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两个狙击手,刚才那个在十点钟方位,现在这个的阵位在两点钟方向。
两个狙击手将邓建国的掩蔽物牢牢地监控起来,就像恶魔的巨掌把摁压在大石头后面,不敢露头。
一束子弹从山石上扫过,削起一块块石屑横飞乱舞,敲打得钢盔铛铛乱响。
陈瑞半蹲在山石旁边的灌木丛里,身子岿然不动,他心里顿时溢满了焦躁和无奈,面前有一株矮树,树干有手腕般粗细,且枝叶繁密,加上身上的伪装服,即使是在这晴空无云,赤日烈烈的大白天,寻常人仅凭裸眼观察,绝难发现异状,就算凑近细查,一眼识破也绝非易事。
陈瑞利用灌木和矮树为遮蔽物,掩护冯文山指挥炮排的战士们,紧锣密鼓地架设82毫米迫击炮,呆会儿好以强猛的炮火为尖刀排扫清阻碍。
矮树中段有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横亘而出,陈瑞的79狙击步枪枪管前端就架在这根树枝上,他右手以合适力度握紧枪把,枪托充实顶在肩窝,主眼透过枪瞄镜仰角察视着敌方阵地。他左手托住步枪前护木,慢慢移动视线和枪口指向,枪瞄镜里的十字分割线自右向左,缓缓地扫过B号高地的第一条战壕,七挺枪口喷吐着桔红火舌的轻机枪,尽数被他收进眼帘。
距离最远的约有三百五十米左右,最近的甚至不足三百米远,他跟随邓建国研习狙击战术的时日虽不算久,但是以他日前的功力火候,自负在这么近距离狙杀目标,犹如探囊取物。
陈瑞的十字分割线移至距离最远,位于敌军阵地东南角的一挺PKM轻机枪,那个机枪手体格健硕,正瞋目切齿地向尖刀排的右翼倾泻弹药。
陈瑞看着他那张五官扭曲的丑陋面孔,陡然心生恨意,杀机随即而起,立马将十字分割线中心点定在他额头上。距离如此之近,又是响晴天气,无一丝横风,纵然气温过高,仰角观察,但这点阻碍弹道的因素,根本可以忽略。
陈瑞锁定目标,凝神聆听着PKM通用机枪的五发长点射,调整呼吸并预压扳机。
那机枪手正自顾自地向山坡下的中国军队发标,面对死神大爷挥向脖颈的镰刀,浑然不觉。
忽然之间,他身子猛地一颤,前额红花绽放,双手向后一扬,血葫芦似的脑壳同时往一甩,摔了一个漂亮的仰八叉,后脑勺狠狠地撞击在壕壁上,脑血涂得一地红不呲咧。
近旁的掩体壕阵地里,一个敌兵忽然发现机枪手额头中弹,倒地毙命,疾忙抛掉AK-47冲锋枪,俯身沿交通壕运动到机枪射击台,接下那挺PKM通用机枪,一如既往地向山坡下方的中国军队进行俯仰射击。
刚刚打哑火的机枪,不出半分钟又死灰复燃,陈瑞深感恼闷,一咬牙,把十字分割线压在现在这个机枪手的额头上,调整呼吸并预压扳机,准备将他送到黄泉路上去陪他同伴聊天。
两秒以后,陈瑞已捕捉到击发的最佳时机,预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正要加大力度,脑际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意念,他立马松开扳机,长吁一口气。
因为他乍猛地意识到,倘若在同一个阵位上,接连击发两次,并且都是一枪爆头的话,势必会败露他的形迹。假如其他敌兵通过死者的枪伤寻索到弹道,进而察探到他的阵位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要知道,他的阵位是最佳的隐蔽物,却不是安全的掩体物,不能抵御机枪的子弹。
陈瑞不敢掉以轻心,只得重新寻摸狙杀目标。
他眼中的十字分割线由左朝右,快速滑过敌军阵地。
突然之间,一道强烈亮光刺得他眼睛本能地—眨,他心神一凛,立刻意识到,这是枪瞄镜的镜片反射光,敌军也有狙击手。
陈瑞心念电转,将十字分割线慢慢往回滑,细心寻索光源。果不其然,在敌军阵地正中央有一道亮光,正在慢慢晃动。
他非常熟悉,这是俄制SVD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反光。
他倒抽一口凉气,暗忖:得亏敌军阵地处于山体向阳面,十点半钟的太阳正好照在山体上,造成瞄准镜的镜片反光,让自己逮了个正着。得马上解决掉,不然的话,冯连长和邓副连长可能有危险。
言念至此,陈瑞赶紧瞄准那道亮光,替邓建国拔掉这颗毒牙。
敌军阵地中央,那个狙击手趴在掩体壕,SVD狙击步枪的PSO-1瞄准镜现已离开邓建国的掩蔽物,寻摸别的狙杀目标,邓建国就交给另一个把玩SVD的同伴去监控了。
邓建国被困在大石头后面,如坐针毡,一时间还真是无计可施,急盼冯文山能尽快指挥炮排,给那些小鬼子一点苦头吃。
他索性背靠石头,盘腿而坐,AK-47冲锋枪抱在怀里。
不经意间,他一瞅GP-25榴弹发射器,脑海里乍猛地闪过一道灵光。
他这才想起使用破甲枪榴弹,摧毁那两个逼得他苦不堪言的狙击手。
邓建国心头大悦,蹲起身子,从背包里掏出两枚枪榴弹,塞进加挂在AK-47冲锋枪上的GP-25榴弹发射器,而后脱掉钢盔,扣在冲锋枪枪口上,慢慢悠悠地向上举起,让钢盔缓缓地从石头左侧上方露出,以引诱对方开枪,确定对方藏身的具体方位。
就在此刻,张召锋和吴涛实在急不可待,指挥战士们寻找敌军火力减弱,停顿的空隙,利用地物向A号高地逼近。
邓建国的右前方有一个战士蜷伏在一棵矮树根部,大概是让敌军的机枪给逼急了眼,瞅准敌火停顿的间隙,刺棱一下跃起身子,箭步向前疾蹿。
邓建国心知不妙,刚欲喊他趴下,忽然听得咯噗的一声闷响,他的脑袋乍猛地迸裂开来,头盖骨连同钢盔愣是被子弹掀翻了个,像砸碎了一个大西瓜一样,红不棱登的血液,白不呲咧的脑浆,溅起老高,身子扑通一下向后栽倒。
敌发阵地上,那个狙击手在颤晃的瞄准镜里看到这一幅惨怖画面后,心境无比惬意,嗜血的快感敦促着他继续寻搜狙杀对象。
他把镜头向前一推,十字分割线又定在一个刚从水沟里露头的中国兵前额。
他冷酷微笑一下,便欲扣动扳机。
突然之间,他眼前血光一闪,额头猛地一痛,意识立即消失。
远处,陈瑞通过晃动的瞄准镜,将他脑壳崩裂,血浆飞溅的惨然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为战友雪仇后的嗜血快感倏然自陈瑞心头升腾而起。
镗的一声金铁碰鸣,邓建国的钢盔刚一伸出石头,立刻被一颗子弹打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