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南院的屋顶上,十一夜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瓦上落了一层秋夜的白霜,宛如极细极薄的雪。
姬满真的让这四个女子进他的寝殿了?她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她恼他恨他故意不见他,一方面却又抑制不住醋意,感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她掸去衣服上的薄霜,转身准备回去。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生气:“你终于肯出现了,十一夜。”
十一夜一回头,便对上了姬满那张嗔怒的脸。他用力地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拽了过来,二人面对面看着,呼吸近在咫尺。
十一夜别过脸去,语气殊无惊喜:“完事了?”
姬满捏住她的脸,转到自己面前,审视着她别扭的神情,脸上的寒意一点点融化消失:“怎么,你很在意这个?你吃醋了?”
十一夜又将脸转到另一边:“天子陛下身边总是不能缺女人的,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姬满嘴角浮现出莫名的笑容:“明明就是。要不然为什么大半夜的跑来人家屋顶偷窥。”
十一夜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我迷路了。”
她用力想推开他,却被他猛然一把拉过去,紧紧拥在怀里,骨头仿佛都快酥了碎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幽深如夜空,眼眸里倒映出她的面孔。
“我很想你。在镐京的每一个白天夜晚都想。”姬满手指轻轻绕着她的长发,叹息道。
十一夜心头涌起一阵悸动,语调不知不觉柔软下来:“阿满……”
姬满轻轻笑道:“阿满,这个称呼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吧。”
十一夜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靠在他怀里。
“我给你送了两封信,为什么不回我?”姬满抱紧了她,眼神幽怨。
十一夜抬起头来:“我决定继续当神教神女了。你我之间,还是要背道而驰。”
姬满沉默了一会儿,仍然紧紧抱着她。良久,才道:“我来衍城的路上就接到吴王的密报,说是碧落宫害死了吴王军队三百多人,请求剿灭神教。”
十一夜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后了几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是死于山崩滑坡。你当真要剿灭神教?”
姬满微微叹息,眉头蹙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下令铲除神教了。我现在还没最终决定。”
还没有最终决定,那就意味着现在还有斡旋的余地。十一夜稍微松了口气。小别相见,本来是幸福的事情,而他们之间却剑拔弩张几个回合了。
十一夜望着他,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微凉的夜风吹过露湿的衣裳,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姬满眼中怜惜之意大盛,上前来抓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好不容易见面了,为什么一定要分清敌我界限呢。天凉了,先去我寝宫休息吧。”
十一夜没好气地道:“你寝宫里不是有四个如花似玉的美眷陪着吗,我去凑什么热闹。”
姬满心情顿时大好,笑道:“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好酸。看来我是请不动你,只有用非常手段了。”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起来,跃下了屋顶。
当姬满抱着十一夜走进寝殿的时候,骨筹和竹牌的哗啦声不绝于耳。那四个女子正围坐在一起打六博,个个眼睛下面一圈黑眼圈,却强忍着困意,争论的甚是激烈,全无大家闺秀风范。
四人正打的热火朝天,发现天子竟然不知从哪里抱着一个美貌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不由个个目瞪口呆。她们四人在这里暗自较劲,没想到天子根本就对她们视而不见。
姬满对着四人道:“今夜你们先到旁边的房间休息。都退下吧。”
那四人神情恍惚地站起来,马上就有侍从过来,将她们护送出去。四个人犹不甘心地回头望着,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那个最后一刻才被姬满叫进去的女子,忍不住鼓起勇气道:“陛下,臣女斗胆问一句,此前臣女说不会打六博,陛下仍然让臣女进殿。此刻又让臣女等退下,不知为何?”
姬满挑了挑眉毛:“因为三缺一。”
此前,在她们兴奋地踏进内殿的时候,天子斜倚在塌上,目光懒洋洋地在她们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指着桌上的骨筹道:“各位美人博戏玩的如何,不如四人一桌玩几把?”
她们以为这是天子给她们的比试,谁赢了便能侍寝,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牌桌上胜。天子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时不时抬头出神,快到半夜的时候,脸上终于流露出焦躁的神色。不久后,一个侍卫过来耳语了一番,他眼神一亮,匆匆地就出去了。没想到,这一出去,便抱着一个令她们自惭形秽的美人回来了。
四人面如死灰,灰溜溜地出去了。
姬满把十一夜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合衣而卧。
十一夜见他躺下后久久没有动静,便侧过头去,只见他正偏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眼神如水。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而出道:“今天怎么这么规矩?”说完便后悔了,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万一撩拨了他怎么办。
果然,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不喜欢我规矩么?那我便不规矩给你看。”说罢,就要翻身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