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名不如见面,为了更靠谱地了解明廷的心态,他决定入京朝贡,顺便一探究竟。
当时入京可不像我们现在一张车票就可以去了,他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首领,是不能随意进京的。
其实努尔哈赤早在万历十五年(1590年)就进过一次京城。那个时候他刚杀了克五十,立下了功劳,所以很放心。
但这一次进京,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是一个危险的行为,因为他在东北的动静闹得太大了。
不过,风险越大,回报也越大。如果能够让明政府放心,如果能够再得到一些封赏,那么,自己日后在东北的日子就会更加舒服,相比起巨大的受益,努尔哈赤决定赌一把。
这一把,努尔哈赤赌赢了。此次进京非常顺利,而且不仅这一次顺利,之后的连续三次入京,都没有出任何问题(他于万历十八年至二十六年期间五次入京朝贡)。不仅没有出问题,他还得到了高额的回报。
努尔哈赤先前已经受封都督的称号,这次进京,是为了图一个更高的“龙虎将军”的封号。
龙虎将军,是明朝武官的正二品散阶。
散阶是指没有具体工作的官员级别。宋朝以后,不管是考试还是花钱进入官场的人太多了,可是政府的职位就那么多,好多人就没有事情做。
国家不能让这些人的时间和银子打水漂啊,所以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你有当官的级别,比如科级干部、局级干部,但是你没有具体的工作。你工资、保险、福利照拿,可是你不用上班。比如“户部员外郎”,表示你是户部的一个官,其实都是一个称号而已,表示自己是朝廷的人了。现在一些单位有“名誉”领导,就是散阶性质。
在此之前,只有势力曾经庞大到控制建州和海西的王台得到了这个级别。
这次进京前一年(万历二十年)努尔哈赤就上了申请书,“乞讨金顶大帽服色及龙虎将军职衔”,可那个时候自己还只是众多配角中的一个,没有强大到得到明政府的首肯。
这一次,努尔哈赤算是脱颖而出了,一夜之间成了女真家喻户晓的超级大明星,万历的御用报纸杂志上全是边关上奏的关于努尔哈赤的报道。于是这次进京,当他再次提出那个请求时,万历二话不说,就给拟了一道诏书。
用实力说话!追星有什么意思?即使他的每场演唱会你都会去看,即使他的每张专辑你都会去买,即使他的签名你千方百计地拿到了手,即使……他会微笑地听你讲话吗?他会给你他家的钥匙吗?他会坐下来和你谈一会儿话吗?……为什么马云和周星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以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为什么长年在阿里巴巴工作的员工和马云说的话几乎还没科比、贝克汉姆等几个外国球星跟他说的话多?为什么钱峰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站在马云边上,还能和巴菲特一起吃饭打牌?……用实力说话——两个站在各自事业顶峰的巨人的华山论剑。此时努尔哈赤和万历就是这样两个巨人。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努尔哈赤正式被授予“龙虎将军”的职衔,成为女真各部中官阶最高、职衔最显的大酋长。
他升迁的理由是“保塞安民”。的确,他是保塞安民了,不过他保的是未来清朝的国土,安的是未来清朝的顺民。
朝鲜干戈化玉帛
朝鲜一直是把对准努尔哈赤的匕首。所以他得时刻谨慎,刻意保持与朝鲜的友好关系。
谨慎归谨慎,可这关系偏偏还是坏了。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朝鲜和建州之间发生了“渭源事件”。这本来是双方两个小部落之间的纠纷,可是朝鲜国派军队过江偷袭了建州。努尔哈赤虽然希望和朝鲜保持良好关系,但也不会因此畏首畏尾,他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对朝鲜实施报复。
朝鲜是明朝的地盘,于是明朝留驻朝鲜王国的练兵游击将军发文件给建州,要求努尔哈赤不要与朝鲜王国为敌,不要将事态扩大。
努尔哈赤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手底下那么多兄弟,看着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自己无动于衷,那像话吗?借着游击将军的这个台阶,他写了回信,表示自己遵守明朝国法,保卫边境安宁。
明政府好面子,它给了努尔哈赤好处以后,想派官员过去溜达一番,以显示“皇恩浩荡”。
在升了努尔哈赤官职的第二年,明朝派官员来了。1596年2月,明朝派官员余希元与朝鲜官员两名,率领随从二百人,出使建州。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句话如果用来比喻努尔哈赤对于明朝使臣的逢迎,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努尔哈赤写日记,他一定这样写:
初二 天气晴朗,有一个部落投降,明朝使臣过鸭绿江。
初五 派康古里前去慰问。令张海、何和理,统领骑兵三百,侍卫保护。
初六 派骑兵六千人前去迎接。
初七 今天是个大日子。我与弟弟率骑兵三千于佛阿拉城外三十里摆下宴席迎接。城外二十五里处我派骑兵五千人在道路两旁迎接。城外十五里,我派步兵一万人列队欢迎。
当晚设宴招待明朝和朝鲜的使臣。我对使臣说:我为明朝守卫边疆,朝鲜人被日本人打过来,我不仅给他们好吃好喝,还送他们回去,好人做得够彻底了,可是朝鲜却偷袭我。如果不是天朝你的面子大,我早就打过去了。
初八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我需要对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如此低三下四。我今天又请使臣吃饭,又说:我对朝廷一片忠心。我和皇帝的关系很好,皇帝很信任我,还给了我很多赏赐。
初十 天哪,这帮家伙终于走了。好在,不用和朝鲜人打仗了。
努尔哈赤的感觉就好像招待一个上级下派的调研小组,不能得罪,还要给人好吃好喝的。人家上面有人,不是努尔哈赤能得罪的。不过,由于努尔哈赤的努力,建州和朝鲜的关系得到了缓解。
拉拢蒙古与乌拉
解除了明朝和朝鲜的威胁之后,就剩下蒙古族和乌拉部了。
蒙古人野战能力不逊色于建州,不然也不会和庞大的明朝打了这么多年还不落下风。
努尔哈赤坚信:千万不要和比你牛的对手比谁更牛。
因此,努尔哈赤特别重视争取蒙古各部。
在击败九部联军的战争中建州俘获了不少蒙古士兵,努尔哈赤让这些蒙古士兵身穿锦衣,骑上骏马,放回家去。这些士兵深受感动,回去以后,对努尔哈赤赞不绝口。
其实,努尔哈赤不放人又能怎么样?养着这些蒙古人?他干脆来个顺水人情,把他们放了,既讨好了蒙古人,又节省了粮食,一箭双雕。
政治场合没有感情可讲,谁要是讲感情,称兄道弟,谁就会死得很惨,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真理。
科尔沁等蒙古部落不会因为你放回了几个俘虏就和你友好,他们是为了做生意。蒙古和明朝打仗,物资紧缺,而建州得到朝廷的奖赏,正是有钱有东西的时候。
于是,科尔沁首领鄂巴派了一个数百人的团队,携带战马百匹、骆驼十匹,献给努尔哈赤。从此,蒙古科尔沁开始与建州互相交往。
不仅在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维持与蒙古的和平关系,而且等到他建立后金以后,依旧和蒙古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后来的八旗里面就有蒙古八旗,那是蒙古人组成的军队,他们帮助努尔哈赤上战场,关系可见不浅。
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太极的妃子、顺治的母亲、康熙的祖母,被称作孝庄皇后的庄妃就是来自蒙古科尔沁部落。清代每一任皇帝的后宫都有来自蒙古的女人。
乌拉距离建州较远,位于松花江上游。在九部联军打败仗的那次,乌拉部首领的弟弟布占泰成了俘虏,努尔哈赤将这个布占泰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就是不放人。乌拉部也没有办法。
三年之后,乌拉部出了变故,据说其首领和儿子因在野外淫虐两个妇人,被妇人的丈夫给杀了。
这个首领和他的儿子的确是死了,可是死因难道真是因为两个妇人?是那两个妇人长得实在倾国倾城?身为一个首领需要就地淫虐?随身卫队是养着干嘛的?
不过不管他们是不是因为两个妇人被杀,总之乌拉部内部出了乱子,首领被杀了。
努尔哈赤在这个节骨眼上及时地送还了布占泰,并帮他夺得了乌拉部首领的位子。
吃水不忘挖井人,当了首领的布占泰对努尔哈赤万分感激。不仅不打,还要搞好关系。
怎么搞好关系?还是那一招:联姻。努尔哈赤把弟弟的女儿嫁给布占泰,还给了他一堆盔甲和十道敕书。而布占泰就把妹妹嫁给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奇。这关系算是确立了。确立了之后还要巩固,之后几年里布占泰多次向努尔哈赤提出婚配要求,努尔哈赤也多次允诺。前前后后,努尔哈赤接连许嫁三女给布占泰,其中包括努尔哈赤的亲生女儿。
不过关系建立了,巩固了,为的就是日后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