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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残酷需要置身体会

从第二维度归来的两天之后,难楼及李园观看了第二维度发布的、有关玛菲亚商会被多个国家要求修订备忘录的新闻通告,于后,二人径直前往“真相的世界”宅邸。他们此番来此的目的是要当面表达谢意。墙上的门铃响了三遍,白色的木门才被启开。门里站着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他懒散地望向二人,说道:“欢迎二位。”

难楼眼中,此人与自己年龄相当,身高也不差多少。穿著一件胸前印制有卡通熊猫的连帽睡衣,下身是黑白相间的睡裤,因刚起床的缘故头发显得糟乱,但慵懒的眼神却表露出某种坚决而自信满满。他站的笔直,加之眼神陪衬,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姿态,话音亦充满自大,从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所谓高度文明的现象。

“请进来吧,随便坐会儿,稍等几分钟。”他撇下敞开的门扉与站在屋外的两人,转身往二楼而去。

进来之后,二人坐在一楼正中的沙发上。这里的装潢和陈设简单异常:一面墙壁被完全掏空做成了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海面,也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靠门的位置放着几个装文件的铁箱子。屋子正中有一张茶几,两边放着主客位别的沙发南北各一个。一楼至少有一百余坪,显得屋子极为空旷。一面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柄作为装饰且看上去陈旧而朴素的武器。坐下后的难楼远目观赏着它,直到其主人再次从二楼下来。

“真是抱歉,昨天晚上我睡的比较晚,脑袋有些昏沉,二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打量了几眼李园,才又说道,“如果二位是来致谢的话,那倒是不用了。”

“致谢是肯定需要的,”李园颇为恭敬地说道,“没有你恐怕我已经在第二维度的牢房里了。”

“在此之前,”难楼开口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做什么职业的。”

苏离从茶几上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水分别递了过去,“我的职业就是有偿帮助别人解答疑惑,你也知道,生活在世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钱的。”

“那么请为我解答一下疑惑吧,我会给你不菲的价格,麻烦你把从出生至今你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说给我听听。”

“不好意思,”苏离莞尔笑道,“我可不想那么麻烦的去述说自己的身世,这件委托我并不打算接。”

“你有什么事是对身为警察的我们说了而会感到麻烦的吗?”

“您的徒弟一直这么不通情理吗?”苏离无奈的望向李园。

“他只是职业习惯,”李园略带歉意地说道,“请不要太过见怪了,他并没有主观恶意。”

“对于三十八国集团极高的地球荣誉感我早有耳闻,大部分民众将你们视为英雄,近些年来好多电影也都是以你们为题材改编的。不得不说,这减少了很多的乐趣,一部两部还不错,不过我更希望看到多元而健康的电影市场,而不是整天的打打杀杀。”

“据我所知,”难楼回应道,“以前的电影大部分也是这样的,要么塑造人类英雄,甚至星球英雄,莫非苏离先生是个喜欢异维度电影的人?”

“不不,我对于维度倒是没那么执着,电影也无所谓,拍什么都可以,我只是随口说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毕竟不管是什么东西,存在即是合理的。”

“照你这么说,罪犯的存在也合理了?”

“合乎情理。”

“但显然不合道理。”他接着说道,“苏离先生对于宿白怀的《人的世界》一书有何看法呢?”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看过那本书。”

“这里不是真相的世界吗?”

“不属于真相的东西我是不感兴趣的。”

难楼停止了咄咄逼人的态度,他指着墙壁上悬挂的武器问道:“能否把它拿下来我看看?”

“取下来不大方便,那只不过是一个装饰品而已。”

“用这种东西做装饰品?苏离先生是否认识骆时晋呢?”

“当然听过,如雷贯耳。”苏离茶水续杯,品了一口,“今天是未安集团解救部分人质送回维度的日子,虽然各国政府都不愿卖个面子给未安集团,但还是派了人去传送场接送,身为三十八国集团的副局长,你难道不用前往吗?”

“我下午六点自然会到那,苏离先生也想一起去看看吗?”

“如果不打扰的话,我倒是愿意陪同。”

三天前,未安集团通过非正常视媒渠道通告了他们的最新目标:将此次从第二维度人**易现场拯救到的三百二十余名被拐卖的地球维度人类护送回西伯利亚传送场,在影音资料中他们要求各国政府派出代表前来接送,起初联合国拒绝对此事件发表任何看法,直到第二天正午官方才进行了简单答复,称:“我们会派相关人员前去接送,并保证每一名受害者能安然回到自己的家庭。”

三十八国集团则是接送代表之一,副局长难楼代表三十八国集团亲自到传送场慰问,现场集结了大批记者,甚至包括了灾害预警的全套装备。当日该传送场主楼被完全隔绝,不开放功能使用,乘坐座舱至其他维度的乘客只能前往副楼。即便如此,传送场外仍然有大批围观的群众。

下午六时,苏离、难楼及李园一行三人得以进到主楼。

六时整,地球维度自行研发的、陈旧的空间船降落到传送场主楼。舱门打开后,受害者无一不是绷带缠身,有些甚至已四肢不全,在各类辅助器械的帮助和相互的搀扶下慢步出来。难楼紧盯着空间船说道:“还算他们遵守承诺。”

“是指未安集团的标识和旗帜吗?”苏离说道。

“这艘空间船为未安集团所属,平日里在新闻媒体上都能见到他们的旗帜和绘在船体的标识,他们应该与联合国达成了协议,进行了涂抹工作。”难楼瞥了他一眼说道,“现场还有些尚未对外通报的事情,你也能看出来?”

“是指那个女人吗,”苏离目视前方一个举着摄影机形同记者的女性说道,“世和警希由。”

“你还真是不简单,”难楼说道,“我稍微对你刮目相看了。”

“也许我还知道一些你不了解的计划。”

“什么?”难楼皱着眉头问道。

“等人质完全从船舱里走出来后,应该会迅速被接送代表接走,通告媒体离开,告诉他们会择日举行发布会,并让受害者出席。然后,希由大概就会带队冲进船舱里,逮捕船舱的工作人员。”

“虽然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惊讶,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乏味的举动。”苏离意味深长地说道。

果不其然,船舱里走出的每一个受害者在尚未接触到媒体之前就被带进护送车内驶离传送场,眼看场内还剩三分之一被解救的人,联合国官方已经派出使者在主楼大厅里向媒体通告,通告人说道:

“因考虑到受害者的情绪及民众急于了解事态发展的心情,我们认为应当先让受害者回到其亲属下榻的酒店与亲属见面,之后我方会择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并让愿意出席的受害者出席接受访问,请各方媒体立刻离开,今日不接受任何采访。”

联合国下达的通告使得大部分的媒体败兴而归,但仍有少部分举着镜头不依不饶。警卫队终于开始强制赶走他们,生怕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形成不利的舆论导向。在场所有新闻媒体被迫离开之后,唯一高举摄影机的希由才卸下伪装,与一旁待命的警员冲进了船舱里。难楼亮出刀刃,准备一同前去,苏离伸手拦住了他。

“不用去了。”他说道。

带队的希由很快带领着一群操控飞船、身著工作服的人员走出舱门,她对着手持通讯设备摇了摇头,似是在与什么人对话。接着她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周围,须臾停顿在难楼二人所处的位置,而后便带着捕获的人员离开了大厅。

第二天,应苏离的请求,难楼与之出现在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谈及昨天的抓捕行动,难楼心有不甘地说道:

“未安集团还真是大方,宁愿不要那艘空间船也要把人送回来。”

“船里的都是他们临时从各公司雇佣的人?”苏离随口问道。

“是的,那艘空间船虽然年代久远,不过依然还可以投入工作,已经被联合国征用作为救灾设备了。”说话间,发布会正式开始。在副门站立着观望的二人立刻住了声。

从正门进来一连串哭丧着脸的受害人,他们随着长枪短炮高频率的闪光而来,被官方安排在围绕长桌的坐席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今天这些受害者绝不会提到“未安集团”四个字。有记者要求他们分别叙说自己被绑架和贩卖的经历,在第一个受害者开口之前,正门又走进来三个身著制服的男人。

三人进来之后,举座一片哗然。“是历史见证人!”有记者惊呼道。三位所谓的见证人落座之后,按照惯例发表了讲话。“我们是世界维度唯一的、被中心政府承认的历史见证人,我们有权利及义务在此见证序号为第二十一位,编号50021——星球称呼为地球的唯一维度的历史细节,我们将秉持公正公平的原则将此次事件记录在案,以供后世观看。详细记录的文案信息会发布在下一次的中心政府通告中作公示用,如有任何细节补充或异议可与我方联系,确定没有修改后我方将录用公示的第一稿正式录入维度历史中,有关该起案件涉及国度及维度的审判结果以及必要的说明文字,我方会一同记录。”他们说道。接着示意第一位受害人可以开始发言,并用手中的设备开始文字录入。

“我是一名外贸商人,我是在第四维度考察市场时被绑架的。他们把我塞进一个黑色的收容袋里,就是第二维度研发的可缩小的收容袋,用那种袋子把我带到了一个破工厂里,刚把我从袋子里放出来,几个人就上前绑住我,硬生生砍断了我的右腿!——又帮我办理了假的证件,逼迫我签了自愿贩卖的合同,再把我光明正大的带到第二维度的交易场,我在交易场里待了两个月,他们一直在说什么等待审核,就在三天前告诉我审核通过,可以让我上架交易,我像商品一样被带到台子上,那些人渣为我标了一口价,询问了三遍后一个老妇人买下了我,接着我就被送下去关进一辆装载传送装置的货车里,我以为我这辈子完了,直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然后未——”第一名受害者说出未字时被见证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脸臊得通红,突然眼泪喷涌而出,抽泣了半晌才接着说道,“然后就有人打开货车门把我救了出来。感谢大家的关心,我昨天已经见到了家人,感谢中心政府的努力。”

这位第一个开口的受害者来自于欧洲,是个高鼻梁蓝眼睛的青年男人。他显得憔悴异常,脸上的肌肉不断在抽搐着。余下的受害者控诉的内容与之大同小异。他们分别来自于不同的国家和洲际,没有一个人在被救回来时还留有健全的四肢。人**易贩卖有一个世人皆知的说法:但凡是四肢受残害者,几乎都是被强制绑架而来的人。这种说法中心政府和支持人口贩卖的第二维度当然听过,但至今没有任何一方对此采取措施。地球维度各国政府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安检制度。联合国也为此出台了不少的法律和举措,可这些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尝试。在强势的第二维度旁观的态度下,地球维度的做法无异于自我慰藉。

维度开拓的早期,战争尚未爆发之前,第二维度与联合国官方合作,并在各国政府强力的支持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恐行动。非正规军的恐怖分子在科技领先五百年的第二维度精锐部队前完全的束手无策。那个时代之后,地球维度令人发指的恐怖组织几乎绝迹,而被抓获的恐怖分子也被当作交易商品贩卖至各个维度成了奴隶。当时的人**易不涉及普通民众,尽管整个地球维度的人都知道恐怖分子的下落和结局,包括各国政府及联合国官方在内,亦没有一个人反对这样以暴制暴的行动。或者说,哪怕要以当世地球维度的法律对之进行裁决,在第二维度面前,人们(任何组织)也没有这个资格——这是有史可据的,第一次表现第二维度强权政治的事件。

难楼静静地听完目前为止的受害者发言,紧攥的拳头不断发出骨头摩擦的响声。

“你认识的那位审判长先生,高谈阔论说着民族主义的弊端,并非是他的逻辑不合情理,也不是他说的毫无道理,我当时听见这些话时异常的气愤——是因为他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人们轻描淡写的谈论灾难,谈论祸事,可真正亲眼见到这一切时,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我们存在了数千年,我们勾心斗角也好,小打小闹也罢,哪怕是全世战争,但下一辈我们会反思,会改变,会向着更好的未来踏进,就算有个别从中作梗的小人一朝得势,但也不可能改变文明的价值。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中,他们的出现算什么!不过几十年就把整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他们哪还有脸跟我谈论什么民族主义!他们不断再更改文明的价值,需要人类向他们靠拢,可我们的文明没有脆弱到需要模仿别人!”他咬着牙说完这段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苏离却听完了所有受害人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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