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那只旧挂钟仍在孜孜不倦地转动着,从分针走过的刻度显示林娟其实才睡过去了五分钟,而她眉心上的那朵小梅花依然紫艳,就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林娟开始怀疑这个梦境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的,但她只能被动经历着梦境中的故事,从小女孩纪秋开始,然后穿插进了另一个女孩萧遥,一直到变为了燕南霁的回忆。
睡梦中的林娟依旧甜美,她的眼睑时而轻轻一跳,双唇偶尔传出一声嘤咛,那都是人在做梦时的自然表现。
忽然间林娟双眉颦蹙,她只感觉到喉咙处肌肉收紧,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
林娟仍旧无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能够下意识地伸手在喉咙处探索,想要掰开那只无形中扼住自己的大手。
就像此刻她的梦突然间又回到了那片树林里,看到了那个黑衣人的左手扼住了小女孩纪秋的脖子时纪秋反应的那般。
老谢夫妇终究是慢了一步,黑衣人丢下巨盾,又用右手扼住了她的腰部提起,带着她慢慢往树林深处退去,老谢夫妇则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他前进。
三人嘴型在急促的变化着,但林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她只能在感受着现实中的痛楚和在梦境中体会着女孩的无助之间徘徊。
……
忽然之间林娟清醒过来,不再感觉难受。于是她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内,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四周也是绝对的寂静,令人惶惶不安,她用右手环住了自己的左臂膀,四下张望,一股油然而生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不停羁绊着她的心灵。
“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
“我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耳畔只有自己问话的回音在不断地传回。
林娟更害怕了,她蹲下身体将头埋进双臂和两腿之中,然后很自然地,她又想到了那个曾经在沙滩上无忧无虑奔跑着的小女孩,一滴泪水缓缓地淌下,流过了她的面颊,流过了她的手臂,最终淌到了她的手肘尖处凝了凝,兀自落了下去。
‘叮、’
那是这滴泪接触到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也是这片黑暗中最纯粹、最自然的一声响。
林娟止住悲伤,疑惑地把手伸向地面摸去……触手一片冰凉,很滑,很柔,就像是……水做的。
林娟惊慌站起,然而身体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摇晃和坠落。于是她轻轻抬起右脚,小心翼翼地向前跨了一步。
突然她脚下有道微弱的光亮了起来,随着她右脚的踏下,她看到地面有一圈涟漪随之荡出,荡开,荡平,最后也将自己整个人荡进了这圈涟漪的范围。
这一幕让林娟突然联想到了在梦境中看到过的那些修行者脚下的象域。紧接着她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好笑。于是她抬起左脚往前继续跨了一步,接着又是一步……一圈圈的涟漪便重叠着在她脚下荡出,伴着这道微弱的光一起向前方延伸。
没多久,她在前面远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浑身漆黑,包裹在这片黑夜中,如果不是因为他脚下同样有道微弱的光芒在照着他,林娟几难发现他的存在。
“你是谁?”
黑色人影纹丝不动,没有回答林娟。她又问了几声,仍旧如此。
未作多想,对解惑未知之迷的渴求心理便战胜了恐惧本身,林娟加紧脚步向那道人影跑去。
然而一直在跑了很久直到她累倒在地后,她才发现那个人影仍旧是在远方的那处,堪堪能够望见,只是双方的距离却丝毫没有缩短。
“你究竟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请你回答我!”林娟用尽全身气力,大声问道。
……
……
旧挂钟仍在运转,房间内的林娟也仍在安睡,只有那朵小梅花再次骤然发亮,无数紫光从其间喷涌而出,渐渐弥漫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汇成了一条光柱。就像是为启动某种神秘的仪式,或是为打开某条神秘通道的开关而做下的准备,比如一条时空通道,比如某两个人之间的心灵通道。
……
……
毓疏湖中央的天空中也突然落下了一条紫色的光柱,然后照进湖水的深处,愈照愈深。
巨瓮内的燕南霁正在不停挣扎着抵抗缺氧造成的反应,口中却在反复地喃喃自语道,“我究竟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随之,燕南霁猛地被一阵咳嗽咳醒,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向上笔直地伸出双手,就像是为了感召到上天降下的某一道神谕。
另一边,不动明王也感知到了这条光柱,它举至一半的右手便就此放下,然后慢慢转过头,那只仰视上天的右眼随即微微一缩,不太容易被察觉,却已能说明它不喜欢这道光柱。
它右眼仰视上天,以示能拴天魔。于是正静静悬浮其身后的一条金刚索链便突然间崩直并化作一条虹光,向光柱方向射去。
光柱入湖,索链也入湖;光柱照湖底,索链也探到湖底,缠住了巨瓮。
不动明王左手轻抬两指,索链再次崩直了就想往上提,然而巨瓮却纹丝不动。
于是它的额眼也转向光柱望去。
不动明王面生三目,右眼仰视,能拴天魔;左眼俯视,能降非天魔;额眼平视,能斩一切夜叉罗刹和世间孽障。
悬浮其身后的另一把火焰巨剑瞬间斩向光柱,剑影如梭,更是将天空烧出了一大片枫色的晚霞。
紫色光柱被一剑斩灭。金刚索链终于拉动巨瓮,将之拉出水面,最后将巨瓮放到了岸边。
桑铎拍出的那最后一掌自然也被打断了,苏谋也因此长舒了一口气,二人同时转头向巨瓮望去,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
“内里究竟有何物?”
元石僧最先靠近巨瓮,他松开合十的双手,右手向巨瓮伸去。
……
……
“真是可惜,没想到居然会碰到那么可怕的家伙。”
一个白白胖胖的、慈眉善目的光头老者,正在厨房里认真地淘洗着蔬菜,当他拣起一片青菜正想要抠掉上面的泥渍时突然心有所感,于是他抬头望向窗外,愣了会,说了一句话。
过了一会,老者推了推鼻尖上的金丝眼镜,兀自一笑,继续道:“丫头,原本想让你少走一段路的,这下没办法了。这段通往命运远岸的道路,必定非常崎岖,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是为了天域不再开启,为了解救浮生世界和这里的世界,只好委屈你走一趟了。”
客厅里传来了一个桑巴婆的催促声,大意是叫老者快点洗菜,等会还要他拖地板。
老者‘哎’了一声,于是匆忙地又放下了手中那片青菜……
……
……
林娟精疲力尽地趴在地面,闭着眼不愿抬头。她开始怀念过去,怀念远方的母亲,怀念自己的母校,以及母校内的芙蓉湖、白城沙滩甚至是情人谷。想到情人谷,她自然又唤醒了脑海深处对于那个人的记忆,如果这时,他能出现在这里陪我,那会怎样?
于是她便听到身旁传来了脚步声,很近。
然后她又听见了记忆中很熟悉很亲切的那道声音响起,他说,
“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