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艳阳高照，微风轻拂。
林府后院，聂空眯着眼睛悠闲地躲在一颗大树的树荫下休息。
早上养马，下午扫地是他一天的工作。聂府的院落很大，五个杂役负责一片清洁区域，原本那些个杂役像往常一样准备把工作都丢给他一个人。聂空对着每个人几个大嘴巴子下去，一顿暴打，这几个杂役就乖乖拿着扫把干活去了。
既然要住在这里，那么规矩就要改过来，像以前一样任人欺凌那绝对不能够，嚣张是他的人生态度，绝不忍气吞声。
灵魂穿入了小杂役的肉体，那么两人便不分你我。所以，这府上但凡从前欺负过小杂役的人，统统都要还回来。
以后自己在这里住多久，这些活都是他们的了。
说起来也并不是聂空喜欢住在这里，只是他知道自己的神力现在还极其微弱，休养生息是必须的。
与其出去再找个清净的地方，倒不如继续留在聂府，至少现在在这里有的吃，有的住，还不用干活。
他是过来人，知道修炼一途欲速则不达，一切只能循序渐进。
“哎……我邪帝聂空天下无敌，如今做完马夫又要做扫地小厮，老鬼啊老鬼，这笔帐他日一定双倍奉还，你等着……”
恨意燃烧过后，聂空又开始思量起来。
“……人界的武者按以弱到强的境界为，锻体、练气、天罡、入神、飞仙、五大境界。现在以我的力量怕是连天罡境的人界武者都不如了……”通过这具身体的信息，聂空了解到了人界武者的等级划分，这里的武者一旦到达了天罡境的时候，就能初窥天道，引动天地自然之力为已用，开山裂石威力十分强大，这种力量跟修神界的初级修神者差不多。
聂空了解自己的状态，已现在的力量的确是不如一个修神界的初级修神者的。
再者，他也不敢过分轻视人界的武者。修神界亿万年的光景，千年一世纪，每一个世纪，人界都会出现至尊强者飞升进入修神界，这些飞升进入的飞仙境武者，其战力丝毫不逊于修神界的一流高手……
聂空正想得入神，耳畔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阿呆哥哥原来你在这里。”
“呆！！！”聂空大怒，身形暴起，对于这个字眼他现在是分外敏感，才一上午过去，就碰到了几十个称他为呆子的人，打都快打不过来了。
豁然侧过身，用狰狞的面庞面对的却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见到这个熟悉的脸庞，聂空的脸色迅速缓和过来。女孩跟聂空一般大，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可人。只是本该荡漾着青春活力的脸庞却满面的忧愁，不见少女特有的粉润，干瘦的体型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她正是杂役聂空在府上唯一的朋友--小篱。或许称她为亲人也更合适。两人自幼在聂府相识，差不多可怜的身世，差不多的胆小怯懦性格，让两颗凄苦善良的内心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杂役聂空有空就去小篱家帮忙干活。而小篱也待他像亲哥哥一样，打扫房间，洗衣缝补，这些个男人不擅长的活，她都帮着做。
“阿呆哥哥……我打扰你休息了吗……对……对不起……”小篱被聂空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聂空急忙解释道:“没有，只是哥哥恰巧作了个噩梦不关你的事。”
“原来你是在作噩梦啊，刚才的样子好可怕，这梦很痛苦吗？听说昨天大小姐罚你了，是因为这个才作的噩梦吗？”
小篱的脸上满是忧色，在她看来，聂空昨天吃了十鞭今天肯定是痛得连路都走不了。这不，平常这些地都是由他来扫的，今天躺在这棵大树下偷懒是因为动不了吧。她哪里知道那个可怜的阿呆哥哥已经一命呜呼，正面对的是修神界的至尊强者--邪帝聂空。
“阿呆哥哥，小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爷小姐要罚你，你就要快点求饶，仆人们欺负你，你就要快点跑，每一次都伤痕累累的……”
听着小篱关切的责备声，聂空的心里升起一丝凄苦的悲凉感。
求饶？
逃跑？
难道这种处于大陆最底层的人物，在面临不公平对待和责罚的时候，选择讨饶和逃避竟成了最明智的处事方式。从来就没想过要反抗吗？
真是可悲！
才十五六岁的年少光景，残酷的岁月已将他们的棱角彻底磨平。
聂空的拳头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还痛吗？”
“哦……啊……不痛不痛！”
“别逞强了，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他们这么坏，打得一定很重，怎么会不痛……”说着，小篱把手伸了过来，枯瘦的手掌中抓着一只大白馒头，“阿呆哥哥，小篱对不起你，你经常帮助我们家做活，上山帮娘亲拔药治病，现在你受伤了小篱却连给你治伤的药都买不起。只有这个……”
聂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枯瘦的小手上，肤若凝脂的花季少女双手竟然能那么粗糙。受过多少累，恐怕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感受着她从心底里流露出的真挚情感，这一刻，聂空仿佛就像害了心疼病。心疼她的可怜，心疼她的无奈，心疼她过往的种种……
种种……
这是一种聂空从未经历过的情感。邪帝聂空，修神界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性格邪异，嚣张狂放，目空自我，任谁他都不屑一顾。路不平他铲，事不平他管，看谁不惯灭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树敌何止亿万。
所有人都畏惧他的实力，都敬他，怕他。但有一点，鬼帝说的确实没错，像他这种性格的人，注定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收获最真挚的情感。
“想不到我活得还不如一个杂役精彩！”聂空在心里自嘲道。
接过那只大白馒头，享受世间美味般吃了个干净。
“别难过了，好妹妹，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打过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吃完，聂空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撩起了衣服对着小篱前前后后转了个圈。
“你看，一点伤都没有吧！”他的皮肉伤早已在神力治疗下痊愈了。
“真的耶！”小篱一脸惊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哦对了……”看着单纯的小篱信以为真，聂空的心底升腾起一股满足感，当即他又将身上的钱取了出来。总共八个大银币，十几个铜子，全都交到了小篱手上。
“这些钱你先给婶子买药吃，晚上我过去看看她。”小篱的母亲近年来染上了肺疾，常年咳嗽不止，几个月前已经下不了床了，正需要看病买药。现在无论是出于哪种身份的聂空都不会吝啬区区几个钱币。
“这么多钱，阿呆哥哥哪来这么多钱？”盯着手中的钱币，小篱慌张地问道。她知道聂空的日子一向过得紧巴巴的，就算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支援给了她母亲，这个月聂七又抢了他所有钱，哪里还能有这么多的钱？做仆人的手脚不干净可是要被打断手的。
“二小姐好赏的，放心拿着吧！”看出了她的顾虑，聂空说也算实话实说，大部分钱的确二小姐赏的。
“大小姐可真是好心肠。”小篱感叹一句，手里的钱又还了过去，“不过，这钱我不能够收，这些年我们家欠你够多了，你存起来吧。”
“说什么呢？你就是我妹妹，计较这些干什么，收下，这在这样哥生气了。”聂空佯怒道。
“不用了！”小篱态度很坚决，硬是拉过聂空的手把钱上了，“小篱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去石家。”
“去石家？”聂空疑惑道:“你在聂家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没有，没有，是因为……”
小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聂空在修神界是活了千年的老骨头，心思缜密，善察言观色，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小丫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干嘛吞吞吐吐的，跟哥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什么事还不能说吗？”
“不是的，小篱只是怕你担心……母亲的病又重了，小篱没办法，只好卖身给了石家六少爷当贴身丫鬟。”
“卖给石家六少爷当贴身丫鬟！”聂空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委屈却还强忍着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的可怜丫头。
那石家六少爷是什么人，落星城可是赫赫有名的。仗着家中的权势，只要他看得上眼的大小通吃，色中恶鬼一只，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得了个银枪小炮王的称号。
小篱这样的良家落在他手里那还得了，就算没给折腾死，到时候新鲜劲一过……
往后的命运聂空想都不敢去想。
“婶子同意吗？”聂空问道。
小篱轻轻摇了摇头，“娘不知道，阿呆哥哥这事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不可以让娘知道的。”
聂空闻言点了点头，婶子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做娘的怎么会舍得女儿卖身进火坑来给自己治病呢，要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南墙算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丫头一直在聂府做工，怎么会突然想到卖身去了石家呢？
“行，哥不说。那哥再问问你，你要是想卖身当丫鬟的话直接卖给聂家就好，为什么偏偏去了石家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石家六少爷不是好东西！”
“这个小篱当然知道，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哥哥说这事他已经办妥了，画了押，钱都收了，我要是不去的话，他们就要打死他”
小篱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然伤心地哭了出来，“我也是没办法，难道还能看着娘亲跟哥哥去死吗！”
“好了，别哭了……”聂空柔声安慰着。事情水落石出，跟他猜测的一样。是她不争气的亲哥叶明搞的鬼。
小篱的亲哥叶明，打点短工过活，却好赌成性，对重病的母亲不管不问。平常打妹妹荷包的注意还不够，这次居然狠心给卖了。
这种人渣，应该好好修理一下。
“好了，小篱，别再哭了。哥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前几日哥外出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江湖郎中，他教了我治肺疾的方法，等一下哥就上山把药采了，保管婶子药到病除。现在哥就去找叶明，让他把收的钱给人家退了去，你呀安安心心做工去吧。”
“江湖郎中？可是……”
“什么可是，交给哥这事妥妥的，你做你的工，哥现在就去找叶明！”扯起来也是浪费时间，聂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飞一样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