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说，她赶紧停了下来，随即又强调了一次。“师傅最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什么？”顾城一把捏住苏十月的肩头，让她面对自己。他可没忽略，她刚才明显有话未说完。
“疼！”苏十月被他捏得疼了，脸都皱了起来。
顾城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没有放手。“说，如果什么？”
如果什么？如果姐姐没有死就好了！如果她没有被逼来到青城就好了！但这些话，都不能告诉他。
情急之下，苏十月胡乱编了一句：“如果我没有离开师傅就好了！”
“所以，你想他？你想嫁给他？”顾城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力道。
苏十月瞪圆了眼珠子，看怪物一样看他。“我没有想嫁给师傅，他有喜欢的人！”
顾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苏十月还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了上去，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身后，还跟着威风凛凛的闪电，似乎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在花园里足足绕了五六圈，苏十月才觉得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得差不多了。“怎么样，吃完了散散步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顾城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没有感觉到多么舒服，但这种放慢脚步感受身边的人事物的感觉，倒也不坏。至少，他也感觉这样比较像一个人。
苏十月得到肯定的反馈，马上呵呵地笑了起来。“以后你慢慢体会，坚持每天饭后散步，身体健康，还可以保持体形哦。你的身材很好！但是上了年纪的话，男人女人都容易身材发福，如果可以坚持饭后散步一个小时，基本上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一天三个小时，就这么在花园里遛弯？顾城压根不会考虑。三个小时，足够他做多少事情，算计多少的利益和人情！
“我知道，你肯定不当回事。身体健康的人，很少能够珍惜自己的身体的。等身体不健康了，再想珍惜，兴许就难了。我师傅说过，大多数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顾城微微挑起剑眉，淡淡问：“那你呢？”
“我？我很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啊！”苏十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眼眸有些黯然。“你别看我小，我可是在鬼门关闯过的人，所以我知道健康的身体才是最大的财富，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她曾经病得很重，还连累了姐姐。那种身体很痛苦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太可怕了！
顾城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有过那样的经历。他也是个在鬼门关闯过无数回的人，但他依旧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体会不到活着的乐趣，他是个活死人。
“我经常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些人因为很小的一个理由去自杀，我想，他们肯定是没尝试过痛苦得快要死去的感觉，所以才能这么轻言死亡。死亡的感觉很可怕，很可怕……”苏十月失神地重复了两遍，眼神晦暗。
顾城想起袁石的调查报告，想起她的成长经历，倒也真的十分坎坷。父母去世之后，她去姐姐相依为命，定然很不容易。可是这些苦难的经历并没有改变她的善良，甚至没有改变她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相比之下，他这个七尺男儿反倒显得有些窝囊。
一时之间，顾城觉得有些憋屈，同时又觉得有种在一个黑暗绝密的空间里困了许久，突然发现一条裂缝的感觉。因着这条裂缝，原本死气沉沉的心便萌生出几分希冀来。期待着这条裂缝能够被豁成一道门，冲破黑暗的禁锢看到门后的风景。
顾城伸出手来，碰了碰苏十月的脑袋。“该进去了。”
苏十月被他这么一打岔，什么感伤都没了，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她摇摇头，道：“你先进去吧。我还想继续走走。”
“你想这小东西生病？”天气已经冷了，小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受凉感冒。
苏十月低头看了看被抱被裹住的苏思念，微微一笑。“不会的。”
顾城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了。今天提前回来，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苏十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收回视线，抱着苏思念在花园里继续转悠。
闪电竟然抛弃了主人，跟在母女两的身后献殷勤。那乖萌的模样，真的不像一匹狼，更像一条可爱的狗狗。
再次经过湖心亭子的时候，苏十月坐了下来。看着夜空中的淡月，心里有些怅然。但很快，这股怅然就让苏思念和闪电给驱散了，开心逗弄一孩一宠。
主卧室里，顾城站在落地窗前，能清楚地看到湖心亭的情景。那毫不做作的笑声，更是如银铃一般阵阵传来，扰人心神。
“闪电，别闹了！哈哈哈……别闹了…别……”
顾城抽了抽嘴角，心道，苏十月这女人真是没心没肺。无论上一刻钟发生了什么，只要不危及性命安全，下一秒她就可以畅快地笑起来。说句酸点的话，她就像是太阳，不管怎么昏天暗地，总是要冲破云层洒下光芒来的。
回头看了看书桌上的电脑和文件，他只好将窗户拉上，回头去继续做他的工作狂。只是总忍不住停下来，侧耳倾听一下。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只听到了一室的安静。
等他终于忙得七七八八，再走到落地窗前，花园里已经没了那三只的影子，更没了悦耳的笑声。
顾城静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走出房间。房门一打开，就听到了客房里嬉闹的声音，那是苏十月在逗弄苏思念。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还有闪电。
苏十月将苏思念哄睡之后，自己也洗了澡，打算早早地睡觉。等明天一早起来，就出发去找工作。临睡的时候，她发现暖壶里的水不多了，就下楼去灌满。
经过主卧室门外，看到门开着，灯也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你还在工作啊？”
顾城被打扰了，并没有不悦，淡淡地看着她。“有事？”
“没有！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说完，就一溜儿跑去灌热水了。
顾城被她这么撩拨了一下又跑人，当下便有些好气又好笑，倒是没跟她计较。
一夜好梦到天亮，苏十月醒来的时候，心情好得不行。
苏思念还在呼呼大睡，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儿还咧着笑。
苏十月亲了亲她的脸蛋，就去浴室洗漱，然后下楼，打算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厨房里，厨娘张妈已经忙上了。
“张妈，早上好！”苏十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嘴甜地道，“好香！张妈，你的手艺真好！”
人都是爱听赞美的，尤其是这赞美跟自己最喜欢的职业挂钩。张妈自然也不例外，当下就咧着嘴笑得很开心，拿了一个包子放到碗里，递给她。“刚做的鲜肉包，你尝尝。”
“谢谢张妈！”苏十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皮薄馅多、新鲜出炉的包子自然很美味，她一边大呼好烫，一边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口。
张妈的一双儿女也跟苏十月差不多的年纪，见她这样子，面上就越发露出几分母亲的慈祥来。“别着急，没人跟你抢的！”
苏十月吃着包子还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可是真的很好吃嘛。”
张妈简直心花怒放，献宝似的，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她来了一些。闹得苏十月还没上早餐桌呢，就已经吃饱了。
顾城下楼之后，听到厨房里属于苏十月的咋咋呼呼，便往这边走过来。不过一会儿，就见识了她耍猴似的本事。但看张妈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便知道她有多会哄人。
苏十月就像路边的小花，虽然不会惊世艳艳，但始终倔强地开着，开得人心花怒放。
苏十月吃着新鲜出炉的煎饼，不经意看到厨房门口的顾城，吓得手忙脚乱，手里的煎饼一下子就掉了。她看着地上的煎饼，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撅着嘴控诉：“你赔我的煎饼！”
张妈在这里干活已经很多年了，对顾城还是非常惧怕。见到苏十月敢这样跟顾城说话，更是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你可以捡起来继续吃。”顾城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走到沙发去看报纸了。
苏十月还真的蹲下去把煎饼捡了起来。“张妈做的煎饼这么好吃，当然得捡起来！”
“别！这里还有很多，这块就别要了。”
苏十月坚持要吃，说浪费是可耻的。
主人既然起来了，张妈自然得赶紧把早餐端上桌。“顾总，可以用早餐了。”
顾城放下手里的报纸，洗了手，走到餐桌坐下来。还没动筷子，就抬头去寻苏十月。“过来。”
苏十月手里还抓着一张煎饼，闻声飞快地走过来。“怎么了？”
“坐下来吃东西。”
苏十月摆摆手。“不用了。我在厨房里吃了好多，已经差不多饱了。”这话不是托词，她是真的吃够了。
“坐下。”顾城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十月撅撅嘴，将最后一口煎饼丢进嘴里，转身往厨房跑。“不行，我得先洗了手去看看苏思念醒了没有。”
顾城冷着脸，看着她跑进跑去，一会儿就溜到楼上去了。他嘴角抽了一下，面无表情地低头去吃东西，跟从前每一顿一样，只是草草地将胃填满。
粮食，只要能活命就行了，好吃不好吃有什么打紧！
苏十月回到房里，苏思念还没有醒来。她本想在床边守着的，可是想着那人一个人对着一桌子早餐，好像挺可怜的。于是她转身，哼哧哼哧又下楼，在顾城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先说好，我是看你一个人吃饭可怜才陪你的，你可不能又逼着我吃很多。暴饮暴食有害身体健康！”
可怜？顾城皱起眉头，不认为这个词可以用到自己身上。放眼整个青城，只怕也就这个笨女人觉得他可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