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落水着了风寒,她便经常做着同一个梦。
开始时,她觉得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到了后来,这梦越来越清晰,次数越来越频繁。她每晚都在梦中哭醒,每个细节都那么真实,已然不能只当作一个梦了。
在这梦里,她的母亲被父亲以妒妇之名休弃。
父亲续娶了同僚家中的归家妹妹,母亲也匆匆嫁到离长安较远的河内郡,她再没有见到过母亲。
后母记恨他们是前妻所生,身份比庶子女要高些,对他们多加磋磨。父亲不喜欢他们兄妹三人,不敢管也不想管。
可怜哥哥虽然读书甚佳,年纪轻轻就入了太学,却被家事拖累,一日日消瘦颓唐,没能在太学里通过选官的策试。表哥约他一起出去游学散心,路上出了事,两人下落不明。
弟弟不知人心险恶,一步一步被后母教导的懦弱无能,而且内心对舅家怀怨,几乎断了往来。
在这后宅之中,她更是后母案板上的鱼肉。因姿色上佳,先被贪财的后母许嫁给一家商户,还未过门,那商户的儿子便病死了。
父亲嫌弃她留在家里不吉利,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后来父亲犯了事,在狱中服毒自杀。后母便一心想将她送给东平王做姬妾,二妹和三妹为此又嫉又恨,说了不少难听话。她战战兢兢的讨好后母,连小妾庶女都能爬在头上作威作福,只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可到头来连个平常人家的正妻都做不得。
临嫁之前,她到后母处请安,返回院子时突然肚痛,便在亭边坐下歇息,不知怎么就昏沉沉的没了意识,恍惚听人在耳边喊:“大娘子失足落水了。”
“我没有失足”,她每次都这么喃喃着醒来,一身是汗。
次数多了,她不愿再路过这个亭子,连看都不想看到。她想告诉母亲,却又不敢开口,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这是梦,梦里都是反的。
“母亲……”娇娥几经思量,还是想提醒一下母亲,今日父亲要回来了。
在梦里,母亲一怒之下卖了小妾们,父亲回来后非常愤怒,两人激烈争执后,将母亲休弃。外出访友的舅舅回来后,曾上门来讨说法,说母亲曾经给翁姑守过三年孝,不能被休弃。但此时木已成舟,母亲被父亲以悍妒的罪名休弃,坏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在附近难以再嫁,出门就被指指点点。父亲兴高采烈得娶了后母,好强的母亲精神越发差,日子过得更加凄凉。舅舅只好匆匆将母亲远嫁到河内郡,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弟弟去看母亲一眼,说几句体贴话。
“母亲……”
玉棠也在唤着林氏,让嫡母检查一下线是否拉的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