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神一低笑几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站了起来，“是孙白虎派你来杀我的？”
“杀你？这么容易的事情就不劳我秦浩动手了。”年轻人灿烂地微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的牙齿。
“容易？”纪神一一挑眉，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所谓的年轻人。
“太容易了，一根小指头就够了。”
“呵呵，敢在我面前说杀我容易的，你是第一个。”纪神一笑了几声，话锋一转，眼中顿时射出剑一般的寒光，“你以为我现在这样杀不了你？”
“我先劝你弄明白自己在何人地界。”秦浩不慌不忙地接着道：“这里可是无的山！”
“无的山？听都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沉金帝国四大世家里的玄武指的就是无的山。”
“玄武山？”
“不错，青龙堂，白虎廷，朱雀团，玄武山。”
沉金帝国的四大世家并不是指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而是以武传承的修行势力。
“那又怎样？”纪神一依旧不为所动，其实现在的他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面对沉金帝国的四大世家，即使是纪神一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敢在任何一个势力面前翻云覆雨，更何况现在功力大损。
“我知道你不怕无的山那帮老头子们，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能离开无的山的四方海楼阵吗？”
“四方海楼阵？”
“老头子们的得意之作，他们在无的山周围布下法阵。我们现在所处的黑暗森林，每过五个时辰，环境就会有所变化。你可能会陷入潮湿阴冷的大沼泽，也可能会见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你瞧，现在是不是变得比刚才热，风中也开始带有沙粒……”秦浩将手伸出，风拂过他修长的手指，留下淡淡的吻痕，“看来我们马上面对的便是大沙漠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点酷热。苍绿色的树林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土黄色的烟尘从地面泛起，变成了滚滚黄烟。用手遮挡住吹来的风沙，不让眼睛被迷住，再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教授们说过，在这沙漠里转错一个弯，便会永远迷路。你想知道怎么走出去吗？”秦浩像个孩童般眨着眼睛问纪神一，他的表情就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怎么走出去？”
“你求我呀。”
“呸”
秦浩又恢复了原有的正经样子，“经过我短暂的思索，想走出四方海楼阵的范围其实也很简单，不管这里变成沙漠，森林，沼泽还是草原，无的山里原有的山溪是无法改变的。我看过无的山的地图，你瞧，”他摊开手中的羊皮纸，指着上面的一条细小的黑线说道：“这条小溪可以变成河流，变成大江，但它的流向一直没有变过，顺着水流走下去，就可以找到那些住在无的山周围的百姓了。”
“你怎么会有无的山的地图，而且既然环境会变化，你又怎会有地图？”
“四方海楼阵是布在无的山周围的，环境再怎么变，无的山上是不会变的。至于说地图，这个就是秘密了。”秦浩神秘地一笑，不再言语，将目光重新移到地图上，“只要找到这条溪流，我们就可以走出这里。”
“是吗？”纪神一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
“快出发吧，要是再等五个时辰，若是变成了沼泽地，我们可就找不到溪流了。”
“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吗？”
“看到前面的峡谷吗？”秦浩指着不远处的峡谷，“沿峡谷前进，走到河边，便是人烟之处。”
“你看起来很自信，这些都是你们教授讲的吗？”
“教授讲的再多，也不如你自己亲身经历来的多。好了，快走吧！”
看着年轻人一溜烟地冲向前面的峡谷，纪神一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世事哪有那么简单。他抬起头看着高挂在天际的太阳，忽地皱起了双眉。
“无的山的老头真的很无聊！”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句，早已没有了原来激情的秦浩回头朝向慢悠悠的纪神一喊道：“前面还有一条峡谷，我们去那里！”
“沙漠之上，遍布峡谷，峭壁，不是哪一条道都能找到水流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听着纪神一慢条斯理的话语，秦浩心里莫名有些担忧，他看向四周，焦枯荒野之上，风在呼啸，沙在翻卷。满眼的烟尘，望不尽的黄沙。自己已经在这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刻钟？一个时辰？走到哪里都像走过的地方，似乎在原地打转。哪里才有那一道浅浅的溪流呢？现在就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你好像没有原来的冲劲了。”此时的纪神一再也没有原来对秦浩的戒备，他像一名老者般看着年轻人在自己面前不断地冲向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他也只是笑笑。
秦浩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太阳晒得地面有如烤炉，整个沙漠似乎要燃烧起来。
除了找不到准确方向，沙漠的高温也令人恐惧。
“无的山的老头们可是很无聊的。”纪神一微笑着，重复着秦浩的话。
“你不也走不出去吗？跟着我，免得你掉进陷阱，被抓到孙白虎那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让天下第一的纪神一欠我一个人情。很酷吧！”
“你是想证明自己很厉害？”
“不是证明，是事实。”
“那你为什么不自称自己是天才？”
“因为天才这个词只有在别人的口中说出才有意义。”年轻人又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对着纪神一傻笑着。
纪神一无语地看着秦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可思议。
“看！这是琮草，我认得！”秦浩忽然指着峡谷里的一簇绿意喊道：“有植物就代表附近有水源！琮草的生长需要大量的水分，水源就在附近！”
纪神一看着他乐颠颠地用起瞬行移步，纵身一跃，落到峡谷底部，“喂！你也跳下来吧！这里很阴凉，也很安全！”
等纪神一下到底部时，秦浩已在阴凉处生起了柴火，烧起了自带的兔肉。
“还好之前让孙白虎请客，我带了一点吃的，否则现在就要饿肚子了。”
“你是孙白虎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和孙白虎很熟吗？你当然不认识我。”秦浩反问道。
“有时候敌人比朋友还要了解你。”
“这话我听过，不过敌人是永远不知道孙白虎有几个七大姨八大姑的。”
“你若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你。”不知为何，与这个年轻人待在一起，纪神一心里丝毫没有敌意，反而觉得很亲近。
“你就靠我吧！水源一旦找到，我们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救你的人，我上我的学。”
提到救人，纪神一眼中的神采忽地一暗，“你见过她吗？”
“谁？慕嫣容？见过，吃得好，睡得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等着临刑时的一刀。”
纪神一忽然不说话了，他躲藏在阴影里，不愿让秦浩读懂他的表情。可是秦浩还是看见了，越是黑暗的地方，纪神一脸上落寞的神情越明显。橘色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个漂泊在外的旅人，默默承受着无言的寂寞。
他从怀中拿出竹笛，用手摸索着竹孔，微微一吹气，笛声便从竹孔里流出，声音低沉，在风中一转三折，在苍茫的沙漠里，竟显得那般凄凉。
“真不懂你们这些人，若是难受，跟我发发牢骚就是，没事吹什么笛子呀，万一招蛇怎么办。”接着，秦浩没头没脑地应着笛声，大声唱起了歌，“你可曾看见，在那遥远的地方……”他的歌声忽高忽低，调子更是捉摸不定，难听至极。
“五音不全。”纪神一放下竹笛，对着秦浩的头敲了一下。
“呵呵”秦浩看着一脸严肃的纪神一，摸着脑袋，傻笑了一下。
“你听到了吗？”纪神一揪下一块兔肉，细细咀嚼着。
“什么？”
“水声。”
“前面有水？我就说嘛，这附近肯定有水源。”秦浩拍拍屁股，屁颠颠地奔向前方，却没听见纪神一接下来淡淡的一句，“也有危险……”
面前是一潭深水，秦浩欢呼雀跃着，刚要捧起凉水，却又忽地放下。不远处，漂着一具尸体。
他对着缓步走来的纪神一道：“水上漂着尸体，这水被污染了，不能喝。”
“你不问问为什么会漂着尸体吗？有可能是跟我们一样的迷途者最后就死在了这里。”
“都是幻术罢了。老头子们弄些幻术，明里说是考验那些上山求道的追随者，其实还不是闲着没事做。”
“这不是幻术。”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有迷幻石，可以确定我们面前的绝不是幻术。”
“原来是真的。”秦浩直起身，肃立在纪神一身边。“见者有份，好歹我们遇见是缘，你送我一块呗。”
秦浩心里琢磨了数十句，就想着怎么从纪神一身上拿到迷幻石。迷幻石，他只从教授那里听过，是极稀缺的宝物，可以分辨出幻术与真实，对于秦浩这个收集狂人来说，“一宝在手，天下我有”。
“给你。”纪神一没有多余的废话，将迷幻石抛给了秦浩。
“这么轻易就给我了？是不是山寨货？”
看着仔细观察迷幻石的秦浩，纪神一只是淡淡一笑，“我有灵眼，迷幻石自然用不上。”
“见者有份，好歹我们遇见是缘，你送我……”
秦浩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纪神一清澈的眼睛忽然变得冷硬，左眼里出现一弯弯月，像是被冷冷的月光照着，秦浩感觉被一只手攥着脖子，竟说不出一句话，全身麻木，使不上一点劲。
这是十二灵眼中的月寂吗？
秦浩只在书上看过介绍灵眼的，在沉金帝国，灵眼是极为高深的术，本以为纪神一只是说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感觉脖子快要被扭断了，双手颤抖着伸向纪神一，“你……你……”
听着秦浩的求饶，纪神一冷酷的面容渐渐淡去，秦浩脖子上的巨力也慢慢消失。秦浩捂着脖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真厉害！我也要学！
“别藏着了，我知道你们在！”纪神一高声叫道。
这时，在纪神一与秦浩周围，漫天黄沙聚成一个个巨大的身形。
“沙巨人！”
又是只有在书中才能看到的术，秦浩忘记了刚刚的落魄，用手指数着眼前越聚越多的沙巨人道：“一共有十二个，你解决六个，我解决六个。”
“你能解决吗？”纪神一冷硬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是谁？我可是秦浩！”看着秦浩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冲向左边的沙巨人，纪神一眼中寒光一闪，左眼的弯月已变成晶莹圆满的月轮。所望之处，冲来的高大的沙巨人“蓬蓬”的几声，化作一团团扭曲的黄沙，飘散着几缕淡淡的烟尘。
“你能像我这么轻松吗？小子！”纪神一微有得意地转向秦浩那一头，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
“我问你一加十三等于几？”
六座高大的沙巨人如小孩般围坐在秦浩周围，搬弄这几根手指在那里算着算术。
“我没有十三根手指。”一个沙巨人哭丧着脸说道。
“真笨！你不能用脚趾算吗？”
“可是脚趾黏糊糊的，完全伸不开。”
“我的也是。”
“我也一样……”
“我……”
看着一个个慢慢融化的沙巨人，秦浩收起了宝贝，放入怀中，笑着说：“没事，你们在底下慢慢算。”
“好困难呀……”
一声模糊的呻吟消失在地底，纪神一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不要这么看着我嘛，人家会害羞的。”
纪神一仍然没有说话，眼中透着古怪。
“你是想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小伙子，干的真棒’？不用了，学校的教授都这么说，不用你再来说一遍，让我的那些学长不知道怎么生存下去了。呵呵！”
“你是哪所学校的？”
“帝国一级学院——卢飞学院。”
“你叫什么？”
“秦浩，男，21岁，沉金帝国卢飞学院学生，教授是……”
“你究竟是谁？秦浩绝不是你的名字。”纪神一大喝道。
“呵呵，为什么这么说？”
“沙巨人又被称作傻巨人，智商极低，但他们由沙聚成，任何物理攻击对他们都没有任何效果，先不说这些资料你如何得知，就算你真的听你所谓的教授所说，你又怎么会有可以消灭世间所有的不灭的雷火？”
“看在你送我迷幻石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秦浩轻声说着，慢慢走到纪神一耳边讲到，“慢慢你就会知道的。”
“你……”看着一脸诡笑的秦浩，纪神一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微笑，“好，我等着。”
“既然你这么告诉我，我也告诉你这里的情况。你以为找到水源就可以走出这里吗？你现在找到这潭深水，就要顺着它的源头找上去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只会一直找下去，永远找不到头。因为河面上也布下了幻术，不信，你拿迷幻石出来看看会不会发亮。”纪神一接着道：“老头子们利用的是你的心理。这是与自然抗争，而非人力。老头子们让你们在这里渐渐失去信心，失去耐性与勇气，让你内心充满对自然的恐惧，然后你就彻底迷失在这里。”
“也就是说哪里都不是路。”
“哪里都是路。”纪神一抬起头，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你看那太阳，按照时辰早该西下，为何却如正午般高悬在上？因为这些都是幻术。”
秦浩高高举起迷幻石，石上闪烁着七彩色的光芒，看起来如流光一般。
“无的山的人是最无聊的人。”说罢，秦浩愤恨地拿下迷幻石，“我总有一天……我总有一天非……”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怎么出去？”
“求我。”
“我求你……”
“你不是天才嘛，这么轻易求人？”
“大丈夫能伸能屈，大丈夫不拘小节，大丈夫……”
“你这是在组句呀。”
“应该说是学识渊博，不会说话！”
“好了，听我说的，静下心来，深呼吸，不要在意周围的一切。”
“我怎么觉得周围变冷了，是不是五个时辰到了，要变环境了？”
“闭嘴！什么也别想，默念吉祥大悲咒。”
“好像变冷了。”
“……”
“怎么我觉得有东西在扎我？”
“幻术”
“怎么我觉得有股猪屎味？”
“幻术，不要动我！”
“我没有动你呀！而且你看迷幻石也没有发亮，这是现实！”
纪神一猛地睁开眼，左眼的圆月瞬间亮起，看了良久，他才说道：“真的是现实。”
“喂，这个稻草人也是真的吧。”
纪神一扭过头，就看见一个稻草人搓着秦浩的脸，上面涂满了褐色的泥污，散发着恶臭味。“是……呀”他的话说的有些结巴。
“混蛋！”
接下来就出现一个场景，一个稻草君骑着一匹木马远远冲过来，手里持着一柄稻草织成的长戟，嘴里发出沙哑机械的话语“走开走开！”。
不远处的农地里奔跑着两个人，一个满脸泥污，一个眉间一点屎。
“该死！不是说是幻术吗？臭死了！你离我远点”
“我堂堂纪神一竟然会被个农家的稻草人所追打……”
“谁叫你乱用月寂，用完了法力，现在才会……都怪你！”
“给我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