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姜国汇昌五年,手持古姜国兵符的花语念联合褚国安阳王起兵,号称吴王萧晨篡权执政,僭越藐视皇帝,身为皇妃的她要清君侧。此时的古姜国皇帝萧衍身体每况愈下,寒冬之际几乎长期卧床,为了安抚民心萧晨没有公开皇帝的现状,只是一年又一年的推说皇上身体抱恙,朝政之事过于繁琐他一人应付不来,太子又年幼,故此由他代劳,想不到竟然给了反臣一个理由,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纵然自己不是摄政王她一样有法子起兵造反。
古姜国军队开拔,吴王挂帅领兵,同行的还有长子萧玄澈,尽管兵部、吏部同时上折子请求派信使向梁国借兵,但萧晨铁了心要依靠自己,经过这十几年的整顿,古姜国的国力军力早已经可以抗衡整个褚国,更何况褚国已经分裂成四个藩王各自执政。大军出征已经六天,一路上许多人不解,吴王自己骑马,青妃跟着士兵在后面走着,听王爷的随从说独孤夫人不会骑马,可一路上也没见让夫人坐车。
青冉完全是自找的,军队开拔速度非常快,她一个养在王府里的夫人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要是在十几年前还可以,眼下养尊处优的她才走上几个时辰就不行了,双脚早就走流血了,一头长发因为缺少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再加上脸被晒得发黑,狼狈的样子让人以为是难民。萧晨每一天晚上都会问她要不要回家,如果答应立刻找人护送她回去,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铁了心要跟去,两个人就这么宁着谁也松口。
大军行至边境与敌军相距不足二十里处安营扎寨,跟着奔波了一个月的青冉双脚已经走出了茧子,手因为长期没有热水伤的有些发红,原本纤长的指甲也因为磨损的不行,后来干脆剪断了。士兵都看不下去但青冉的身份又让人不免尴尬,故此只能任由她风餐露宿跟士兵一起,因全军只有她一个女人,使得很多时候她都是睡在仓库的草堆里的。
那一天白天刚刚下过雨,到了天黑吃晚饭的时候有人禀告王爷“青妃不见了!”闻听此言他脑袋嗡一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冉从没有出过门更何况此处不比京城!他一路策马追寻,恨极了自己的狗脾气!林间深处已经漆黑一片,远远看见有火光他顺着过去,想不到火堆旁居然有狼,仔细关瞧那树上的的人正是青冉!看着她坐在树梢上紧张的样子瞬间满脑子炸开了锅,拿起弓羽射倒那两只畜生,站在树下气势汹汹地嚷道“你给我下来!”青冉愣了一下但还是扶着树枝落地,她那身轻如燕的本事更胜从前,也多亏了这样否则早被狼吃了!
“你生气了?我只是出来——”
“你就不能让我省心吗?跟你说了一百遍让你回姜都你就是不听,现在是出来打仗我没有多余的心思照顾你!”嘴上虽然这样说却一把搂住青冉,这副娇小的身子根本经不住他一握,他怕,怕的东西太多让他失了心智。
“忘了我们相识在紫澜山庄吗?在深山里我是不可能迷路的,今天白天下雨了,到了傍晚会长出一种药材,我本来想采完了就回去没想到遇见了狼,点起火堆也不怕,你忘了十几年前我就可以扶柳而上吗?没想到你就找过来了,我没事。”
萧晨不说话放开怀抱去牵马,看样子气的不行,青冉坏坏的笑着“你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让我哄哄你啊?”见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不由得计上心来“王爷若是觉得妾身是个累赘这样也好办,此处乃是古姜国边界,北行不远就是梁国的范围,十七年来没有回过家了,不如咱们就此别过,等您仗打胜了气也消了再来接青冉,如果不愿意就不用来接了!”一脚踢翻火堆准备离去,吓得萧晨赶紧冲过来一把抓住“你说你也是个女人,低下头服个软就那么难吗?哪怕我是你夫君也不行?”
青冉一头撞进他怀里抽泣“我被狼吓得上树你不知道安慰还吼我,凭什么要我服软,一路上你一直欺负我为什么还要我低头!我偏不!”
果然两个人是天生一对,都一样的任性!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好了,咱们回去吧。”拦腰抱起将她送上马背,原来青冉不是不会骑马而是怕马,自己笑着一只手搂住她发抖的身子“别怕,有我在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当晚青冉没有继续住在仓库,终于被王爷抱回了营帐,萧晨耐心的帮她梳理着长发,“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个香囊里就装着头发,如今既然重新给了香囊,为何不见佳人青丝?”
青冉握住他的手“青丝已经绣在了荷包里,那里面装的翠玉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你再送给她。”
“对了,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不明白她需要哪种药材非要偷偷去,虽然是他活该着急但是也忍不住埋怨,在要紧也可以说一声。
“是玄澈跟我说他一路上水土不服身子起了疹子,又不敢告诉你,我才出去寻找草药的,这孩子跟你一样的要强,知道吗?他后背上疹子都长满了心里害怕你说他娇气,就只好来求我,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庶母该关心他一下。”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想笑,只比他大五岁!
“澈儿都这么大了用你这个庶母操心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听着话音都刺耳。
玄澈已经25岁,六年前萧晨做主给他取了礼部侍中的女儿,算起来对这个儿子他真的是满心愧疚,当初年幼无知就把他带到世上,不懂什么叫做为人父的责任,这个孩子打小就缺少父亲的教育和疼爱,后来渐渐长大,因为母亲身份低贱到现在仍是庶出没有爵位,王府里他一直都是大少爷相称,比不得玄朗生下来就是郡王,还不到一岁就有了封号,两个兄弟只差五岁,人们见了澈儿只有一句吴王府的大公子,可是见了朗儿就是拜见正卿郡王!同样是他所生,却是如此的差别,沈倾墨出身丫鬟,纵然没有出当年的事她也做不成妃子。幸好没有让澈儿知道真相,否则他会如何恨自己的母亲呢?
“王爷,这十几年来您都太忽略他了,不管曾经的一切谁是谁非,都不应牵扯到他,现在他随军出征,若是过的去回京之后,您就给他一个爵位,哪怕是子爵也好啊,庶出不是他的错。”
“你是不是想到了咱们的冲儿?如果你不愿意冲儿和他大哥一样,回到姜都我就册封你做吴王妃,让冲儿和红袖都成嫡出,这样就不会委屈他们了!”听见这番言语青冉转过头面对他,“王爷,他们姐弟自小生活在山庄里,一直以来都是哥哥照顾,我大哥一生都远离尘世,二哥为了祖宗基业不得不称王,但是你知道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一人、一马、一壶酒,走遍天下!根据命格他们一生没有这世间的俗物牵绊,自然也不在乎嫡出还是庶出了!”
青冉调至药酒至深夜,但愿萧晨能明白自己的用心,但愿玄澈可以看透眼前的烟云。也许这就是皇家历来的一贯作风,永远想要登上权利地位的顶端,萧衍曾经想要牢牢握住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因此深深伤害了自己的哥哥,花语念想要拥有那顶凤冠,却落得他乡颠沛流离十一年。如今上一代的人尚且没有看穿仍旧执着于此,玄澈也卷入这漩涡中,其实他早就心生怨恨。尤其是萧晨权倾朝野之后他努力向上爬的欲望就越强烈,似一把火燃烧着他的内心。早在多年前倾墨曾经来到她门前跪求给玄澈一个公平的爵位,哪怕永远低于玄朗也好,为了这个她甚至在听雨阁苦求,萧晨也只是淡淡说一句回去吧。嫡庶有别自古如此,但是并非人力所不能更改,他始终跨不过那道坎儿,所以宁可选择狠心的逃避。
青冉无力劝说谁,只能尽力安慰玄澈不要过于执着强求,偶尔告诉萧晨让他不要抱着对倾墨的心来面对澈儿,只可惜疗效甚微。只能做好眼前的一切,不争不抢,给玄澈治好身上的疹子之后,目睹了两次古姜国和叛军对战,胜败难分。萧晨不肯让梁国出面,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尊心,都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强大,玄澈也像极了他父亲,事事冲在前头,他希望证明自己更加希望拥有公平的待遇。每个人都在苦苦追逐更高的自己,此时真的羡慕大哥可以置身事外,全然了却贪嗔痴!
若是让玄澈明白繁华落尽一切成空的道理,或许一切都可以释然,但是人偏偏都喜欢仰视自己触手不可及的东西,总觉得更上一层楼会拥有完美,殊不知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登峰造极!嫡出的郡王能怎样?赢尽天下又如何?当年父亲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一切才没有再次发动战争一统天下,否则,哪里容得古姜国和褚国的再次刀兵相见?守护一方安宁好过征服万里河山,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懂,世人皆说父亲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成为王者,却不知父皇要的是天下太平!
萧晨不想自己的儿子执着于皇位,希望他舍下得失心,他呢?做到了吗?为了所谓的证明自己,为了苦苦执着的男人的自尊,不惜让明明可以借助盟友一句平乱的战争硬生生的走到了今天!如果想要玄澈远远避开,他为什么不肯放下那份虚伪?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