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骤变,天空黑得不像样,看来是要下大雨了。一女孩头戴着斗笠背着一箩筐的药草,奔跑在树林中,她一双干净而明亮的眼睛不时的望向天空,好像那一大片的乌黑会随时崩塌,她一副忧心忡忡,想起了去年的那场大雨虽没把她们家河边的房子淹没却也冲刷得摇摇欲坠,她与父亲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又重新修筑。
难道还要搬家吗?这已经是他们搬的第五次家了,一次次的被驱逐,一次次的离河边越来越近。因为村民们觉得他们是不详的一家,几百年未曾出过一个男丁,而出世的女娃都像天煞孤星似的克死母亲,从未有过幸免,家族里的母亲都像是完成使命一样的生下孩子然后死去,而她们却也知道这是宿命。
小女孩也没出例外,母亲在产下她后便已归天,她与父亲相依为命,这几年黄河泛滥,加上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家里唯一的宅子也贱价变卖。村民们把自己遭罪的日子都怪罪到他们的头上,觉得天灾不断也是因为她们家族的关系,说她们的祖先触怒天威,才会受此惩罚。那一场不知由来的大火烧毁了村里的几户人家,村民们刨了小女孩家的祖坟把她和父亲赶离了村庄。
没有马车,没有家当,她们最后一次搬家的时候只剩祖上的一堆灵牌和一把祖传的四尺长剑,剑身生满铁锈,且当是唯一的家传之宝吧。
小女孩生性乐观,或许还小,不懂什么是悲伤,什么是世道炎凉,所以在她的世界里一直都是快乐的,即使她经常被妖魔化,即使有时饭都吃不饱,即使是现在与父亲捧着祖上的灵牌和仅存的家当被赶到黄河岸边。可她却不怨天尤人,因为父亲告诉自己,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小女孩一天天的长大,越发灵气逼人,父亲也算欣慰,父亲最喜欢的就是她那甜得可以忘了所有苦的笑容。
小女孩的父亲心疼的说,小月啊,你不要怪爹啊,爹没本事,不能给你过更好的日子。
小女孩挤出了一个鬼脸,“爹,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有吃的,有穿的,还有那么疼我的爹,爹还教我读书写字,我觉得够了,我很幸福。”小女孩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像是在撒娇,“爹,不要气馁,女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父亲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咱们家命不好,怪不了别人。你如果真的要怪的话,就怪命吧,出生在我们家。”
小女孩告诉父亲,爹,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不怕,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信爹,信我自己,我敬爱我娘我的祖母我的曾祖母,祖母的祖母,虽然我不曾见过她们,她们都太勇敢了,明知道自己会死,还一定要生下孩子,为我们家族续后,我是我娘用命换来的,我不会轻易屈服命运的。
父亲欣慰道,我们的祖先世代的告诫后代,家族一定不能绝后,虽然不出男丁,但一直都由女脉相承,但是……
但是什么啊?冷月问父亲。
“咱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到了你这了拿什么招赘呢?”父亲无奈的说着,“当年你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她告诉我她生下孩子就会死,拜托我让孩子姓冷,托个人照顾,我可以再另外娶亲。”
“爹,那你怎么没有再娶呢?”冷月捧着祖先的灵牌,背着四尺长剑,步履蹒跚,小小的身子驼得有些吃力,可却也舍不得让年老的父亲负重。
“呵呵,因为当时看到咱们家小月长得太可爱了,而且越长大越像美人儿,怕你被后娘欺负了,也就没这心思了。”父亲慈爱的看着冷月,显得很自豪。
“爹,小月现在才十六岁,小月不嫁人,不生孩子,也就不会死,小月要一直陪伴爹爹。”冷月笑得甜美,想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却是身上东西太多,“爹,这把剑对我们家很重要吧?好重啊。”冷月吃力的说。
“嗯,小月,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听祖辈们说,这把剑是当年老祖宗受人所托代为保管的,家里值钱的东西可以给别人抢走,但这把剑不行,因为这是一种责任,所以小月啊,你以后答应了别人的事也一定要尽所能的去完成,知道吗?”父亲语重心长的对小月说。
“哦,知道了,爹,无论如何,我也会保护好这把剑的。”小月嘟起嘴,似懂非懂,“那要是以后剑的主人找来了,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
“祖宗交代,这把长剑生锈了但这种铁锈无法用什么磨刀石都是磨不掉的,等有朝一日遇到它的主人,锈会自己脱落的。”父亲说。
“哦,那我知道了。”小月这下好像真的听明白,但就是奇怪,不用磨能去锈吗?难道用水洗得掉?她抓了抓头,“爹,你再给我讲讲大侠虎却的故事吧。”
“大侠虎却天赋神力,各个部落都想得他帮助统一天下,可他只愿意帮助百姓,惩强扶弱,小月啊,将来你要是能练得武功定要与虎却大侠为伍,视他为榜样哦!”父亲道。
“嗯!可惜小月不懂武功。”
“小月啊,你现在已经是冷家的第十八代族人了,一百多年前,有位神仙告诉你爷爷的爷爷,说咱们是被下了家族的诅咒,‘永世不得男丁,娩后即死’,到了第十八代族人才有机会破除。”父亲认真的对小月说。
“真的吗?爹,我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可恶下这么狠毒的诅咒,让我生来就没有娘,如果被我找到了,我一定会抽了他的筋,为我们家族报仇。”冷月说得志向高大,也显得中气不足,因为这也是她随便想想而已,自己凭什么呢?从小到大,她连朋友都没有,除了父亲,她几乎没有跟外人说过话,村子里的人看到她都退避三舍,深怕被她的厄气煞到。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黄河不要再发水了,父亲能够平平安安的,她能天天看到父亲慈爱的笑容这样就好,什么神仙,什么报仇,什么家族诅咒,这都离她太远了。
……
一道闪电划破了昏黄的夜空,随即是劈天盖地的滚滚雷声。雨水不断的冲刷着冷月的身体,不知为何,她在此刻特别特别的想念父亲。
糟了糟了,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风,她顶着瘦小的身体在雨中显得举步维艰。她似乎看不到眼前的路了,水已经淹过了她的脚踝,她只看到眼前一片黄滚滚。爹,没事的,小月正赶回来,你一定会没事的。她的心跳得很快,一个脚下打滑,她被往回冲了几步远。爹,你要等着小月。她赶紧爬了起来,全身已经湿漉漉。一个月前,父亲背着她跑了二十里地医治高烧,在父亲卸下自己的时候却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时候冷月就对自己说,爹,以后小月的脚就是爹的脚,爹要去哪里,小月背着爹。
想到这里,小月满脸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那条回家的路已经是一片汪洋水泽,不对,我走错了,不对,不对,我一定是走错了。冷月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暗示,因为她看不到自己和父亲一起搭建起来的小木屋。不对,不可能的,我错了我错了,我迷路了,这不是回家的路,不是不是。她想回头走,却看到一直以来自己经常一个人玩耍的那棵大槐树,她经常躺在树底下读书,靠着大树干,她也经常爬到树上乘凉,她在树皮上学写字,学画画,那里还有她给父亲刻的一个头像,就在树干上。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着,直到看到自己亲手刻的头像,冷月慌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眼前这滚滚的黄河水竟然如此狠心的夺去了她自己最爱的父亲,她一次次的淌下水,又一次次被冲刷走,她寻着抓住一把水草,艰难的攀爬在河水上,屋子已经被冲毁,只能看见几根桩木露在水面上,她潜下水四处疯狂的想抓点和父亲有关的东西,她的手像扯着了一根绳子,冷月使劲的拽回绳子,绳子上系着一个葫芦,这是父亲的酒壶,她把葫芦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是她第一次哭得没有声响,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颊,过了许久许久,这才发出了一声嘶叫:爹!!
作时务必警醒:不要出现违规违法内容,不要怀有侥幸心理。后果严重,请勿自误。(已有外站作者,判刑三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