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相思成血君不见
秋去、冬来、春又回,转眼婉婷嫁进吴王府已经半年,她尽心尽力做起了当家主母,这半年来萧晨始终不明白婉婷到底怎么了,他们也曾同床共枕、肌肤相亲,过着夫妻该有的生活,但是婉婷从没有笑过。萧晨也曾故意在她面前与倾墨还有儿女表现的其乐融融,同样换不会表姐的一丝注视,终于他自己想明白了,因为她不在乎他!这样的夫妻叫做夫妻吗?同榻而眠却相对无言,渐渐地半个月不见她,她便守着空房住,他来到她身边她也云淡风轻。
婉婷是孤独的,在偌大的王府她孑然一身,自己纵然希望改变却也无从下手,他们心里从不曾有过彼此!罢了,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她再不是萧晨的表姐,而是吴王妃。婉婷也知道,从踏入吴王府的那一刻,一生也只能是吴王妃了,起先自己还希望可以举案齐眉,可惜萧晨的心只会对倾墨柔软!
一日萧晨刚刚下朝,进门就看见婉婷站在日头下,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他走到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想什么呢?”
婉婷舒了一口气答话,“爹爹让我和你一起回府住几天为他祝寿,今年是他的五十整寿!”
“什么时候?”萧晨理了理婉婷的衣襟,这是她在求他吗?心中苦笑,母后本想亲上加亲,没曾想到让本来关系亲密的表姐弟变得这般生疏,回家看看姨丈而已,纵使他们没有成亲自己也该登门祝贺,更何况今时今日他已经从外甥变成了女婿!
“后天,后天我们就去小住几日,不会耽误你多少日子的,我不能一个人回去,装装样子也好,到时候父皇和母后也会去寿宴的。”婉婷说的很慢,他们从成亲到现在除了新婚三日回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父亲实在不知道她的处境,萧晨很聪明,在外人眼中他们好似蜜里调油,这样可以让他自己和沈倾墨都少受些罪,可惜婉婷拥有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之情,她表面上成全了萧晨,内心深处只能自哀自叹!
“你回去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后天咱们一早就去。”萧晨淡然一笑,“还有,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说,只要不过分我都依你!”说完走进了听雨阁,他没有去找倾墨,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不想在给姐姐徒增伤感,她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女子,说了也是白说,表姐就更加算了,她虽然是名门望族但今时今日他们二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母后,时至今日您是否也悔不当初呢?不是说只要晨儿开心,除了杀人放火都可以吗?
话说两日后清晨,婉婷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在房间等着夫君,萧晨头带王子玉冠,身穿一件蓝色长袍,胸前压金线绣着一条腾云巨蟒,左手腕挂着狼牙玉佩,右手执一把折扇,腰上挂着金丝龙鳞八宝香囊,衣襟缀着五彩祥云,与婉婷的吉服相比更显出皇家贵气。二人一同来到陈王府不必细说,当门口下人高喊吴王殿下到,所有宾客都齐刷刷的望向门口,当年眼看陈王府日渐衰败的众人,却不曾想陈王生了个好女儿竟然嫁给了大皇子,本来陈王妃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如今更是亲上加亲,使得陈王府的金字招牌更加让人不敢小觑。萧晨款款走到前厅对着陈王屈身一拜“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祝您老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陈王赶忙出手相扶,脸上尽是满意之色,少不得相互客套一番。一晃便到了晚上,婉婷吩咐下人各自回房休息之后就开始铺床,萧晨半倚在榻上独自下着围棋,已经夜深人静婉婷问“今晚你想怎么睡,是留在我这还是?”
萧晨扭过头,放下手中的棋子“我好歹也是不到一年的新姑爷,陪你回娘家还分房住不太好,你要是困了就睡吧。”说完继续伸手摸棋子,婉婷坐在床边准备休息之际,他站起身“婉婷,你房间里什么味道这么香?”
“有吗?”婉婷仔细闻了闻,若有所思走到窗边轻轻一推,“是我种的莲花开了!”说完就拿起一盏灯“你陪我去池边看看好吗?那还是我出嫁之前移植的,现在都开了,我还没有见过呢!”说着就牵起萧晨的手往外走,他也不反抗,原来婉婷房间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池塘,那里种着几株白色的莲花,香气悠然而不浓烈,让人煞是喜爱。
“本来我种了一大片,没想到只活了这么几株,嗨,可惜糟蹋了,没办法家里除了我没人会种莲花,不过能看见它开我就很开心了!你看喜欢吗?”婉婷半年来从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原来表姐不是不爱笑,而是没有遇到真正开心之时。
“你如果喜欢,我让人在咱们家后院也挖一个池塘给你种莲花?”萧晨对着婉婷轻声道“你如果早说,或许这会咱们家的莲花比这里开的更好。”
婉婷怔怔的看着萧晨,“你不用麻烦了,专门为了我挖个池塘。”
“麻烦,你可是吴王府的当家主母,为你挖池塘谁敢说麻烦?我让他用手给我刨!”萧晨认真的说着没有注意脚下,瞬间一滑险些掉下池塘,还好婉婷手快及时拉住他,“得意忘形了?”婉婷松开手之际触到了萧晨腕上的玉佩,“你很喜欢这个玉佩吗?我看你一直戴着。”
萧晨低头望着手上的玉佩说道“这是当年我娶倾墨的那一年去打猎,巧的射中了一只狼,我就把狼牙取下做成了两个配饰,一个给了倾墨,另一个就是这个,算作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看来倾墨对你真的很重要。”婉婷蓦地低下了头,坐在池边摆弄着莲花。
“看来你不想睡,要不我跟你说说我和倾墨的故事?”萧晨坐在婉婷身边娓娓道来。
“当年我第一次见着倾墨的时候她还不叫倾墨,叫雪儿,那一年我只有六岁······
姜都城腊月寒冬,因为年关将近所以街上非常热闹,街上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头上插着草标,等待着有人看中她将她买走,然而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仍旧无人问津,假如天黑之前还是没有人肯买她,她就要被卖到妓院去,只因为十二两银子!雪儿自幼丧母,十天前她的父亲身染重病不治身亡,她家徒四壁身无长物,无力埋葬父亲,后来一个人牙子看中了她给了十二两银子将父亲草草下葬,没想到那人如此心黑竟要将自己卖到妓院,因为抵死不从万般无奈之际人牙子答应给她一日时间,假如今日有人肯用三十两银子买下她,就还她卖身契。所以当看见一身富贵打扮的父子便苦苦央求救下她,不然就唯有一死了之。当时的萧晨只有六岁,因为看见雪儿哀求的眼神就求父亲买下她,正是这样改变了倾墨的一生。
回到宫中雪儿伺候萧晨日常起居,时间久了见她发丝纤长乌黑浓密就给她改名沈倾墨,自此两人朝夕相伴,皇后觉得只要儿子高兴要多少丫鬟宫女都不是问题,所以就没有干涉。可是萧晨一天天长大,渐渐地从一个孩子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他年少轻狂不管不顾,喜欢上了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姐姐,那一年他只有13岁,情窦初开,不计后果的就和倾墨做尽人间男女之事,但是纸包不住火,一年后倾墨怀了孩子,皇后知道之后大发雷霆,下令以蛊惑皇子,秽乱后宫为名将倾墨乱棍打死,怎奈何当时的萧晨早已坠入情网不能自拔,竟然闯宫救走倾墨,气的皇后一怒之下杖打他三十军棍,只打到吐血昏迷还则罢了!后来皇上在萧晨的病榻前答应可以收倾墨为妾,他开心不已,不料皇上背过身一声叹息道“你不忍你的骨肉白白失去,而我是心疼我的儿子!”
皇后约法三章,一、沈倾墨随萧晨移居宫外,永远不得踏入皇宫。二、无论沈倾墨将来生下多少儿女,无论萧晨官居何职,永远为妾。三、沈倾墨身份卑贱不配与皇子成亲,不能举行婚礼。虽然条件苛刻,但是萧晨依旧欣喜若狂。那些日子里过的最最自由,最最轻松。他们笑过、醉过、哭过,儿子玄澈出生那天萧晨跪在倾墨窗前,哭着发誓永远照顾他们母子,两年后他们的女儿素柔出生,作为父亲的他亲自为女儿种下一棵海棠树,素柔一周岁后不久就到了萧晨18岁的生日,他在王府梨花树下点燃红烛,以梨花酿酒,萧晨与倾墨写下婚书,对天说,对地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荒地老心不移,此爱绵绵无绝期!没有喜宴,没有祝福,没有父母之命,云为证,月为凭。
天不遂人员,仅仅一个月皇后竟下旨,皇长子萧晨择黄道吉日迎娶陈王府郡主姜婉婷为妃!根本不敢想像母后怎能将表姐许配给自己,慌忙入宫求皇后收回成命,谁知母后竟然拿出一块玉璧对他说“你与婉婷的婚事早在你年幼之时便已经定下,是你父皇的主意,此事断然不能更改!”
萧晨拿着玉璧跑到勤政殿苦求父王,但于事无补,纵然他在勤政殿外跪求了一夜,纵然他在父皇的寝宫以死相逼血溅长案,纵然他不求医不用药也改变不了初衷。父子对抗了六天皇帝下旨将吴王府郡主素柔接入长乐宫由皇后照顾几日,萧晨笃定父皇不会伤害自己女儿,连续称病不上朝,后来皇帝亲临吴王府冷冷地笑着“难道非要让朕下旨赐沈倾墨三尺白绫你才肯答应不成?你当真以为朕做不到吗?”皇上走到萧晨面前,“要么娶姜婉婷为妃,要么沈倾墨一死谢皇恩,不要以为你母后放纵你就可以任性,别忘了你可是皇上的儿子,生在帝王家根本没得选择!”
萧晨傻傻的望着父王远去的背影,这还是当年那个爹爹吗?!他们父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倾墨我该怎么对你说?婉婷表姐,让我今后如何面对你呀?
从那一日起,吴王府张灯结彩,萧晨每日红光满面,不再见倾墨,不再想倾墨,甚至将她禁足在梨花苑不许出来,唯有如此才能保得她一日平安!姐姐,你会等着我吗?话至此处萧晨眼角已经湿润,太久了,压的他已经太久了!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对倾墨说过,因为他们爱着,她明白他!
婉婷笑着站起身,她与他们要如何生活?当年反复问了自己好多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嫁给表弟为妻,更加不知道嫁给他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如今表弟已经将心事和盘托出,她又该怎么办?
“我们的关系还叫做夫妻吗?”婉婷转过身子艰难地往回走,“当年我说过,我只做你名义上的妻子,但是你却说我们必须做夫妻,我必须喜欢你,而你也一定得接受我,如今说出这些让我情何以堪?!我说过,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你这样对我说又让我怎么活?”
萧晨轻轻环抱着婉婷,也许有些话只有不面对婉婷的时候他才能说出口,闭了眼“我可以爱你!我什么都可以!”
婉婷摇着头,萧晨你竟然如此残忍,你什么都可以,你是为了倾墨!为了倾墨你可以和别人成亲,可以花言巧语,我也要配合你,因为我更需要你!陈王府接到皇后懿旨诚惶诚恐,倘若自尽诛杀陈王府满门,倘若不嫁便是抗旨不尊诛灭九族,她不能反抗只能披上嫁衣,嫁入王府之日夫君没有踏进她的房门一步,第二日回门假如自己一个人回去那还得了,所以哪怕拼了命也要让外人看来他们是恩爱夫妻,纵然满腹委屈也不能让父亲知道,她够了!“萧晨,你觉得什么是夫妻,什么是爱?你以为耳鬓厮磨就是夫妻,你以为温柔乡里的甜言蜜语就是爱?!”说完她挣开怀抱快步回到房间,狠狠关上了门,以为可以不在乎,以为心里不会有他,但是,她真的做到了吗?当成亲后萧晨第一次走进自己的房间,当婉婷静静说出只做名义上的夫妻时,他上前扶着她的肩说“那道旨意带来的伤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可是我不爱你!”婉婷不敢相信这一切,但萧晨笃定地说“婉婷,我们可以!我们来的急!”
那时自己以为做不到,所以一直与世无争,她不怒、不恼、不争,以为可以不在乎,但是,当两人同寝共枕,床笫之欢过后,她已彻底打开了心门,渴望他的注视,渴望他的关怀,但今天萧晨的话将她一掌打醒,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倾墨!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越陷越深之后才明白,所谓的努力接受不过是为了他的心上人而不得不的虚情假意,为什么在她怀了萧晨的孩子之后才让她明白,原来他给的爱不过是为了倾墨的安危!午夜梦回之际,萧晨会不会抱着倾墨暗暗窃喜?可笑、可怜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