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夜骑着马一路狂奔离开营地，耳边风声呼啸，林影幢幢，树枝如皮鞭抽过她的脸，却麻木到不觉得疼。她胸中块垒郁积，仿佛快要爆炸了一般。此前他对她偶尔露出的点点温情都是假象，到头来他还是不相信她。她再一次明白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一次，她是真正再也不回头了。
林子越来越密，马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十一夜长叹一声，勒住马往回走。一开始她只想远远地离开大营，漫无目的地疾驰，没想到却在这深林里越走越远。周围非同寻常的寂静，连夜虫鸣叫声都没有。十一夜开始警惕起来，打量着四周。
夜风送来淡淡的香气，熏得人欲醉。十一夜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这香味有异！在她失去全部神智的刹那，只听得一个娇媚却又充满阴毒的声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闯进了我的曼陀罗阵，你只有任我宰割了。”
她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恍惚之间以为自己瞎了。她动了动手脚，一阵钻心的疼痛入骨，原来自己双手双脚被铁链刺穿，锁在了某处狭长封闭的逼仄空间里。四周隐隐传来木头的奇异香味，那味道如此熟悉，似曾相识。
仿佛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刷地一声，上方露出了一道缝隙，光线透了进来。赤练师那张美艳绝伦却又充满怨恨的脸出现在缝隙处，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十一夜一眼，笑道：“看样子我的小宝贝们长的还不错。”
十一夜暗自运力，发觉浑身上下奇痒无比，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蛰伏着。
赤练师见状，捂嘴笑道：“别费劲啦，你逼不出来它们的。这些是来自北冥西海、昆仑从极渊，还有南疆凤栖梧的灵蛊，毒性天下罕见，每一只都是六十年才能出一个。我特意选中了你的身体作为它们发育成长的母器，能孕育它们，你应该感到荣幸。看我对你多好。”
灵蛊？十一夜浑身一激灵，透过那缝隙，看见周围摆着一排排白色棺木，赫然就是那日和姬满在大殿看到的练人蛊的一夜香！这么看来，她此刻应该是躺在其中一具棺木里面了！
十一夜又惊又惧：“你拿我练人蛊？！”
赤练师笑意更浓：“看来是个懂行的。七日之后，蛊王会破胸而出。不知道从你的身体里出来的蛊王会是什么样的？应该是样子丑陋，但是很厉害的吧。如果我把这具棺材送给姬满，当做他讨伐楚国旗开得胜的贺礼，不知他会是何反应呢？”
十一夜惧意稍退，恢复了冷静，冷笑道：“你在这里机关算尽，却是白忙活一趟。我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刺激不了他的。”
赤练师哼了一声：“你骗不了我，他如果不在意你，又怎么会只带着几个人就敢闯我宅院救你？”
十一夜摇头道：“就算不是我，是别的铁卫，他也会救。我如此容貌，他岂会格外高看我一眼？”
赤练师颔首，眼神闪过一丝冰冷：“这一点我也是不懂。罢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能为这些世间罕见的灵蛊做母器，你也是死得其所了。”说罢，挥一挥手，那棺盖便重重地合上了，黑暗又一次扑面而来。
一个多月前，她躺在棺木里，和姬满唇齿相接，此时此刻，她却躺在这里，走向死亡。人世间的讽刺莫过于此。看来人最不该有的就是执念和妄念，执妄二字，既能渡人，也能毁人。她的心，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