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昂热。他再次穿上了考究的黑色西装,围着一条看起来很温暖的羊毛围巾,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但是他依旧像一块岩石一样坚挺。银灰色的眸子里跳跃着强大以及自信的光,他的双手相互交叠着放在腿上,然后被人被人推了进来。
是的,他是被人推着进入英灵殿的,因为他坐在了轮椅上。心脏遭到重创,按理说受到这么严重的伤,是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的。但是这个男人凭着心里那点复仇的欲望一直不肯听从命运的安排就这么死去,反而是苦苦地与死神抗争着。
现在希尔伯特?让?昂热重新回来了,他再次从地狱里回来了。
在座的长老们都发出了惊呼声,但是没人因为昂热现在坐在轮椅上重伤刚醒就对他起了轻视之心。因为昂热的强大和令人畏惧早已根植在他们的脑海中,他是如今这个世间最恐怖的屠龙者,没有之一。他以令人惊叹的精力和钢铁一般的手腕开创了秘党的‘学院’时代,并且在屠龙的战场上连获大捷。所有人都牢记着‘不要与昂热为敌’这句话,因为那个男人心里藏着煤矿,怒火被点燃就再不熄灭,直到烧死敌人,或者烧死自己。
没人注意到在昂热身后那个推着轮椅的男人,他戴着一个夸张的黑色墨镜,穿着黑色的皮衣和皮靴,看起来倒像个前来勾魂索命的黑无常,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痞笑。然后把昂热推到会议桌的正中央,贝奥武夫的位置。
此时的英灵殿内一片的寂静,只剩下轮椅轧过地板的声音以及身后的男人穿着的皮靴发出的踢踏声,方才的惊呼声已经完全的消散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昂热究竟要做什么。
楚子航望向黑瞎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居然真的有办法把处在死亡一线的昂热给拉回来。
轮椅经过的施耐德和曼斯坦因身旁的时候,两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此刻他们的想法只有终于不用再这群老不死的前面装孙子了,虽然按他们的年龄来说他们的确算得上是这群长老的孙子。
凯撒则是眼神无比复杂地望着这个过去他曾经无比崇拜的校长。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思不一。
“昂热。”贝奥武夫厉声道,这位‘嗜血龙者’看起来像是已经动怒了,一双黄金瞳熊熊如炬,身上的白色鳞片在一开一合,他猛地站起身,威严的气息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干嘛如此的动怒。”昂人淡淡地说道。
“昂热,看你干的好事!”贝奥武夫吼道,“秘党的铁律都已经被你给败坏完尽。”
一个噗嗤的声音传来,是昂热身后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笑出了声来,为什么他有一种对面这人是在骂昂热‘卡塞尔家的门风都已经被你给败坏完尽’的感觉。
感觉奥贝武夫愤怒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男人赶紧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戏谑的笑意还是透着墨镜明确无误地传达给了贝奥武夫。
“瞧你说的,担任校长的这几十年来,我一向战战兢兢,致力培养出优秀的屠龙人才,为此我不惜牺牲小我,你看我才刚从死神手里回来。你可以说我称不上是个优秀的教育家,但是也不能血口喷人污蔑我。”昂热脸上摆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曼斯坦因挠了挠那光亮的脑门,对着施耐德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校长的这幅腔调有点熟悉?”
“是不是有点像你那死鬼老爹?”
“你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曼斯坦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里想着难道是近墨者黑?虽然校长的确是个崇尚暴力的复仇男神,但是不可否认他向来温文儒雅,像个不老的英国绅士。
只有昂热此刻心里才明白他像个老流氓一样出言的真正原因,就如弗拉梅尔所说的,对付这种人,绅士那一套完全不起作用,你只有比他更流氓,才能压下他那嚣张的气焰。
“你战战兢兢?”贝奥武夫怒道,“近十年来,在你的管理下,校园散漫成风,学生课业压力轻,还有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连我们这群老不死的东西都有所耳闻了,更别提你随意的血统划分,还有数次将路明非和耶梦加得引入学校,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培养屠龙人才的?”
全体长老听到贝奥武夫这一连串的指控,弓着的身子纷纷坐直,想要听听昂热是怎么回击贝奥武夫的不利指控。
谁知昂热只是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地说了一句,“哦,你说自由一日啊,那是学生们好不容易从校董会手中赢来的,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如今加图索家的代理校董加图索先生更有发言权吧。”
凯撒苦笑着站起身来,他没有想到昂热居然会把这个皮球踢给他,他又如何看不清昂热在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到底是站在校长这边,还是贝奥武夫这边。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尊敬的贝奥武夫先生,我想你可能弄错了,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传言。学校一直奉行的都是铁血的军事化管理,你说的那种散漫与自由的风气完全不存在。至于自由一日,更提不上是校长的不负责任了。学生们在每年的自由一日里都展开了对龙类入侵的模拟训练,这也是我在校期间,担任学生会主席之时亲自体会到的,绝没有半分虚假。”
凯撒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诚恳的光芒,面对这道昂热出的难题,他也感到了些许的头痛。虽然他也不愿得罪贝奥武夫,但是传出去他承认学院这十年来的确散漫成风那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谁不知道,前任学生会主席凯撒在校四年来总是积极带头参加‘自由一日’的追逐……
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贝奥武夫先生,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总不能不相信来自加图索家代理校董的说辞。”昂热淡淡地说道。
“好。”贝奥武夫此时冷静了下来,脸上爆出的青筋也消退了下去,“那么路明非呢?你怎么解释?”
“我的解释是…没有解释!”
“昂热!梅涅克把秘党和混血种的未来交到你的手中,不是让你把他的心血弄得乌烟瘴气的!”
“说到梅涅克…”昂热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一幅要从轮椅上跳起来的样子,“他在卡塞尔庄园力战李雾月的时候你在哪里,夏之哀悼的那一日狮心会全体成员在面对着死侍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昂热对着长老们咆哮。
众长老们沉默不语,夏之哀悼是昂热心里的一颗毒瘤,偏偏就这么被贝奥武夫这么给捅出来了。
那是混血种在近代最大的损失,但也成功阻止了天空与风之王的再度苏醒。
男人听此,朝着身后梅涅克的画像望去,心里默默道了声:“对不起。”
“你们都已经是过去了,但是未来还掌握在我手中。”昂热似乎有些疲惫,毕竟是大病初愈的身子,“与其在这里争斗不休,不如商讨一下如何应付如今的局面。我醒来后都已经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楚子航是吗?”
昂热望向站得不笔直的楚子航,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楚子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昂热继续说道:“龙骨的失窃,奥丁的出现,还有可能是龙王的路明非,这一切都昭示着那一天即将来临。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而我们的敌人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终极,黑王尼德霍格!”
众长老们都站起来生来,用沉默表示着对昂热无声地支持,就连贝奥武夫也不再出言辩驳什么,因为在尼德霍格面前,所有的混血种必须要团结起来!
“通知全世界范围内的执行部专员,让他们做好准备。还有……”昂热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些冰下的怪物是时候唤醒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吴邪和张起灵就从南宁出发前往上思,三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又要换乘普通大巴到南屏。之后在南屏补充了一点水和食物之后,就步行前往羊角山。
吴邪张起灵一致认为没有必要再前往巴乃,因为阿贵和胖子的缘故,汪家人肯定派人监视着巴乃这个寨子。幸好张起灵的记忆已经全都找回来了,这七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刚好给了他梳理记忆的时间,所以张起灵知道有一条路可以直通羊角山。
十万大山山水险恶,两人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吴邪在这几年里身手得到了锻炼才不至于拖张起灵的后腿,可是到达羊角山后,又过了三个小时。
张起灵没有选择在湖边驻扎,反而是在距湖边有一段距离的林子里的空地开始搭起了帐篷,远远地可以看见那印着碧蓝天空的虹吸湖。吴邪本来有些担心夜里会来问安的蚊虫蛇蚁,但是转念想到张起灵那变态的麒麟血也就随他去了。
方才在路上出了一身的热汗,此时在林子里稍作歇息之后,吴邪倒是觉得清凉了许多,此时张起灵的帐篷也搭好了,转头抄起了他的小黑金当斧头使。
小黑金是顺丰寄过来的,但是鉴于张起灵手拿小黑金战斗力加倍,吴邪也就没觉得有多么麻烦。
张起灵升起了柴火之后,又开始烧水。吴邪盯着摇曳的火光,一阵的愣神。
巴乃,密洛陀,张家古楼……这些名词对于吴邪来说是不可触碰的伤痛,若是可以,他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来到这个地方。只因张起灵的坚持和他们不得不对抗的命运驱使着他们不得不故地重游。
张起灵本不愿意让吴邪再度涉险,只是在吴邪突然的蛇精发作和他的一番话下才不得不同意他的跟随。
吴邪说的是:“小哥,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潘子了。”
张起灵波澜不惊的眸子难得的暗淡了下来。他一定会护得吴邪周全的,他在心里想道。
“小哥。”吴邪突然开口道,“如果有可能,我想把潘子的尸体带出来。”
“好。”张起灵点头。
这里是广西的十万大山,山脉连绵,峰峦重叠。太阳永远不知疲倦地东升西落,林子里响起了归巢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落日的余晖在吴邪和张起灵身上投下了一层淡淡地绯红色,落入他们彼此胶着的眸子里,像是跳跃的火光。
不远处,一只高举着手机的手突然放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吴邪和张起灵默默对望又火光四射的样子。
照片好不容易顺着时断时续的网络传到了另一头,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清秀的女生望着她的小伙伴冒着被张起灵大卸八块的危险偷拍到的照片,嘴巴吃惊的张开,薯片的碎渣也掉落了一地。
有奸情!这是薯片妞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妈唉,这两男的怎么那么帅!这是薯片妞的第二个想法!果然长得好看的男生都去搞基了,她在心里哭着说。
“长腿,长腿,你还在吗?”薯片妞激动地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无奈的声音,“我说薯片,你不知道姓张的那男的有多警惕么,一路上我都差点被他发现了,幸好我的言灵是冥照,换了你来不知道早被他在哪个旮旯分尸了。”
“长腿,你要相信你的实力,他只是个没有龙类血统的盗墓贼而已。”
“少罗嗦,这时候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没有,不过你能多帮我搞几张他们的照片吗?”
酒德麻衣默,心想着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着调的支援,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要好好的修一下,然后PO到网上去,绝对比那啥那啥还红!”那厢薯片妞的腐女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
“你能不能靠谱一点,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正在林子里喂蚊子!”酒德麻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说让你喷点花露水嘛,SixGod有个系列和你惯用的香水味道一样啦~”
“SixGod?”酒德麻衣疑惑,听起来倒像是某个高端的香水的名字。
“就是六神花露水啦,忘了你是日本人不懂中国国情~”
酒德麻衣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对了,最近老板怎么样?”
“比以前更加宅了,现在是关在房间里喝了睡,睡了喝的状态,昨天还让我给他搞几箱82年的拉菲。”薯片妞撇嘴。
“他以前不是说拉菲是暴发户才会喝的吗?”
“哦,他现在立誓要把喝不完的82年拉菲从这世上消灭殆尽。”
酒德麻衣的嘴角微微的抽搐,这真的是她高冷脱线的老板吗?
“对了,任务完成就赶紧回来,听说秘党那群人正准备唤醒那些‘冰下的怪物’。”
酒德麻衣倒吸一口气,身上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她回道:“明白。”
电话挂断了。酒德麻衣在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一身紧密的黑衣将她那超模级的完美身材显露无疑。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妖艳的脸蛋说不清是在怅惘还是在追思。
从与他签订了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为了他手中一把剑,剑指之处,所向披靡。那些‘冰下的怪物’算什么,她会站在战场上微笑地看着新时代的到来。
清晨,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小楼顶部的天窗开着,偶尔有飘下来的落叶坠落在顶楼的地板上,昂热就坐在桌边喝茶。
“今天泡的是我珍藏的大红袍。”昂热拿起桌上的茶壶,向桌上的三个骨瓷杯子注入了茶汤,橙红色的茶汤与白色的杯子相得益彰。
昂热端起茶杯向对面的两人说道:“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喝完我珍藏的茶叶了。”
楚子航难得地尴尬起来,这个时候他似乎应该说点什么,“校长你老当益壮。”
“哈哈哈。”昂热笑道,“我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楚子航从桌子下面拖出一个古老的匣子,“校长,我想这个东西还是交给你比较好,这个是我在路明非身上找到的。”
“七宗罪。”昂热摸着匣子身上古老的花纹,叹道:“想不到他连这个东西都能带走。”
“校长。”楚子航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想回中国一趟。”
昂热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为什么?”
“我现在这个情况……”楚子航苦笑,“不知道这个落在我身上的诅咒什么时候能解除,我想回去看看我母亲。”
“你是个好孩子。”昂热再次说出这句话,“虽然我的记忆中不曾有你,但是身为校长,我还是要为我的学生的安全负责。”
“校长,我不会有事。”楚子航嗫嚅着,“我想,他不会杀我。”
如果他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早在尼伯龙根里他就动手了,而不是将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
昂热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你自己小心。”
楚子航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人端起茶杯,轻嗅了那淡淡地余香之后,又啜了一口,随即赞道:“好茶。”
昂热笑道:“你是喝惯了这玩意的,我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几年忙着打打杀杀,哪有空闲静下心来喝茶。”
“听说你在中国当起了盗墓贼?”
“是啊,总要挣口饭吃。”黑瞎子笑道。
“有什么好玩意记得通知我。”昂热再次举杯,既是致意,也是释嫌。
黑瞎子亦举杯,豪气干云地干掉了那杯茶,随即他说道:“既然你的身体已无大碍,那么我就跟着那孩子一起回中国。”
“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帮我?”
“不了,我闲云野鹤当惯了。”黑瞎子站起转身,向楼下走去,“对了,弗里德里希?冯?隆已经死了。”
“死了吗?”顶楼传来昂热突然压低的声音。
这些天由于连续的暴雨,飞机被迫降落在临近的机场上。
楚子航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又改乘动车前往那座沿海的二线城市,等到终于踏上了他熟悉的土地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这场雨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没什么分别。天边是黑沉沉的乌云,不时有闪电在天际划出一道银光。马路上到处是疾驰而过的私家车,搭乘着上班族驶向回家的路。街上的行人很少,但是剩下的都是穿着雨衣在急匆匆的行走。这样的天气,打伞已经不管用了。
但是楚子航没有准备雨衣,他打开了在路边新买的一把伞踏进了雨幕里。
和着狂风的暴雨将楚子航的风衣下摆打湿了,不时有坠落的梧桐树叶粘附在伞上。楚子航的焦距透过一副黑色的美瞳无意识地投入到对面的马路上。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人群就像雕塑一样静止了,雨水也就这么停在空中,像极了一幅静物画。
唯一不受影响的那人,穿着Burberry泊松系列的黑风衣,打着一把黑色大伞漫步在人群中。
他穿过马路,越过车流,最终站在了楚子航身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