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办公室里,师直属侦察连的杨志新连长正在埋头看任务简报,神情极其凝重,也很忧虑。
坐在杨志新对面的是军区情报部的查部长,正用期许的目光凝视着杨志新,似乎在等待着他表态。
王师长右手夹着一根烟,在巨幅地图跟前踱来踱去,不时地抬手把烟送进嘴里,猛吸一口,鼻孔里慢慢地喷冒着袅袅烟雾,朝地图上瞅了瞅,又侧头向杨志新瞧了瞧。
只不过他每次看向地图的时候,目光总是聚集在地图上的一个用红色铅笔圈定出的小点上面,那是敌国北部的一个极其寻常的小村庄,之所以说它极其寻常,是因为它毫不起眼,在这张敌国北部的巨幅地图上,它仅只占了比大拇指还要小的那么一块。可它何以会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竟然引得王师长对它高度关注呢?
片刻过后,杨志新放下手里的任务简报,嘴唇微微搐动几下,缓缓地抬起头来。
王师长凑近办公桌,在烟灰缸里蹭灭烟头,斜眼一瞥杨志新,没有说话,转头目不稍瞬地盯视着地图,右手抚摸着下颌,若有所思。
查部长凝望着杨志新,轻声问道:”任务的重要性你都清楚了吗?”杨志新正色地回答:”都清楚了。”
查部长微微一顿,正颜厉色地问道:”这个任务不但异常艰巨,极其绝密,更关系到我国对敌国防御作战的顺利实施,可说是举足轻重,你有足够信心和把握去完成吗?”
杨志新腾地起立,昂首挺胸,斩钉截铁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态度倒是坚决如铁,只不过神色有些忧虑,有些焦愁,显得底气不足。
他是个铁骨铮铮,勇者不惧的铁血汉子,为了祖国人民的尊严和利益,他随时可以蹈死不顾,血溅五步。因此,他忧心忡忡,惴惴不安,绝不是介怀个人的荣辱得失,更非贪生怕死。
查部长早已从杨志新的神态上揣度出他的心思,知道他是深恐万一不慎失手,任务失败的话,他个人生死荣辱是小,导致国家和军队蒙受巨大损失是大。
查部长右臂向前一伸,右手掌朝下摆了摆,示意杨志新先坐下,稍事一思索,凛然地望着杨志新,肃重地道:”这个任务事关重大,你能确保万无一失吗?不要有所顾虑,直接回答我。”
杨志新怔忡一下,神色极为羞惭,但声音却异常洪声而刚健地道:”我不能。”
他说完,叹息一声,愧怍地低下头去,没有勇气去直视查部长,更不敢去观察王师长的神态变化。
他本以为这样一亮明态度,必然会招来查部长和王师长的严厉责难,谁知查部长却柔声道:”杨连长,你很坦诚,很直率,绝不妄自逞强,这一点很像我当年,我喜欢。”
杨志新稍加思索,乍猛地想起了上次营救师部首长的暴龙行动,邓建国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九天战神形象顿然浮现在眼前,
他立时有了主意,当即抬起头来,正想对查部长提出若想确保此次任务万无一失,邓建国是独一无二的绝佳人选,必须立马重新召回并启用邓建国。
就在此际,王部长侧头看向王师长,冷丁儿地问道:”老王,邓建国现在怎么样了?”
王师长转过身来,说道:”他在我师B团三营七连任副连长,工作干得有声有色。” 查部长点点头,脸庞浮露出欣悦的笑纹,说道:”很好。”
邓建国能征惯战,勇冠三军,而且风华绝代,德才兼备,是军中的天之骄子,把这样踔绝之能,矫矫不群的侦察兵奇才放到普通步兵连队担任副连长,根本就是屈才之举,而素来以慧眼识珠,知人善任著称的查部长却认为是明智之举,让杨志新哑然失色。
他愣了愣,向查部长说道:”邓建国可是我军中绝无仅有的侦察兵天才,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他,上次营救师部首长的暴龙行动根本不可能完成那么成功,我师侦察连能在上次军区侦察兵大比武当中独擅胜场,他更是功不可没,查部长不觉得把这样淑质英才放到普部步兵连里任副连长实在太可惜了吗?”
查部长朗笑道:”当然太可惜。”
他顿了一顿,笑逐颜开地望着杨志新,又道:”不过在当下这种特定的时候,把他放在普通步兵连却是明智之举,,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志新没有领会出查部长的言外之意,大惑不解地注视着查部长,静待他明示。
王师长坐下来,分别抛给查部长和杨志新一根烟,自己点上一根,抽了一口,鼻孔喷着烟雾,慢条斯理地道:”老赵,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们的侦察兵高手重新出山,我说得没错吧?”
查部长狡赖地笑了笑,夹着烟的右手朝王师长点了点,说道:”老谋深算,洞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老侦察英雄,难怪当年美国鬼子都让你整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王师长哈哈一笑,说道:”你也不简单,只身一人炸掉印度阿三的军火库,还把人家两个营的步兵耍得晕头转向,我还真怀疑邓建国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他上次在敌国北部的英雄壮举分明就是你当年的翻版。”
两个人相互吹捧,不亦乐乎,杨志新方始猛省,原来自己和两位首长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是想要邓建国热血回归,再度创造独闯龙潭,支手轰天的战争神话。
王师长敛住笑声,正色道:”好了,英雄不提当年勇,说说眼下的任务吧!老赵,其实你老早就物色好了邓建国,我师侦察连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查部长狡赖地微笑着,吸了一口烟,对王师长扬了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师长伸手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一本正经地道:”军区侦察大队可说是强者云集,群龙汇聚,都没有人能入你的法眼,我师侦察连就更不用说了,你之所以来我师侦察连物色人选,肯定是冲着邓建国这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孤胆英雄来的。”
查部长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不搭话。
王师长条分缕析地道:”你之所以如此看中邓建国,对他信心十足的原因有三。”
说话间,他左手五指并拢,手掌朝向查部长竖起,食指一屈,说道:”首先,邓建国行事作风怪异,不循规蹈矩,不按理出牌,剑走偏锋,特立独行,惯于独挑大梁,很对你的胃口。”
查部长点点头。
王师长屈中指,又道:”其次,邓建国的军事素养深不可测,单兵技战术和武艺精强无比,说他在全军区的所有侦察部队当中无人能及,一点都不为过,经过上次在敌国北部的血火历练后,更是炉火纯青。”
查部长嗯了一声。
王师长掐灭烟头,丢进烟灰缸,屈右掌无名指,接着道:”第三个原因,刚才杨连长已说过了,没有邓建国的话,上次的暴龙行动根本不可能成功,另外你我都有睹,号称头号王牌劲旅的敌军31FA师被他搞得天翻地覆,该师特工团的副团长阮世雄,上校参谋长先后在他手里溅血陨命,能创造这种战争奇迹的人当然是执行眼下这个任务的不二之选。”
听完王师长滔滔不绝,合情合理地叙说后,查部长掐灭烟头,挪了挪身子,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不急不徐地道:”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你没说到。”
王师长讶然道:”什么原因?”
查部长娓娓地道:”就是刚才杨连长不明白的地方,我之所以认为在当前这种情况下,邓建国在普遍步兵连任职反而更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的任务属于绝密,当然要找常人想象不到的人去执行,敌军和敌特分子已经知道邓建国这个心腹大患的叛国通敌嫌疑还没洗清,被发配到普通步兵连坐冷板凳去了,根本不可能料到咱们会再度启用这个曾令他们煞费苦心的小煞星。”
王师长点点头,由衷地赞同查部长的主张,沉声地道:”当初敌特分子对他诬害栽赃,岳干事听信奸佞之徒的谗言,认为他有叛国投敌嫌疑,还要把他撤职送交军事法庭,我们把他调到普通步兵连纯属无奈之举,我心里一直很愧痛,让我们的侦察兵天才在步兵连坐冷极凳,实在太可惜。如今能有机会使他重新焕发光彩,书写辉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稍顿,他神色倏地怆然,叹惋地道:”只是又得要让他去铤而走险,而且这个任务属绝密,他成功了,我不能明正言顺地给他立功授奖,若是他万一失败,从此埋骨他乡,我们只能算他是革命烈士,却不能公开事情的真相。想起这些,我这心里面老觉得不是滋味。”
查部长心里亦是沉甸甸,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王师长稍事沉默之后,绝决地道:”好了老杨,邓建国现今正在步兵七连任副连长,工作又干得风生水起,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他调回侦察连,恐怕不妥当,容易引起敌特分子的警觉,七连指战员也难免会有意见,得要想个巧妙的法子瞒过那些深藏不露的敌特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