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郭家,还得追溯到东翰国开国之初,郭家的先祖乃是曾经跟随东翰皇祖东征西战的元老之一,虽然郭家老祖已经仙逝,但后代子孙中不乏与皇族联姻者,又因其常年低调,因而这数百年来,依旧屹立在东翰国清水郡中,在东翰国内,算的上一等一的豪门势力。
不过,自从现任的郭家家主也就是那位云中侯上位之后,却是大刀阔斧的对郭家以及清水郡进行改造。对内,一改颓风,戒奢靡,兴简素;二来,统一修行资源,建立了严格的修行考量制度,大力提高族中子弟修为。对外,一方面把持郡内各个要害职司,不择手段的侵占他人名下产业,尤其是炼器坊和丹坊,更是为祸甚巨。在另一方面,则蓄养家丁,招收亡命之徒以为己用。
按理说,这般聚众敛财等行为与谋反一般无二,可是数年下来,皇廷对此却仿若充耳不闻。站在云中侯府门口青石阶前,已近中老年的清水郡守柳成眯着昏花的老眼,双目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府门,心底不禁无奈叹息。
他是个读书人,自身没什么修为,不过毕竟是一方郡守,皇廷自然会赏赐一些增强体质、延年益寿的丹药,所以,只要是为皇廷做官,一般来讲,活个百岁不成问题,别看他柳成如今看去四五十岁,其实他今年已经七十二的高龄了。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能看开些,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怀满腔抱负、欲青史留名的青年书生了,更遑论忠君爱国什么的,此刻的他就想趁着还在任的机会,为自己挣点养老费,顺便也为后辈子孙谋个有前途的差事,所以早在数年前,当云中侯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时,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明白当糊涂,更是在两年前一个秋枫飘落的时节,亲自登门表达自己效力的心愿,云中侯自然不会驱赶送上门的谋士,郑重的接见了柳成,并且许下了一门亲事,欲将一名族女嫁予他的长孙。
这是互利的事,柳成自然看的清晰,也在此后,他不予余力的帮助云中侯将清水郡打造如铁桶一般,可是他心底也明白,清水郡不过是东翰国二十一个郡之一,虽然论地域面积和资源丰富程度,清水郡算的中上等,可如何与皇廷三百多万大军相比?倾尽清水郡全力,能够召集与皇廷精锐大军一战的兵力最多也难以超过二十万,他实难想象这位云中侯有什么能耐,可以抵御皇廷大军,某次他曾委婉提出这个问题,却不料云中侯数声大笑后,斩钉截铁的道,再过两年,这东翰国的天下就该乱了。
柳成当时闻言,苦苦一笑,却是不以为然,可没想到,这天下真如云中侯所言那般乱了,而且还乱成了一锅粥,内忧外患呢?
这位新皇帝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受奸邪蒙蔽,居然下了除妖令这样的荒唐旨意,要知道,全国半妖等妖邪全数加起来,恐怕怎么也得超过千万吧,更遑论像溧阳山、唤龙泽、梅谷这样的拥有道种境坐镇的大型势力,皇廷若不伤筋动骨,如何能够清剿它们。而除此之外,让柳成更加难以置信的是,皇廷居然会下达这种令地方势力自行招兵剿‘匪’的旨意,这下可好,云中侯可以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了,同时,他对云中侯也深深的忌惮了,这位云中侯要么背靠大势力,有人在他后面支持他,要么就是拥有先见之明,战略眼光极为毒辣。
无论哪一点,都说明了云中侯必定能成气候,是否最终能够问鼎东翰的天下,却要看天命所归了。柳成身着圆领官袍,倒背着手默默盘算着究竟自己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半清半浊,适当时抽身离去?
正当他想着时,进去传信的门卫大步跑来。
“郡守大人,我家侯爷在书房等候,请随我来。”
“有劳…”柳成微微躬身,说道。
片刻后,当柳成来到书房门口,微微踌躇抬脚进门,便是见到一名身着紫金云袍,中挺饱满、器宇轩昂的青年人坐在案桌后的太师椅上,他的左臂弯枕着一侧的扶手,身子略微倾斜的随意坐着,手拿着一本封面写着孙演军阵的书,正看的入神,正是云中侯郭霆。
孙演是东翰国三百年前出现过的一位军神,用兵出神入化,这部讲述军阵的书便是他所著,不过自从他突破道种境后,便是离开了东翰国,据说是去了中州。
“下官柳成见过侯爷。”柳成躬身行礼。
“侯爷?看来柳郡守还并不放心将身家全部放在本侯身上啊……”听到柳成的称呼,云中侯微微蹙眉,神色略微不悦,显然一个人若是真的投效你,那绝对是称呼主公的,这般称呼却是不妥,柳成心下咯嗝一声暗道不好,当即勉强笑起。
“侯爷见谅,下官这般称呼,其实是担心隔墙有耳,不料却被侯爷误会了。”
“是吗?柳郡守想的倒是真周到,不过在本侯的府中,郡守当可安心,走露风声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云中侯眯眯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啪’的一声轻响,云中侯合上了那本军阵之书,将它放在案桌上。
“坐吧,柳郡守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上门,可是有何大事?”云中侯微微抬手,示意边上的座位,眼中却是了然的神色。
“侯爷所料不错,今早下官收到了皇廷发下的一份诏书,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柳成屁股还没坐热,当即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份黄色的绢帛,上前两步笑眯眯的呈上。
“哦,什么好消息竟然能让柳郡守如此开怀?本侯看看?”云中侯拿过绢帛,轻瞟了几眼,却是神色皆无变化,随后将之合拢,从新归还了柳成。
柳成小心翼翼的接过,心下却是疑窦,按理说这样的消息,对于云中侯来说当是天大的好消息,可他却仿若无事一般,这很不合常理,他目露思索,在小心的撇了撇这位心机仿若深沉的云中侯,心下大概明白了。
以云中侯对清水郡的掌控,恐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想通了之后,柳成面上微微一笑,静待云中侯发话。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不知柳郡守,打算如何做?”云中侯轻笑一声,询问道。
郡守可是实职,手中掌控一郡财政大权,又辖制各城卫戍军,不过在清水郡,各处要害地方皆早已换上了云中侯的人,不过郡守衙门内依旧有着三班衙役,而且柳成作为儒学大儒,在普通百姓和士林的心中,威望是很高的,云中侯自然希望柳成能够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不出云中侯的期望,柳成当即躬身,恭敬的正腔说道:“甘为主公赴汤蹈火。”
听到柳成这样说,云中侯甚是开怀,当即笑道:“好!柳郡守识时务为俊杰,这下本侯也就安心了,那么就请柳郡守发布一道征兵的告令吧,这次征兵,本侯要郡内凡是修为在炼气六层以上的修士,皆要参军,当然若是不愿的,那么只要拿得出足够的兵役税,也是可以的,明白吗?”
“下官明白……”柳成态度恭敬,面露谄笑的道。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务,约莫半个时辰后,柳成离开了云中侯府,开始按照云中侯期待的那般行事。而在柳成走后,云中侯的书房中,一道黑气飘了进来,随即化作了一名黑袍人。
对此,云中侯神色如常,倒是首先开口询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禀侯爷,那半妖十分顽固,无论我们施用什么酷刑,都无法让他自己脱下那具魔铠。”黑袍人声音尖锐,更兼阴阳怪气,仔细一听,这黑袍人正是曾经在龙马镇欲杀狼七的那人。
云中侯闻言后皱着眉头,脸色不佳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三个月内,必须将那具魔铠给我剥下来。”他眼露炙热,显然对魔铠很是动心,于是下了死命令。
话说,在公孙异通过那块玉离开后,狼七眼前敌不过对方攻击,当即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祭出了自己的底牌,一具穿在身上后,实力直接跳跃一个小境界的魔铠,瞬间修为提升到灵台巅峰,黑袍人当时脸色便是大变,不过临走时,云中侯给予了他一件法宝,凭借这样法宝,黑袍人与狼七几乎战了一个平手。
双方大战近一个时辰,正当黑袍人不敌之际,却不料狼七突然七窍冒出黑烟,却是魔气侵体,顿时整个人跌倒在地。魔铠威力巨大,但同样非魔族穿戴反噬也很强烈,不过一旦穿在身上,若非穿戴者自己脱下,那么这具魔铠是无法脱下的,若是强行如此,魔铠便会丧失原有功能,化作一堆废料。
“这……”黑袍人身体一颤,声音迟疑中,面露为难,说道:“侯爷,这只半妖油盐不进,身体上的痛苦恐怕无法让他就范,除非能够找到他重视的人,用其情感上的脆弱点逼迫,否则难有成效。”
“那就去找啊,愣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要本侯亲自去?”云中侯眼露愠怒,不耐烦的道。
黑袍人见状,当即道:“启禀侯爷,下奴早已去过这只半妖曾经的据点,也就是那金凤山,可惜下奴去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尸骸无数,看情形,应该是有其他势力将之屠灭了,恐怕很难找到他的亲人。”
黑袍人这话,其实就是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那名半妖就范,云中侯闻言脸色很是不好,阴沉下来望着黑袍人,冷冷的怪笑两声。
“好你个狗奴才,竟敢戏耍本侯。”云中侯言道。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下奴并非有意为之。”黑袍人颤动着身体,当即跪下求饶。
“哼.”云中侯冷哼一声,也没多说其他,毕竟这黑袍人修为不俗,对他实乃助力。
黑袍人见云中侯怒气消去,便是谏言道:“侯爷,其实想让这只半妖自己脱下魔铠,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云中侯蹙眉,看向黑袍人。
“侯爷当听说过天诛草吧。”黑袍人阴测测道。
云中侯眯眯眼,冷笑道:“你是想要灭了他的意识,让他变成傻子?”
“正是”黑袍人笑道。
一个傻子,只需要几句话,糊弄一下,什么事办不了?不料……
“天诛草,只有梅谷才有,那梅谷的谷主修为得道,除非本侯的曾祖父出关,否则,整个清水郡都无人能与之抗衡,你让本侯如何去拿天诛草?”云中侯嘴角冷扯道,撇了眼不切实际的奴仆。
不料这黑袍人却道:“侯爷莫要忘记,溧阳会盟,梅谷作为半妖势力三极之一,必然派出代表,天诛草这等能够毁人神识的毒草,本身便是一种大杀器,想必会带在身上,而梅谷前往溧阳山,咱们清水郡可是必经之地。”
云中侯闻言沉默,暗自敲打桌面,良久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