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人总是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比如说宁侃说要带我去他们寨子,于是我就很自发地给他们寨子安了个名字叫宁家寨,就像我们村叫木家村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到他们寨门口的时候,那个高高大大青砖绿瓦还刷了白墙的门楼上写着的大大铁寨两个字就提醒我我错了。
“铁寨?你们寨子叫铁寨?”我挺诧异地问。
“铁笔判书的寨子叫铁寨难道不对吗?”宁侃反问我一句。好吧,是我眼拙了。“那么你是寨主?”我心念一转问。
“嗯。”宁侃点点头。他的表情一直不多,和以往我认识的宁侃相比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平静过了头。我扭头去看后座上的环宇,他的脸对着车窗。
“哇塞,寨主不就是土皇帝,行啊,宁大爷,说说看你们寨子有多少人?”我脑袋里盘旋着宁侃站在高台上身穿着土黄色龙袍对一帮寨民发号施令的神气样。
“不多,常住的也就千把人吧。”宁侃一边开车一边说。
“那如果算上在外的呢?”我问。
“大概两三千人。”宁侃想了想说。
“嗯,不错,不错,那你们这个山寨有多少资产呢?”我觉得人活着就得讲点实际的,有田有地,有房有车,还有存款才是硬道理。
“问得倒清楚,要不等你过了门,我把账簿都给你,你自己算去。”正好开到转弯道,转过弯后还要过一座桥,桥底下河水不多,但还是能听到哗哗流水声。宁侃把握着方向盘,微微转了转头去看左右。过河之后是一条平坦大道,大道的尽头就是一片水泥地,像这样的大片水泥地在南方的任何一个村落都有一般就在村前头用来晒稻谷的。当然这个时节已经没有稻谷可晒了,所以整片地就显得很空旷了。一个老头在就在水泥地那朝宁侃挥手。
“小侃,你可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这还没下车呢,就听到老头打招呼了,其实这一路上还真不辛苦,尽管走的都是山路,但是因为路修得平整,还有护栏,转弯的地方又有警示牌和缓坡,所以走得很挺顺,如果说唯一刺激一点的就是在蜿蜒上路上起起伏伏时,心忽上忽下那张紧张感了,换成是平原地区的人可能觉得难受,但是我们老家也是山区,大小走的就是这样的路,所以没啥不舒服的。再来就是铁寨离榕城路程也不算多远,也就五百多公里,开车六七个小时,这一路上,我睡了两三次吧。也许宁侃挺辛苦,毕竟人家是开车的。
“还好,六哥。”宁侃朝老头点了点头,只是那声六哥喊得我有点发愣。这个老头居然是宁侃的哥?不过又一想也没啥奇怪的,宁侃说过历代的铁笔判书都是宁家的长房长孙,从某种程度上说宁侃的辈分是很高很高的,就算高到这时候有人冲出来喊宁侃爷爷都不足为奇的。就像我在我们老家也早都是姑奶奶级别的了。
“其他人呢?”宁侃下车就立马给自己点了根烟,口吐着烟圈。
“知道你带了未来弟妹还有二叔公家那个娃回来,都在大堂等着呢?”六哥的后背有点罗锅,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即便没有卑躬屈膝也像点头哈腰。
“嗯,都下来吧。”宁侃边抽着烟边招呼我和环宇。
这个堂屋距离晒谷场并不远,从晒谷场上下来后往左边转个弯就到了,从外边看,白墙黑瓦四四方方的,但是较之于旁边的房屋高上许多,高大古旧的木门上贴着镇宅的年画,再来就是门槛很高,门廊挺宽敞两旁还放着两张同样显得古旧长很长很宽的高脚櫈,有几个小孩就坐在上边歪头看我们。六哥随口朝那些小孩嘟囔:“去去,都回家去,这里不能玩。”几个小孩一溜烟跑了,我扭头看他们也没跑远就在路边的枇杷树下坐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看是盯着我们看。
六哥先跨过了门槛,宁侃牵着我的手也要跨过门槛,我一边迈脚一边小小声嘀咕:“宁大少你家这门槛真高。”
“知道就好。”宁侃居然朝我咧嘴笑,然后又补了一句:“待会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说话。还有你也是。”后面那句话是跟环宇说的。环宇的半张脸即便被遮住我也能透过多眼看到他脸还是挺紧绷的。
进了门以后,还有穿过天井这才算进了堂屋,堂屋里有不少人,多数人站起来跟宁侃打招呼,只有少数几个是坐在那等着宁侃去问好的,所以谁是晚辈谁是长辈这就分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