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洌的清水滋润着几近龟裂的喉咙,邓建国感觉舒服多了,看了看李参谋长,见他一身军装已被荆棘撕得破破烂烂,脸上满是污垢,手里提着没有弹匣的AK-47冲锋枪。
把水壶往李参谋长手里一扔,邓建国一抹嘴唇,殷切地道:”李参谋长,你子弹已经打完了,先上直升机,让我们来收拾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眉头一皱,李参谋长怏然道:”那不行,你们在阵前出生入死,我怎么好在一边凉快,别忘了,我也是个打过很多大仗的老侦察兵。”
杨志新心下明白,邓建国的意思是想与追兵打一场阻击战,一来是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二来是想利用这个难得的实战机会,检验一下战士们的作战实力。
心念至此,他豪气大起,煞有介事地道:”小邓,你的意思是先不急着走,教训一下这帮龟孙子再闪人,是吗?”
邓建国点了点头。
稍加思索后,杨志新用请示的语气,向李参谋长说道:”部长同志,你是这里最高的军官,又是专管侦察部队的领导,现在由你决定,我们撤还是不撤。”
李参谋长不置可否地道:”我尊重小邓同志的意见。”
其实,他也迫切想通过实战检验一下A师侦察兵们的战斗素质,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机会,当然不想错过,便默许了邓建国。
杨志新窥测出李参谋长话里的意思,当下豪迈地向邓建国说道:”那好,就依你,先不急着走,拿这帮龟孙子来练练手,检验一下我们A师侦察连的战斗力。”
眉梢一扬,邓建国冷哂地笑道:”他们的新兵很多,不难对付。最近的部队赶来增援,至少得要三个多小时,我们还有半个小时时间陪他们玩。”
这当儿,敌军连长通过直升机的轰鸣声,判断中国营救小分队想要一走了之了,当下就急煞了眼,通过电台联系驰援的部队,得知还有四十多分钟才能赶到,请他务必要缠住中国人。
他又气又急,大骂援兵速度太慢,无奈之下,只好指挥士兵们散开队形,分左中右三路展开攻击。
林海浩瀚,树木葱笼,地面坑洼不平,高射机枪和迫击炮等步兵重火器一时施展不开。敌军连长在急毛蹿火之下,集中了上十挺轻机枪,构筑成一张强猛火网,覆盖着接应点的左、中、右三面。同时,他还安排了一个RPG-7火箭手,两个枪榴弹手,配合着火力组,掩护从侧翼展开包抄的攻击组。
一发发炮弹夹风带火地砸落在接应点周围,开出一片片火树银花。
在这钢雨与烈火的世界上,草叶、土块、枝条在如涛似涛的冲击波激撞之下,卷向天际。
一棵棵小树苗被连根拔地,滴溜溜掀到空中。流弹、跳弹欢快地溜到树干上凿出斑斑弹痕,削下一块块树皮和木碴。
林平以一棵炸断的树干为掩体,卧姿架着轻机枪打着长点射,向敌人实施火力反制。
一声破空尖啸声传来,一发40毫米高爆榴弹在接应点右翼爆炸,火光四射,硝烟升腾,火药味夺鼻而扑。
“老杨,现在该让龟孙们见识一下你的小钢炮了。”
邓建国蹲在大树后,从65式军用背包里拿出枪支零件,组装81-1突击步枪,吊儿郎当地对杨志新说道:”老杨,我早听说你是玩步兵火炮的高手,现在正好让我见识一下”。
若论起步兵炮上的功夫,杨志新在整个军区各野战师侦察连里无人出其右,就是在西南军区的各个野战军里,他也是首屈一指。
“是该拿出来亮亮相了。”
杨志新把袖子挽到腕子以上,屈身跑向直升机,去取他的82无后座力炮。
刚跑出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向蹲大石头后侧,探头观察敌情的李参谋长说道:”李参谋长,你先上直升机,这里交给我们来应付。”
李参谋长皱了皱眉头,晃了晃手里那支打空了的AK-47冲锋枪,目光希冀地看着邓建国,很想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
邓建国正在检查弹药,很理解李参谋长的心情,知道他迫切希望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并肩战斗,但他的地位举足轻重,不能让他随便冒险。
摇了摇头,邓建国催促道:”李参谋长,你得马上到直升机里去,通知驾驶员老周先耐住性子等一下,我们要痛扁这些龟孙子。”
神色焦急地望着李参谋长,杨志新焦急地道:”事不宜迟,你必须立刻上直升机,这里很危险,我们哥儿几个对付这群白眼狼。”
嘴唇抽搐两下,李参谋长这才无可奈何地跟着杨志新奔向直升机。
插上弹匣,子弹上膛,邓建国扭头一瞥,见林平正卧姿架着81式轻机枪,哒哒哒的打着长点射。
他已经脱去了大五叶双面迷彩服,光着膀子,左肩的伤口在连续高强度战斗动作当中迸裂开了,血水溢出,染得药包红不呲咧。而撕裂般的刺痛令他半块身体若同刀剜斧削一样,痛彻心脾。伤口带来的肉体痛苦,令他每扣动一下扳机都要费出比平时更大的力气,而肌肉抽搐,食指痉挛更使他难以控制后座力巨大的枪身,枪口上下跳动,射出的子弹自然毫无准头可言。
虽然左肩膀挂了彩,行动不便,但他仍然咬牙坚持战斗,精神可嘉。
把81-1突击步枪往腰后一甩,邓建国将AK-47冲锋枪吊挎在胸前,弯腰疾跑到林平身旁,声音嘶哑地喊道:”蛮牛,你带了伤,左臂不灵便,先撤,这里交由我来对付。”
林平恍若未闻,一股脑儿地打着长点射,战斗激情丝毫不减。
“蛮牛,你先撤,把枪给我,由我来收拾那些龟孙子。”
“我不撤,我要战斗。”
林平强硬地回了一句,继续开枪射击。
邓建国耐着性子,以规劝的语气道:”蛮牛,听我的话,把机枪交给我,由我来接替你,你赶快到飞机上把伤口好的处理一下,否则你的左臂可能一个月内都使不上劲,说不定会影响你参加今后的任务。”
“轻伤不下火线,一点儿皮外伤,不碍事。”
林平的态度很倔强。
他咬紧牙关,忍住剧痛,狠力扣扳机,枪口顽皮似的跳颤,枪声更毫无节奏可言。
邓建国神色倏然沉冷,强硬地道:”叫你撤你就撤,听见没有。”
“我不撤,我要战斗,我要杀这些黄皮猴子为哥哥报仇。”
林平吹胡子瞪眼睛,不肯撤下火线。只是每扣动一下扳机,就会有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传来,就像一把钢刷在梳洗着皮肉,他面皮惨白得泛出青灰,嘴唇干裂得起皮,冷汗从大小毛孔中疯狂挤出。
邓建国实在不忍心看着林平强撑,厉声吼道:”我再说一遍,把枪给我,然后上直升机,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