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河自云峰山起源,一路蜿蜒而下直至南海,流经无数村庄部落,其中就有一个名字叫做东临村的地方。
有一本叫做《东离奇地》的书上较为详细的记载了这个村子的起源,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相传五千年前,天边突有一道流光划过,声势浩大惊动了各大门派,纷纷猜测能够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必然是绝世至宝!可惜流光眨眼空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各派遣出的门人如出巢之蜂遍布整个大陆,联合寻找数年也不得消息,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多年之后,一个叫飞虎刹的小帮派帮主侥幸突破心动期,结丹成功,让帮内所有成员手持红帖前去邀请方圆百里的修行者前往飞虎刹与其一聚,鸿锋身为帮中人员,被派去邀请一位散修。
为了节省几张飞行符日后拿到修真集市上换些灵石,给自己添双质地坚韧的皮靴,鸿锋毅然决然的从鸡留山上空而过,全然不顾山中强大妖兽的存在。
恰逢修行盛世,若想富贵,只能以命相博,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正当他飞到如今东临村的位置,突然感觉到一股怪力要将他吸扯下去,飞行符更是被全部摧毁,失去了飞行工具的他在那怪力之下急速坠落,就在他认为必死无疑要摔成肉饼的时刻,身体却又像被什么东西托住,缓缓的将他放到地上。
良久之后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懊恼自己不该贪图小利,差点白白丢了性命的时候,抬头却看到一颗巨石深深的嵌在眼前的土地之中,黑石单是露出来的部分就比帮主居住的房屋还要大上数倍,环顾周围景像,好似是受到了大法力者的全力一击,土壑遍布,满目疮痍,一片烂糟糟,更奇怪的是眼前的鸡留山,明明林野遍布,这里竟然寸草不生!
这让他瞬间联想到黑石的不平凡,被欲望驱使着一步步的向前靠近,细细打看果然发现石身之上还存在着一些复杂的纹路,遍布的十分均匀,阳光直射在上面,映到地上却成了一篇文字,文字与纹路一样复杂,晦涩难懂,鸿锋竟然一个都不认得。
囫囵吞枣的看了半篇,就在他还想继续观摩下去的时候,眼睛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双眼竟然潺潺流出两道血流。
喉咙又像被人狠狠扼住,眼中的疼痛只能让他“呃呃”的发出两声嘶吟,生死危难之际,趋于本能的他连忙趴倒在地手脚并用爬到别处,这时喉咙那的压迫这才变得小了一些,将眼中流出的鲜血胡乱抹在脸上恢复了视力,死死的盯着那颗黑石。当下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报帮主,发现了这么一件宝贝,看来以后要发达了。”
飞行符已经没有了,若想回去只能依靠双脚,从这里到帮派其实并不远,也就四十里的行程,提起真气,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是挡在他面前的是鸡留山。
鸡留山,山体低窄,绵延四百余里,凶兽珍禽汇聚此处,数不胜数,鸿锋若想通过,只有上空与绕道两条途径,徒步横跨的话,包管鸡留山的边界在哪,他就会死在哪。
鸿锋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日夜兼程,等他回到帮中的时候,宴请都已经过去多日,帮主看他满脸脏污,衣衫褴褛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询问之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心中暗想:“老夫避居这一隅之地二十余载,终于等到了时机,而今奇遇接连不断,也算老天开眼。”
可怜鸿锋精疲力尽也没能获得稍许的休息时间,不得不充当起引路人的角色。
他颔首立在一旁,帮主背后纤细长剑倏然出鞘,落在地面之时已经成了可站两人的宽柄巨剑。
“上来,站稳。”帮主吩咐道。
鸿锋立于剑尖处,回头看帮主在他身后双手掐印,印记并不复杂,被他默默记在了心里,可是转过头之后,大脑却成了一片空白。
真是其式易简,而神难学,境界不到,观去徒增烦恼,不如忘掉。
帮主轻呼:“随心。”
剑随心动,一念生,身在白云之上,二念生,已是疾风不断。
这等奇术,正是只有体内产生真元的金丹期修士才能修成的御剑术!
鸿锋被狂风灌了满面,勉强睁开双眼也看不清楚脚下景象,只好凭着感觉到了一处颤颤惊惊的转头请帮主收了法术,然而这次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先前那股将鸿锋吸扯下去的怪力,两个人缓缓的降到地面。
帮主看到眼前的景象也被惊的目瞪口呆,他虽然刚结金丹不久,但也算真正迈入了修真者的大门,远比鸿锋见多识广,仔细的观察地上沟壑之后,收敛心神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一击如果针对的是我,恐怕还在九千里之外的时候我就已经飞灰湮灭了。”
鸿锋像是没有听到那句骇人的自言自语,更像是忘记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他只顾绕着原地打转,晃了数圈才真正死心。
这里的的确确是让他吃尽苦头也收获了巨大喜悦的地方,苦头是实实在在的吃过了,可是那个巨大的喜悦:刻着纹路的黑石不见了!就那么不翼而飞,连个坑都没留下。
帮主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却出奇的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缓缓的说:“那等宝物落在咱们手中也只会引来祸端,不要也罢。”
此次前来也不算一无所获,单单是是土壑中蕴留的气息一旦被他体悟懂哪怕丝毫,也足够他将境界再提升大截!
后来发生的事情书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在末尾说了一句飞虎刹帮主在一次与人斗法中被当场击毙,飞虎刹鸟飞人散,鸿锋念念不忘当年发现的那个地方,还想求得一份机缘,便邀着好友亲朋前去那里居住,来的人多了,住所落地而建,逐渐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居落。因为当时发现石头的地方就在他们居住的东方,东临碣石,故取名东临村。
现在的东临村,西面的鸡留山还保持着凶地的称号,村民打猎只敢在山脚活动,凡是越过山脚林子稍微进去一点的人再没一个能够出来。东面是一个小山包,树木密布,山青水秀,山包之上还居住着一户人家,哪里还有书上记载的土壑遍布寸草不生的景象。
“啊…”村子南侧的西子河畔传来一连串女子的惊呼,这里是西子河流经村子的最后一段,村妇们一直都是集聚在这里锤洗衣服,以往有说有笑的和睦景象被现在到处都是东奔西走,扯嗓尖叫的人取代,衣服被水流冲走也没有人去看一眼。
村子里的男人听到这阵惊呼,全都以为是鸡留山中的妖兽跑了出来,为了自家婆娘安危,来不及多想,拿着棍棒锄头的便跑了出来。
赶到之后,眼前的景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河边除了遍地被跑掉的鞋子,再没有任何异样,妖兽更是一点踪影也没有。
二狗家的婆娘跑在最前面,被村长一把拦住:“慌什么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铁匠的媳妇,在那…在那躺着。”二狗婆娘用手指着不远处。“她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死啦,你们快去看看吧。”接着又异常惊恐的尖叫。
这么大的声音来的人都听到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妇人半边身子躺在水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铁匠呢,铁匠在哪里。”村长踮起脚尖大声的喊着。
“铁匠住的那么远,应该还不知道,我这就去叫他!”一个村民自告奋勇的应了一声。
“安照,还愣着干嘛,就你懂医术,快去看看人还有没有的救。”村长朝着身边一个人怒斥。
场面渐渐被村长一道道命令稳定下来,再看那些妇女的样子,脸色铁青,头发凌乱,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在就想从她们口中问出当时的详情看来还做不到。
“村长,怪了,她脉象没有任何异常,呼吸也很均匀,没有流血显然没有外伤。怪了,真是怪了。”安照摸摸头站了起来,充满了疑惑,二狗婆娘说是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到了,这怎么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
二狗婆娘在旁边听到安照的话慢慢平复了心情,鼓起勇气朝着妇女看去,确实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色红润哪里能是死了的人,可是自己分明看到天上一道流光掉下来,“咻”的一声落在她身上了,接着她就没有任何预兆的倒在了水里。这可不止自己,很多人都看到了啊。
村长同样怀疑的问了一句:“确定没事?”
安照又蹲下身子掰开那妇女的眼睛,良久之后狠狠的点了点头:“肯定没事。”
村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村子向来生活的其乐融融,与世无争,各家各户之间若有出事的,定然会受到所有人的全力相助,铁匠虽说搬到了山包上去住,却是他自己怕整日打铁惊扰了邻里生活,自愿搬过去的,他们夫妻无子无女,白天有时去田里干活,大家体谅他们住的太远来回不方便,往往会留这夫妻二人在家吃顿便饭。
如果铁匠婆娘真的有什么事,是大家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没事,大家都散了吧,我和安照留在这等铁匠就行,回去吧快,这个点家里孩子也该饿了。”村长看了看日头,双手挥了挥说。
远远就听到铁匠的哀嚎,这时妇女已经被搬到了岸上,只见安照裤子的膝盖处破了好大一个洞,血渗的裤腿都湿答答的,想来是跑的太急摔了一大跤,跪倒抱住妻子就是肝肠寸断的一阵大哭,鼻涕混着眼泪挂了满脸,尘土混着鲜血糊在伤口,让人不忍多看。
“嚎什么丧,这么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放心吧,安照说了,人没事。”村长虽然踢了铁匠一脚,不过心中同样无比酸楚。
“显正哥,快起来吧,嫂子确实没事,那群人肯定是眼睛看花了,真没有东西砸到她,嫂子可能是劳累过度才昏过去的,我那还有点补身子的东西,等会你把嫂子背回去,我去给你取。”安照边说边把铁匠扶起来,不料铁匠站起后双腿一软,一屁股又直接坐在了地上。
安照眼见他膝盖处的一片狼藉不由眉头一皱,脱下外衣沾上了水小心的替他把泥土擦拭了去。
安显正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任着安照给他处理伤口。
村长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手帕递过去,交代他快点擦擦眼泪,安显正伸手接过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没事,哈哈,没事,哈哈哈哈…。”直到笑的太过大声,呛到喉咙咳红了脸,让人看了不禁认为这人莫不是得了疯癫。
失而复得的心情,外人怎么能懂。
安显正沿着西子河一瘸一拐的背着妻子朝家里走去,村长在后边跟着照看,安照在河边随意洗了洗衣服上的血迹,一步并做两步的朝家里去取补药。
待村长一切安排妥当要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当他顺着蜿蜒的小路走到西子河桥上时听着今晚的水流比着往常要急了许多,浪花漫过桥来将他的那双青色布鞋打的湿透,风特别的大,吹的他不得不用手护住头顶的帽子,空气也变得异常潮湿让他全身都粘乎乎的很不舒服,猜着这天气,或许是大雨就要来了。想到这里,不由的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其实那些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湿气并不是因为快要下雨,而是此处浓郁到将要实体化的天地元气!
等他走远,铁匠媳妇晕倒的那地居然变得一阵模糊,而后显现出来一个人形,着一身青色天玄裘衣,长长的秀发一直搭到腰间,双手环抱,低头瞧着地面红唇轻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这个妙龄女子好似想通了什么事情,纵身一跃,跳入了西子河中,河中顿时水浪滔天,天雷震震,那女子的身形接连幻化,竟变成一个头生双角,嘴有长须,身长百尺,可在水中游的怪物!
鸡留山中传出连串的兽鸣,声色各异,或惊恐,或疑惑,或威胁,却都被雷声压了下去。
村长站在自家房前脱下那双湿透的青色布鞋,心中想着这么大的雷声,晚上下雨可别把西子河上的桥给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