阵地上释放出惊人的毁灭能量。
位于他十一点钟方向的那挺机枪立刻哑火,他上身向前扑倒,右腿朝后一蹬,左手又将一发高爆榴弹塞入发射器的枪管内,几下动作急如星火。
两翼的重火力点甫一被敲掉,战士们便迫不及待地一跃起身,乘隙发起冲刺,拉近与敌军阵地的距离。
负责中间防守的两挺机枪赶紧掉转枪口,扫射从两翼进攻的中国健儿们。
“弟兄们快趴下。”
一声暴喝犹如晴天霹雳,吴涛腾地弹起上身,右肩扛着一具82无后座力炮,只见他壮硕的身形猛地一颤抖,炮口炮尾各喷射出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分外凄红夺目。
其中一挺重机枪刚刚响了两声,随着一声焦雷般的巨响,冲腾而起的火光烟尘中,飞射出一条条火苗子乱窜的胳膊和大腿,兹兹喳喳的冒黑烟的人体脏器,夹杂一块块裂变成破钢烂铁的枪支零件,唰唰啦啦的洒落在山体上。
另一挺轻机枪掉过枪口指向后,尚未及开枪,赵文强瞄准那挺轻机枪的位置便是一阵泼水似的连发射击,打得那机枪手赶紧缩身,不敢露头。
邓建国瞅准这绝佳的时机,一跃起身,打出那发高爆枪榴弹,将那机枪手连同那挺轻机枪撕成一大蓬四散飞射的残肢断头,破钢烂铁。
这一来敌军方面的火力登时一跌千丈,压抑太久的中国健儿们立时豪气大发,必胜心切,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向敌军扑去,不少人张开三棱钢刺,恨不能立马就冲近敌人跟前,与敌人面对面来一场白刃肉搏。
“老赵,现在轮到我们上了。”
扭头冲正在更换弹鼓的赵文强大喊一声,邓建国起身跟在那些热血男儿后,为了收复祖国领土,将恬不知耻的侵略军彻底消灭干净,他一如既往地勇往直前。
咔啦的一下金属摩擦声,赵永强一拉枪栓重新上膛,端着他的56轻机枪,和邓建国冲在一起。
两人沿着倾斜的坡地,一边磕磕绊绊地向上冲刺,一边开枪射击山坡上方时不时出没的敌人。
九点钟方向,猛不丁蹿出一个敌人,手里的冲锋枪指向赵文强。
说得迟,那时快,邓建国的枪口朝起一抬,又望左一摆,砰砰的两枪,急于星火。
呜哇的一下长声惨嗥,那敌人仰面朝后跌下去,枪口向天空一扬,哒哒哒的倾射着子弹,倒地的刹那间,双腿跷起老高,姿态好不滑稽。
与此同时,赵永强的56轻机枪也打出一组五发长点射。
嘟嘟嘟的点射声,哎哟哈的尖厉惨呼声,混杂在一起,但立马便湮没在响彻云霄的枪炮声和喊杀声中。
邓建国的三点钟方向,一个敌兵身上爆出数股血泉,连打几个旋儿,歪歪斜斜地转出两三尺远,一头跌下去,顺着山坡骨碌碌地往下滚落。
这一下交替掩护,两人配合异常默契,可称得上是数年前攻占牢山主峰那一幕的重现。
“指导员,记得在同一个位置上不能连续开枪呀,一定要注意转移阵位。”
冲刘远志叮嘱了一句,陈瑞抓起缴获来的AK-47冲锋枪,腾地起身向前冲刺。
自幼生长在偏僻的山区,练就了一双铁脚板,加之多年的艰苦磨练,陈瑞的脚力超强,即使是坷坎崎岖的坡地,他照样如履平地。
矫捷的身影东一奔,西一突,他很快便越过十几名战友,和四连的旗手以及硬骨头七连的一个他非常熟识的兵冲在一起。
“喂,陈哥,现在你和我一起担当四连的军旗护卫吧。”
那个兵沙哑着声音向陈瑞喊着。
“行,没问题。”
陈瑞回应一声,一抬枪口,哒哒哒的打出一组五发长点射。
散布着几个弹洞的战旗在气浪和山风中,呼的一下展开,迎着沙尘硝烟,猎猎飘扬,分外艳红,分外秀丽。
攻无不克四连,这几个凝聚着历代四连将士战斗精神的楷体大字,激励着现场所有的中国军汉们,当敌寇侵吞祖国河山的时候,当祖宗的基业被强盗蚕食的时候,我华夏儿女自当蹈死不顾,血溅五步,誓死捍卫着中华民族的荣誉和得失。
由于没有重火力威胁,中国健儿们一鼓作气,须臾间便冲击到敌军阵地前方五十米处,就在胜利已毫无悬念的当口,致命的威胁意外地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隐藏在暗角的四五挺轻机枪一齐打响,像一条条火鞭,狠狠地横扫过来,满以为胜券在握的中国健儿们猝不及防,不少人立时遭到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噗噗噗的子弹击中肉体的闷响声不绝于耳,冲在头里的六七个中国健儿立即给弹雨掀翻,一个个顺着斜坡往下滚,周身布满了十几个血流如注的弹孔,在滚过的地面上拖起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胸膛和背心各飙射出两道血箭,四连的旗手猛烈地颤晃着身子,哇的一下喷出一口稠血,一个趔趄就要向一边歪倒,他赶紧把旗杆往地面一插,双手拄着旗杆,支撑着颤巍巍的身躯,竭力不让战旗倒下去。
脸孔一阵扭曲,他嘴巴鼻孔挤冒出稠糊的血沫,膝弯倏地一弯,整个人身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下去,战旗也跟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