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当空之时,一条林间小道上,江莲璇和戾镇海正在徐徐走来,远方飘着一杆幡旗,上书大大的酒字。戾镇海看见了,就对江莲璇说道:“真人,前面有个酒家,咱们不如去休息一下。”戾镇海这话说的是真没道理,二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区区半天的路程,根本不会觉得劳累。
江莲璇知道他的意思,“我知你的心思,那肉你是不能吃的,但是酒,我准你喝一点。”
戾镇海听到没有肉吃,心中一阵失落,但好歹能喝一点酒,也算聊胜于无,是以走在前头开路道:“真人说怎样就怎样,小的只听真人的。”
二人走到路边的小酒家,坐了下来,有酒保过来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
江莲璇见戾镇海眼含期待,于是说道:“一壶酒,一壶茶。”
酒保从未见过这样的要求,但是客人点了,也只好说道:“请二位稍等,随后就来。”
一壶酒,一壶茶,这两样东西简直就是现成的,酒保转身刚走,就左手提壶茶,右手端壶酒走了过来,“好嘞,这是您的茶和酒,您慢用。”
江莲璇点点头,拿过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戾镇海却是迫不及待地抢过酒,拔开壶盖就往嘴里灌,刚灌进去一口,便喷了出来,一把抓住酒保的衣领子,把他拽到眼前,恶狠狠说道:“你拿醋来骗爷爷,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酒保一把扯开戾镇海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这是自家酿的果酒,自然有些酸。你要喝米酒,就和萧王去要,萧王下了禁令,谁敢私酿米酒,就抄家灭族。这酒你要喝就喝,不喝拉倒,钱照付。”说罢,毛巾一甩,转头走了。
戾镇海一时怔住了,往日他当妖王的时候,哪个人见了他不吓得瑟瑟发抖,或是狂呼乱叫,敢跟他顶撞的,那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江莲璇看得好笑,“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戾镇海闻了一下壶中的酒,脸色难看地说道:“若他是磨我的恶人,那谁是磨他的恶人。”
江莲璇想了一下,正想说话,旁边有一话语传来,“这位壮士,若是嫌那酒不好,试试我这壶中之酒如何?”
江莲璇往旁边看去,一位宫装美女坐在凳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江莲璇总觉得这宫装美女似在哪里见过,“这位女施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话未说完,便被宫装美女抬手打断,“什么女施主,出家是修行,在家就不能修行了?我与你,乃是同道中人。”说完,把自己桌上的酒给了戾镇海,戾镇海一闻这酒,顿时觉得酒香扑鼻,馋涎不已,连喝三大口,大呼“好酒”。
这酒江莲璇一看,就知道还是酒家自家酿的果酒,只是被这女道友施了法,成了琼浆玉液。江莲璇起身作一道揖,“敢问道友名号?”
宫装美女坐到江莲璇面前,“什么道友,叫姐姐就行。”
“这……”江莲璇一时有些犹疑,正在斟酌之间,忽闻一阵呼啸传来,抬眼看去,是一队人马聚集而来,不知是何人,但是反正看着不像良人。再回眼看向宫装美女,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不见,江莲璇心中一阵讶然,宫装美女不见了,自己之前竟然无知无觉,她的修为胜自己何止一筹。戾镇海此时也把酒喝光了,在那里不住叹息“可惜了,可惜了”。江莲璇知道他是可惜美酒喝完了,也不去理他。
那队人马走进酒家,就挤挤攘攘地围了三桌人,不断地拍桌叫喊,让店家上好酒好肉。酒保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一把拽过酒保,恶声说道:“什么好的上什么,非得爷爷一个个说出来吗?”
“不敢,不敢。”酒保吓得不断作揖求饶。
这群人见酒保吓成这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领头的那个一脚踢翻酒保,“还不快去!”酒保被踢倒在地,不敢有怨言,赶忙连滚带爬地进了后厨,这群人见了,又是哈哈大笑。
戾镇海见此笑道:“真人你看,磨这酒保的恶人到了,还不止一个,哈哈。”江莲璇却笑不出声,这酒保根本没做什么坏事,却要受这打骂,这是为何?就算是做了恶事,难道就只是指望以恶制恶吗?
这时那群人当中有人说道:“听闻大哥这些时日一直在看书,我看今天不错,大哥何不赋诗一首,让弟兄们也饱饱耳福。”
领头的那个也不谦让,笑了一声,“那好,我就让你们这帮小子饱饱耳福,之后也好多点上进心。”
其余人叫道:“大哥这话说出来就是不一样,咱们过后一定上进。”
“咳,”领头的清了清嗓子,吟出了第一句,“兄弟聚集来酒家”。
其余人等听了顿时纷纷叫好,领头的等叫好声停了,又说出第二句,“咱们三桌旁一桌”,这一下,围在他身边的人个个鼓起掌来,“大哥作得好,接着作。”
“若把此地比山湖”,领头的得意地看了一下围在他身边的弟兄,而他的弟兄们也似是知道最后一句马上要出来,个个屏住呼吸,翘首以盼,不敢多说,生怕打断了大哥的文思。
“真他娘的好风景”,这句一出来,他那些弟兄们霎时喧沸连天,拼命鼓掌,叫道:“好诗好诗,大哥果然才学惊人。”
江莲璇从那领头的说出第一句诗,便差点笑出声,但是生生忍住了,到了最后一句出口,江莲璇这次是真的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那群人中听到江莲璇的笑声,立刻有人走出来不满道:“怎么?你笑什么?是嫌我们大哥作的诗不够好吗?”
江莲璇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不敢不敢,这位壮士所作的诗,贫道绝不敢说不好,也不敢说不差。”
那群人没听出江莲璇的意思,纷纷说道:“算你有眼光,我们大哥作的诗,那是绝好的,连山上的师爷也是称奇不已。”
又有人说道:“你既然如此仰慕我家大哥学问,我看你也长的不错,不如就嫁给我家大哥算了。”
其他人听了,立刻叫好,有些干脆喊起嫂子来了。江莲璇心中却是不痛快了,她是修道之人,岂是能够结凡缘的。
戾镇海听了也是心中大怒,拿起钢叉,准备上前把这一群人都打翻了,江莲璇拉住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戾镇海无法,只好坐下,嘴里却是不饶人,“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东西,真人岂是你们能说的。”
那群人本就是一帮浑人,见戾镇海骂他们,反而更加起劲,纷纷说让大哥娶了江莲璇。而那领头的却突然一拍桌子,骂道:“放屁,她是个坤道,我能娶她吗?听听你们说的话,也不怕道君天尊怪罪下来。”
这群人被他们大哥一骂,顿时乖巧了不少,不敢再说话了。
江莲璇听了那领头的话,奇怪问道:“我听壮士所言,甚是敬畏仙神,但不知为何还要欺辱他人?”
那领头的哼了一声,一脸的不驯,“那是因为,爷爷我只欺负能欺负的。”
江莲璇叹了口气,人间凡俗尘事,不是不想管,是根本没法管,恐怕这就是修道之人最终都要出尘隐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