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萧晨的病情终于稳定,青冉坐在床前看着眼前的丈夫,都说情到深处无怨尤,为什么他们偏偏例外?从一开始就一直纠缠着恨,青冉恨过他的自私、绝情,如今的萧晨也恨她的隐瞒,倘若是在一个月前,她还可以放心的离开,可是如今的萧晨为了留下她不惜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要怎么做?“王爷,如果当真恨我、怨我,青冉无话可说,但请你保重,两天后二哥会来见我们,到时候你来决定我是去是留。你若仅仅一时之气就尽可以骂我甚至打我,若下定决心我便随哥哥一同回梁国,此生必不再见你!”青冉刚想离开让他好好考虑,没想到被他抓住“不要!”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见状赶紧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不要!——青冉······”气息微弱的萧晨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够了,足够让她明白了。急忙从药箱里找出仅有的一点儿护心散放在温水里化开,慢慢的给他喂进去。萧晨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苏醒,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脸憔悴的青冉,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只能伸手想要够到她的脸,想不到这样也是如此艰难。青冉赶忙凑过去扶住他的手背,心中不禁感叹,这就是我爱的青冉,一心为他的青冉!
“你还疼吗?求求你不要再闹脾气了,为了给你治伤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灵药,要是你此刻再有什么不测我真的是山穷水尽了!等伤全好了再对我兴师问罪行不行?”
“我的青冉何罪之有?昨晚听见你说要走,我真的好害怕,但我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让你留下,我等不及要跟你说,怪我自己明明答应了你不再过问,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欺骗,幸好你能明白!”
古姜国都城迎来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来人正是梁国皇帝独孤洪,皇帝萧衍打开正门亲自迎接,与梁国皇帝同行的还有郑王独孤湛,柱国长公主独孤淇,另外还有梁国元帅。当晚举行的宴会上,萧晨硬着头皮参加,青木看见两兄弟一脸的病态,再好的美酒也寡淡无味。
“吴王千岁,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率先说话的是郑王独孤湛,萧晨从没有见过他,不过听说他是皇上的弟弟,看年纪应该也是青冉的弟弟,本身萧衍就体力不支,见此情景立刻吩咐宴会结束,文武百官都散了。
回到朝阳宫里萧晨再也坚持不住倚在榻上喘着粗气,忙不迭擦去一头的冷汗,身后人仿佛一点儿也没看见“吴王,我四姐呢?”独孤湛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他姐姐,冷的人后背生风!
“青羽,不许对你姐夫无礼,我在这。”刚刚进门的青冉放下手里的包袱,走到萧晨跟前“疼的受不了是吗?我去二哥行李里拿药回来了,一会儿宫女煎好就会送来。”转身对着弟弟“你要见我等明天,你姐夫伤的很重我没空陪你!”
“四姐,你就那么在意他?”青羽一脸的不服气走过去帮着姐姐把萧晨扶到床上,见其一脸惨白伸手按住他手腕,半响也是不敢相信“姐夫,刚才你就一直忍着!”此刻青羽的语气不禁变了,称呼也改成了姐夫,从身上取出药瓶“四姐,这是二哥给你的护心散和玉魄珠,他让你不必想太多,一切都以性命为重!”见青冉一脸犹豫,他只好拿出一颗玉魄珠给萧晨服下“如今姐夫受这么重的伤,就不要管什么宝贝了!过几天我们会一起来看你。”说完青羽起身离开。
青冉看着床上放着的药瓶,心中默默说着,萧晨啊萧晨,你知不知道你服下的是我梁国皇室的镇国之宝!那玉魄有多么难得!不禁想问二哥,他此番赠药真的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让自己不难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萧晨转醒,感觉自己有了力气,身体也不似昨日般疼痛了,看着枕边的青冉有些得意的碰了她鼻尖,谁知这样就让她睁开眼“你好了吗?”萧晨点点头“感觉好多了,昨晚胸口像着火一般,现在我下地走都没问题,你给我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梁国镇国之宝玉魄,就是用每隔三十年才开花的血琉璃花瓣提炼而成,二哥让青羽给我送来了十颗,昨晚给你吃了一颗。还有这护心散同样珍贵,是采用87种药材炼制一个月之后,再研磨成粉,其中有十六味药材世间罕有,只有紫澜山庄种植着,前些天我就是靠着它来救你的,不然你昨天根本不可能参加宴会!”
“看来师兄对我真好,不对,眼下我也得叫他二哥才行!对了,你们家兄妹的名字都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以后要叫你渊儿?”萧晨有些疑惑,郑王单名一个湛字,但是昨晚明明听见喊他青羽。
青冉坐起来穿上衣服“我们家兄妹这一辈是单名,需以水为旁,同时又都取了表字,青字排行。二哥三姐你都知道了,我弟弟叫青羽,妹妹叫青亭,大哥出家之前叫做青峰。我们的名都是写在族谱上的,表字才是平时的称呼,所以你还是叫我青冉,对了,你要是好一些了就随我回王府一趟,二哥惦记咱家的酒非要搬进去住!”
差点忘了青木是个酒鬼,罢了,大舅子本来就惹不起,更何况自己倒霉还赶上皇帝做大舅子!
摄政王府内,萧晨吩咐下人好好收拾一直空着的如松苑方便自己的两位大舅子住进去,青亭主动要和青冉作伴,就安排住在了绿柳阁,当天下午青木恨不得躺在酒窖里,不知道喝了多少。
日落黄昏府上摆起了家宴,青木虽然喝的不少,但是此刻居然清醒了,真是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众人也没有拘束。席间青木看了看青冉,沉思片刻说道“萧晨,你不是一直好奇青冉的身世吗?现在我全都告诉你!”
多年前,古姜国的将军府内出生了一个女婴,只因生下来不会哭,脸上长有毒瘤而被嫌弃,孩子的祖父便做主让下人将她扔出去埋了,但是孩子的父亲舍不得亲生女儿,又害怕这样的孩子损了家族名声,不得已在孩子的襁褓中放下一封书信,还有家传的武学典籍的手抄本,亲自将女儿抱出家门。那一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雪,他来到一条官道上远远看见有人走过来,就将女婴放在路边狠狠心骑上马离去。后来有一个游历人间的道长恰巧经过,见女婴跟她有缘便抱回了家中,给她取名为踏雪。
也许是天意弄人,踏雪天生是个哑巴,这样原本脸上有毒瘤的她更加自卑,好心的道长在她七岁那年治好了她脸上的毒瘤,这才发现其实踏雪长得很美。道长教会了踏雪武功和兵法,她长大成人之后嫁给了道长的侄子,在她十六岁那一年师傅将那封信和书交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告诉她人间有爱,如今亲生父亲有难需要她帮助。
已经学成的踏雪拿着父亲留下的信来到市井之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父亲已经从一个将军变成了坐拥江山的皇帝,在她被抛弃后父母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如今已经是皇太子!当时国家正处于连年征战时期,父亲一直御驾亲征与敌军浴血奋战,为了能提早结束这一场战役,她同父亲和弟弟相认,运用师傅所传授的武功和兵法不到很快就打败敌军,后来踏雪又请求夫君的帮助,借来了三十万大军,两年后将敌国打的溃不成军,俯首称臣!
本以为两年的朝夕相伴父亲和弟弟会承认自己,谁知道班师回朝的皇上因为羞于家丑,不肯公告天下踏雪的身份,只是将家传兵刃伏弩精钢枪传给了她。
“踏雪就是我的母亲,她是你父皇萧展的亲姐姐!你们萧家无情无义的对她,但是她没有埋怨,对她的儿女留下的遗书写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作为子女不能埋怨,告诉我们一定替她报了萧家的三项大恩!”说道这里萧晨自己都觉得讽刺,“是什么恩情?”
青冉含着泪水告诉他“我嫁给你,帮助你守护古姜国,报答你父亲的手足之情,那两年可笑的利用被我母亲当作是恩情!我为你生儿育女,报答萧家对我母亲的生育之恩,我让二哥带走咱们的孩子,传授他们技艺,便是报答了萧家的授业之恩,也就是当初放在我母亲襁褓中的武学典籍,你萧家的绝学破阵旋风枪和飞花落叶剑!这就是为什么你流落的褚国我哥哥出手救下你,让你拜师传你技艺,为什么你的母后会如此的信任我,甚至把血眸印也交给我的原因。你怎么可能知道古姜国的天下是我的父母帮着你祖父、你爹爹打下来的!”
所有的谜题都有了答案,原来自己是这样的龌龊和自私“青冉,母后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那半块玉佩还有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那幅画是我娘亲手画的,留给你父亲告诉他多年以后,他的子嗣会回来报恩,信物就是那块玉佩,其实剩余的一半应该在你父皇手上。至于你的母后她当然什么都知道,就连你的舅舅凌佑楠也是知道真相的。”此番话说出口,眼前的丈夫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害怕。
“你嫁给我是为了报恩,那么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为了所谓恩情吗?今时今日我已经不在乎你的身世了,为什么还要众人不远千里过来据实相告?就为了让我明白在你们面前,我该如何的自惭形秽?”萧晨拿出随身的短刀走到青木面前“还给你,梁国的金刀驸马在下实在胜任不了,无论岭南的战事有多艰难,无论褚国的大军如何的强大,纵使如今的古姜国内忧外患,我萧晨都会一力承担,血洒疆场马革裹尸都是我自己的命!你们已经报了三项大恩,可以解脱了,虽然知道梁国的铁骑不可战胜,也了解此举带来的后果是什么,萧晨尽管已经什么都没了却还剩下口气!皇上,古姜国的危机身为摄政王的我自会化解,谢谢您的好意!”
“萧晨,纵然没有这所谓的恩情,我们也是表兄弟,你不该如此。”青木看着几近崩溃的他伸手扶了一把“这宝刀是梁国公主的贴身之物,你的意思是要把青冉也还给我吗?我不相信你为了她几次三番置生死于不顾之后,还可以放手!”
“死对我来说从来就不可怕,若没有你八年前世上就没有萧晨这个人了。但是我怕失去青冉,如今把金刀还你,意味着青冉跟梁国皇室一刀两断,从此她就只是我的青妃!我相信青冉,既然我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她也一样可以为了我舍弃梁国公主的身份!”蓦地,他转向自己的妻子“青冉,你愿意做我的青妃,还是你梁国的长公主?”
“萧晨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非要在可以两全的情况下逼我姐姐?!做我梁国的驸马哪一点委屈你了不成?四姐,眼下恩已经报了,大不了跟我们回家——”一肚子火的青羽过来拉起青冉,这时青木咳嗽一声“青羽,别闹了!吴王你这样做真的不会后悔吗?青冉如今已经是你的人我自然没有再带回的理由,今天我来一共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让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另一个是想告诉你,你身边一直有个人在算计着你,还有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知道的真相,姜婉婷是为什么溺水身亡?章秋韵的孩子又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被人发现以后被害的?花唯念用来自尽的短刀怎么就会到她手里?甚至于你的亲生女儿素柔到底因何夭折?这些你都知道吗?”一席话震惊了所有人,看似都知道结果,经他的口有让人不免生疑,“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个人,沈倾墨!当年青冉一念之仁放过你,苦于不敢泄露天机,你却恰恰利用了青冉不懂得如何准确测算出这一切,屡屡害人不知悔改,一直以来你做的孽也该公诸于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