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前尘
楚云梦惊得向后倒退几步,一脚撞到了椅子,险些将椅子撞倒,明明是那么平常的字眼,却对楚云梦来说瞬间如遭晴天霹雳!
无解!无解!无解!楚云梦一时慌乱,前尘往事从脑海中翻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心下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看来,沈某是引起了姑娘一些不痛快的回忆呀?”自称为沈某的神医“赛扁鹊”,绕过案台,三步两步来到楚云梦面前,将手中的三张药方递了过去,告歉“是沈某的错!沈某在这里赔不是了。”
楚云梦接过药方,暗暗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冲赛扁鹊,笑了笑:“沈大夫言重了——,不知沈大夫找我来有何事?”
“瞧我这记性!”赛扁鹊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头,不好意思的一笑,“一见着人就老毛病犯了,光顾着开药,把正事都忘了”。
“沈大夫是想问张子罗之事吗?”楚云梦心想看这情况,八九不离十。
“不错。”赛扁鹊合掌一拍,“沈某先在这先替子罗多谢姑娘你的救命之恩,还烦请姑娘你详说子罗受伤的经过。”
楚云梦于是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什么张子罗兵不厌诈呀?什么段赫易容换面呀?全都说了出来,当然自是抹去了自己为夫报仇的经过。楚云梦,生怕赛扁鹊听出哪里不对劲,还好赛扁鹊好像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之上。
“姑娘,你当真听到子罗叫那人段赫?”赛扁鹊皱了皱眉,看着她,希望得到确切的答案。
“的确如此!”楚云梦当时就在场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段赫还曾想杀他,她是绝计不会听错的。楚云梦心中百般疑惑:“那个段赫到底是谁?”
“一个魔头!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赛扁鹊看了一眼楚云梦,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段赫他杀人不眨眼,身上不知道背负了多少条人命。轻则非死即伤,重则戮尸扒皮,孑然一身的倒好,得罪他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而拖家带口的可就惨了,无不满门屠杀,全家死绝!姑娘你可听过逸闲山庄?逸闲山庄是江湖一个逍遥悠闲的所在,江湖人士喜聚集在那比武论道,互相切磋,不知怎么得罪了段赫,被段赫一把火点了,因为那时是深夜,山庄之人多已入睡,故而那一场大火造成老老少少死伤无数,逸闲山庄之人近乎死绝,那场凭空而来的大火就像来自地狱将逸闲山庄烧得干干净净,侥幸跑出来的也非残即伤,自此江湖人人自危,段赫幽焰魔君的名字也就是这么得来的。”
那日,楚云梦虽然有听过张子罗提起这几个词,却是并不知详略,原来段赫是这么罪大恶极之人,亏她原本还以为他慈眉善目呢?想着楚云梦不觉胆寒,她竟然和这样一个手上沾满鲜血魔头住在一起那么久,要不是她对他来说还有用处,她恐怕早就连渣都不剩了吧。思及此,楚云梦就想到段赫口中所说的那个“易九”,忐忑的问道:“那他和易九是?”
“嗬——,易九”一听到这个名字,赛扁鹊不禁一脸鄙夷:“她也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主,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其恶行比之段赫有过之而无不及。易九本是易家庄庄主堂弟所生,因为易九父母死得早,看着她乖巧可人,于是庄主易泽就将她接过来当亲生女儿养,易家人丁兴旺,在易九之前已经有七八个兄弟姐妹,易庄主索性就给她起名:易九。生长在一个人丁兴旺的家庭,作为一个抱养过来的孩子,自然受不到万分的宠爱,因此心怀怨怼。终于在十六岁那年逃出家门,顺便还偷走了易家的祖传秘籍镇庄之宝“偷天换日”,这“偷天换日”本是一本易容术书,易家就是靠它鼎立江湖,独霸一方,现在丢了当然着急,于是四下追查易九踪迹,没想到这易九倒也天资聪慧,竟将“偷天换日”学了个七七八八,活学活用到了自己身上,在天罗地网似的追捕中反倒游刃有余,潜行无影,许是在易容术上尝到了乐趣,易九开始以易容术来坑蒙拐骗,依仗着易容之后,无人能识,先是破坏人家家庭,后来觉得不过瘾,又挑起门派间的斗争,死伤无数。幸好易庄主猜个七分八分及时送信,江湖才躲过了一场腥风血雨。至此,易九之名江湖无人不知,易九非但不善罢甘休,反而变本加厉,于是引得江湖人人追杀。直到有一年冬天,追杀之人终于将她围困,在场之人无不深受其祸害,纷纷表示想要将她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也是易九命不该绝,正巧当时段赫路过那里把他给救了。两人的不期而遇,是易九之幸,却也是江湖的不幸!”
赛扁鹊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和楚云梦倒了杯茶,小嘬一口,继续说道:“他俩倒也般配!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视人命如草芥,死在他俩手底下的人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终于有一天,易九杀回来了。易九带着段赫回到了易家庄,因为见过段赫的人,基本已经死绝了,所以就这样放段赫进了门,易庄主要是知道那人是段赫,肯定拼死也不让他进门吧。可惜这世上之事并无从头来过之说,易庄主肯让已经人人喊打的易九进门,可能也是念及旧情,没想到这一念毁了整个易家,当时,放易九段赫进去之后,在堂屋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易九段赫一怒之下,见人就杀,整个易家庄除了小儿子段玄在外游历逃过一劫,全庄一百三十一口人,尽皆命丧黄泉。可怜易家几代基业,竟毁于此二人之手。更丧心病狂的是段赫与易九将易庄主武功废了,绑在柱子上,不仅当场将易家祖传的易容密宝“偷天换日”撕得粉碎撒的满天都是,而且在易庄主面前亲手将易家儿女开肠破肚,就连尚在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孩都不放过,让易庄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孩惨死面前,却无能为力。易庄主老泪纵横,悔不当初,咬舌自尽,绝于堂前。这等六亲不认之人罪无可恕!纵是把他们挫骨扬灰也难消心头之恨。”
楚云梦越听越心惊肉跳,本来她还感动于二人的生死相随,没想到这种生死相随却是建立在鲜血淋漓,累累白骨之上的,怪不得遭到江湖各派拼了命的刺杀。正如赛扁鹊所说,他俩的结合是彼此的大幸,却也是江湖的不幸!成全他俩的爱情无疑是助纣为虐,现在回想起他们口中所谓的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无疑是他们咎由自取,分明是自私而又弑杀的二人容不下这个世界!于是妄图用鲜血筑起高座,凭杀戮征服世间以求得到自身的快慰与世人颤栗着的肯定!
真可悲!
楚云梦捧着被子小啜一口,竟然发现茶意外的甘甜清爽,顿时觉得一阵舒爽,心中的躁动不安好像瞬间被浇灭了。楚云梦不禁多喝了两口,问道:“听张子罗说那日追杀易九与段赫的人,明明死的是段赫,易九活了下来?会易容的也是易九呀?”不对,听那日易容而成的婆婆的声音分明是一个男子,难道?楚云梦为这突如其来想法震惊的无以复加,吓的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噗”得喷了出来,也顾不得形象,脱口而出:
“这这这,难道他二人有断袖之癖???”
“噗——”这个姑娘的想法真是奇特,赛扁鹊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从身上掏出一条素白的丝帕递给楚云梦,解释道:“非也,非也,这易容师本是女子,而段赫也确为男子,只是当年在山崖上活下来的不是易九,而是段赫。这易九也是,当年拼尽全力,使出一招“瞒天过海”,当时众人已经追杀了三天三夜,愣是使出通天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二人易容,替段赫而死,各门各派浑然不觉,就连段赫自己也没发现,真是骗过在场的武林人士!当时情形危急,易九替段赫挡剑,一剑穿胸而过之后,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将段赫推下山崖,自己也随之摔了下去,那山崖极高,掉下去纵是不死也是一身残废,眼见段赫已死,于是各派人士未在纠缠,可是有一个人发现了异常之处?”
“谁?”楚云梦情不自禁问道。
“子罗”赛扁鹊放下杯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当时武林各派人士散了之后,子罗呆在那山崖上当风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过去问才知道,原来子罗觉得有些不对劲,易九是女子,身形高挑,甚至比一般男子还高些,饶是如此,也比不过一个原本就高大的段赫,和他打斗的如果是段赫的话,也未必过于纤弱了,而另一边的的易九怎么看怎么感觉高大,段赫的九节鞭已丢,无法再根据鞭法判断,他们俩在一起,武功心法甚至招式一模一样也不无道理。子罗当下即说:‘我怀疑死的是易九!’当时现场一片混乱,谁还注意得到死的到底是不是真段赫?只想着杀了段赫为民除害罢了。我劝子罗放心吧!掉下去半条命都没有了,不死也废了,跟何况那个段赫还中了一剑?重要的是我下意识想着大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在,一剑毙命的是段赫,怎会有错?可是子罗这人也固执的要命,非要下去看看,于是找了一根百米长的吊在崖边,下去探查了。找了三天三夜,嘿,没想到真让子罗在悬崖边的一处凸起上找到了“段赫”尸体,撕开耳旁的人皮,真被他说中了,果然是那易九。可是当时各派人士已经下山,诛杀段赫以及清缴其众一事已经让各门各派元气大伤,于是,我和子罗就将此事瞒了下来……,随后也派人下去找了,可惜毫无发现,也只得作罢!”
楚云梦听完,顿时唏嘘不已,没想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
眼见着天幕低垂,不知不觉之中二人已经谈了好几个时辰,也该是用晚膳的点了。赛扁鹊看到楚云梦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知她应是饿了,于是就唤清衡进来带她去用膳。
看着赛扁鹊不准备去的样子,楚云梦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现在不吃吗?”
赛扁鹊见她睁大眼睛的求问的神态灵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好奇的时候也是这般。情不自禁的就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楚云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稀里糊涂。
“沈大夫,这是?”
“是沈某唐突了,方才我还以为见了故人!”赛扁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沈某今日不宜进食,姑娘还是和清衡一起去吧!”
楚云梦内心十分想问为什么不能进餐?但是怕又给他来这么一下,弄得莫名其妙,于是压着满腹的疑问跟着清衡出了门。
赛扁鹊回过头瞅了一眼桌上的药方,上面有硕大的两个字“无解”。看着楚云梦远去的背影,赛扁鹊叹了口气,默默地说了一句: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吶——”