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家里一贯的规矩,祖父自然是第一个开始动筷子的,他老人家自然的把那兔子头夹到了周虞碗里,不忘慈祥的叮嘱一句,“吃慢点啊乖孙,小心骨头卡着。”
“祖父,今天能抓到这只兔子是虎子哥的功劳,所以兔子头理应归他。”说完便用手捏着兔子头放进了虎子的碗里,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小胖手用起筷子来好像不是十分的顺溜,好在她那小胖手喜人的很,做完这动作还不忘将手指放进嘴巴舔了一下,看的爹娘都笑了起来。
一桌子人眼珠子都快瞪了下来,这小胖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要知道这丫头可是已经被家里的两个老家伙宠的无法无天,但凡什么好吃好喝的,只有她允许了别人才能碰一碰,否则就是放烂了别人也只能干看着。还记得有一次祖母看不惯她这德行,背着祖父拿了她一块麦芽糖,她愣是哭着满地打滚让她老人家吐出来。为这祖父好歹没有一棍子把个老婆子敲死,所以祖母为这事到现在都耿耿于怀,不肯正眼看她一下,私下里更是没少磕碜她。
然而今日她既然破天荒的把自己最喜欢的兔子头给了虎子,虎子怎么配获得这么大的荣誉呢,他也只不过是胖丫的一个小跟班啊。怎么也得是祖父、胖丫爹这样的权重人物不是,再次也得是有点文化的文俊啊。可是不然,胖丫还就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把兔子头给了虎子——一个家中最没地位的小屁孩。
“祖父,胖丫大了,不能再叫胖丫了,我想给自己取个名号,您觉得怎么样?”周虞理所当然的开始给自己正名。胖丫这个称呼她实在接受无能,虽然有着五岁孩童的身体,但是无奈是个二十多岁女青年的头脑,让她这么个自认花朵般的青年知识分子整日里被人胖丫、胖丫的喊着情何以堪啊!
还没从让兔子头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又被新的问题震住,祖父放下正要送入口中压惊的酒盅,沉思片刻道:“祖父明日带你去拜见镇上的老先生,让他给你取个文雅些的,这才配得起我家乖孙女。”
“爹,这样不好吧,让人取名又得花钱,过些日子俊儿学堂里可又要交银子了,再说咱家要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接下来秋收,不得给一家子改善改善伙食,那么重的活谁受得了。”大伯母第一个忍不住说道。
“我看也是,一个小丫头家,不拘让谁取个名字就罢了,晚上让老二家的好好想想。”祖母也接道。
“妇人之见,我胖丫是什么人,怎能和那一般的小丫头相提并论,以后少说也是个九品的女官,岂能由你们随意捏个名字了事。”祖父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还没喝酒,脸却都涨的红了。
周虞又是一头黑线,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穷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说的在理。没钱一切都是浮云,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涉及钱财,准是一场风波,想想就头疼。
“祖父,祖母,大伯母,你们都别吵了,我已经为自己想好了一个名字,你们听听倒还合适不,花蕊,蕊为花心,实乃花的一部分,表意胖丫我以后无论做了什么官,嫁给什么人,都是我花家的一份子,都是我花家的人,生生世世不忘祖父和爹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周虞说的条理通顺,自我感觉倒还算合适。
然而,再看看众人,语惊四座,如果说刚才的让兔子头众人还只当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或者干脆就是吃腻了,这次的一番言论却全然不是一个五岁的孩童才有的才智。要知道虽然这胖丫也被祖父送去学堂识字读书,但是她素来顽劣,想去便去,不去便随着虎子放牛抓兔子,家里也没人管教,只由着她来。今日能说出这话来,即便已然九岁的文俊也未必有这番才情的。
“好,好,花蕊好,我胖丫不辜负祖父对你的期望,以后你就叫花蕊,你们都听好了,再不许你们喊胖丫。”祖父高兴的连连点头称是,刚才气红的脸现在更红了,只是这次是高兴的,激动的涨红了脸。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祖母和大伯母乐得不花钱解决问题,自然无话可说。娘和爹都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丫头有出息啊!虎子咧着张嘴朝妹妹傻乐,手里的兔子头都忘记啃了。倒是大伯和文俊父子俩相视一眼,然后又默默吃自己的饭去。
这家人各怀心思,以后做事可得小心着点,毕竟人说家和万事兴,万一有了什么矛盾也够别扭的。或者干脆就是内讧,受伤最重的应该是祖父吧,他应该最希望所有的子孙都能过的很好。花蕊这么捉摸着,手里的筷子稚嫩的夹起一块块兔子肉往各人碗里送,尤其不忘了大伯母一家和祖母。
祖父虽然宠花蕊,但是能够看到自己的乖孙女如此知礼懂事自然更是高兴,烧酒就着酱黄瓜吃的越发的有滋有味。
这晚大伯母的房里久久的没有熄灯,“我说当家的,爹这么偏心你也不过管管,天天把个小丫头片子惯到天上去,像个什么样子!”
花大低低的叹了口气,他是个闷葫芦,听媳妇抱怨也无话可说,如今家里的时光并不好过,好歹自己儿子文俊能上学堂而虎子却在家干活他就已经很知足了。“你说我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让二弟家两个孩子都去放羊,你也说得出口的。”
老实人说话就是呛人,一下子就把他媳妇陈氏给噎住了,干瞪眼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赶紧睡吧,明天我试着把场子整整,这天要是热起来,眼见得就可以开工了,庄稼可不等人。”花大说完倒头朝里睡了下去。
陈氏无奈,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了也没用,只能伸手在男人胳膊上揪了一把,可花大完全无动于衷,这对他来说不过就像蚊子咬了一口罢了,气的陈氏拉过被子也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