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因,就要从韩潇海昏迷的第一个夜晚说起。那书生韩潇海出了会试考场之后,越发觉得脑袋昏沉,本想立刻回客栈休息,但推脱不掉同窗的邀请,一帮人聚集在一起讨论起了试题,无非是我这题写的什么,引了什么经,据了什么典,写得好的自然得意洋洋,写得不好就只能垂头丧气,直到晚饭过后才散去。这时韩潇海满脑子都只有床了,差点没昏倒在街上,回了客栈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此刻韩潇海已入梦乡,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一声鸡鸣,天光放亮,韩潇海起身洗漱,读了会书,等伙计把早点送来后,吃过早点又接着读书。读到晚饭,吃了之后,还是读书,戌时准时睡觉。第二日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基本足不出户,直到放榜那天,才赶早去看榜。可怜寒窗苦读,却榜上无名,自觉无颜回家,拖累老父老母,就在金陵寻了个蒙学先生的差事,打算过了三年后再去参加会试。
谁知三年又三年,韩潇海落榜两次,离家六载,对于科举已是心灰意冷,只打算在金陵了此残生。这一日正是中秋,韩潇海不禁思及家人,心中十分愧疚,走在街上也是漫无目的,随便进了一家酒店,选了个临窗位置便开始借酒消愁。
一轮圆月升起,河面金波荡漾,画舫上不时传来嬉笑吟唱,咏月诗句。韩潇海看了看手中的酒,想到自己往日虽然少言寡语,但心中其实孤傲无比,而如今却是如此落魄,有家难回,不禁惨笑一声,口中吟道:“金秋月,青樽酒,少年不知离家愁,误把流光抛。此身此景,不欲比天高。”
未等韩潇海吟出下阙,窗边一画舫传出一清越女声,接道:“玉琼枝,广寒宫,纵是天仙也清冷,才忆情郎好。来生来世,不再倚栏靠。”
韩潇海将头探出,看着窗外画舫,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从画舫内走出一丫鬟,向韩潇海行了一礼,俏生生说道:“刚才可是公子吟的诗句?”韩潇海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丫鬟又说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还请公子入画舫一叙。”
韩潇海随着丫鬟入了画舫,见了那位接了他下阙的小姐,长得十分貌美,但也不知为何,一见她便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刚才奴家随口接了公子的诗词,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这小姐抱着琵琶,起身行了一礼。
韩潇海赶忙说道:“哪里,哪里。小姐接的好,我又怎么会怪罪呢?”
“公子大人大量,不怪罪奴家就好。奴家名叫芊依依,公子可唤我依依。”
“原来是依依姑娘,在下韩潇海。中秋佳节,依依姑娘是一个人出来游玩吗?”
芊依依笑了一下,并不作答,反而问道:“我看韩公子眉间似有愁色,不知奴家是否有幸做韩公子的倾听者。”
“唉,”韩潇海苦叹一声,“实不相瞒,在下并非金陵中人,却已经在此蹉跎六年之久。”
“哦,这是为何?”
韩潇海苦笑一声,“哈哈,功名迷眼,科举害人。”
芊依依似是被韩潇海触动了心事,轻叹一口气,“韩公子何必如此,你不知你虽然落榜,但仍是自由之身,而奴家只是只笼中金雀,受人摆布。”
随后二人都将自身遭遇一一叙说给对方,不由得开始惺惺相惜,直至月挂高空,二人才依依惜别。今夜韩潇海出门时,心中郁闷,回来时却是心中畅怀,想着何时能再见那芊依依一面。
不想,这一别就是缘悭一面,到了元宵节,二人才又见了一面,依然是原先靠窗的位置,原先的画舫。这一次,是芊依依先见着了韩潇海,让她的丫鬟去向韩潇海告罪一声,说是有客要陪,若是韩潇海不介意,便让他在亥时去环采阁的后门等待。
韩潇海不等亥时,早早就等在了环采阁的后门,到了亥时,门开一缝,丫鬟探出半个脑袋,向四处张望一下,对着韩潇海说道:“公子进来吧,小姐正等着你呢。”韩潇海向丫鬟拱拱手,道了声多谢,便随着丫鬟进了环采阁。这楼阁极大,丫鬟带着韩潇海弯弯绕绕,走了大概有一刻,到了一处闺房前。
丫鬟轻声说道:“我家小姐就在里边,韩公子请进吧,小婢就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一礼,退身走开。
“多谢姑娘带路。”等丫鬟走远了,韩潇海才整了整衣裳,轻叩房门,里间传来芊依依的声音,“外面可是韩公子?”
“依依姑娘,正是在下。”
“韩公子请进吧。”
韩潇海推开房门,见芊依依坐在桌边圆凳上,巧笑倩兮地望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热,有些紧张,抱拳行礼道:“见过依依姑娘。”
“韩公子,就喊我依依好了,多了姑娘二字,岂不多了生分。”
“是,依依说得对。”
芊依依见韩潇海呆头呆脑,不禁笑出了声,“韩公子请坐。”但随后却是笑容消减,略带伤心说道:“韩公子,中秋之后,何故无缘相见。”
韩潇海坐了下来,知是她怪罪自己不去见她,连忙解释道:“我心中也时常牵挂依依你,可是却不敢冒昧来寻你。”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我心中有你,但不知道你是否心中也有我,因为怕一厢情愿,成了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没有来找你。
芊依依何等冰雪聪明,韩潇海话一出口,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韩潇海面前,握住他的双手,将他也拉起身来,走至床榻前,然后双双坐了下来。
“韩郎,你可是真心喜欢我的?”
韩潇海看着芊依依的美目,郑重地点了点头。芊依依欣慰地笑了,“这便好。韩郎,我又何尝不是日日牵挂于你。天可怜见,让我寻得了你这样一位良人。”
二人一时情话绵绵,最后也是情难自已,红烛照影,几番云雨,几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